第177章
  皇后一声令下,立时有数名内监朝贵妃围去。
  贵妃怒喝:“谁敢!”
  她转头怒视皇后,气势半分不弱地叫嚣道:
  “本宫的父兄今日皆在席上,本宫是皇上新封的贵妃,你敢扣押本宫,本宫只怕你不知该如何与皇上交代!”
  皇后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道:
  “贵妃抱病有恙,不宜外出,此乃六宫皆知之事。”
  贵妃平素树敌太多,
  以至于皇后这句无中生有的话落下来,竟无一人肯替她分辩,反倒是觉得大快人心了。
  宜妃率先起身说了句,
  “皇后娘娘向来关心后妃,这些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今日贵妃人在病中,实在应当静养。”
  话落,后妃纷纷起身,依言道: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皇后敛正容色道:“带她走!”
  几名内监蜂拥而上。
  雨燕欲上前劝阻,却遭人猛力推搡,后腰不慎撞击桌角,一时吃痛起不来身。
  贵妃死命挣扎道:“你们这些阉货!再不松开你们的狗爪子,本宫定会杀了你们!”
  局面失控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太后娘娘驾到。”
  ——“闹什么!?”
  太后徐步入内,皇后赶忙离了上首位,携一众后妃起身施礼。
  太后目光宛然一瞥,见那几名内监仍擒着贵妃,怒斥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扣着贵妃?”
  内监闻言怛然失色,纷纷松手,跪下磕头道:
  “太后饶命!”
  贵妃被松开的一瞬,先是快步上前搀扶起雨燕,语气不免焦急道:
  “可伤着哪儿了?”
  雨燕艰难起身,红着眼,心疼地看着贵妃,咬牙摇头道:
  “奴婢没事。”
  太后瞧着云里雾里,不悦道:
  “谁能告诉哀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皇后拘着礼道:“贵妃疯魔无状,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顺妃大打出手。儿臣担心她等下在国宴上也会做出出格之举,便着人先将她送回自己宫中。”
  太后睨一眼披头散发的顺妃,定声道:
  “去暖阁让人重新梳妆,脸上的印子拿水粉遮一遮。这大喜庆的日子,别叫皇上等下看了添堵。”
  顺妃依言很快退下,太后转而逼视着皇后,声色俱厉道:
  “皇后,你未免太不懂事了些。后妃不宁,岂非你这个中宫失职?你就这么押了贵妃去,是打量着那些个王公朝臣都是傻子吗?”
  “母后,儿臣......”
  “你不必再说!”太后肃声打断她,“哀家不管你们谁打了谁的脸,谁又被谁押了去!总归今日国诞大事,绝不可闹出半点笑话!余下事,日后再议!”
  皇后眉头紧蹙,还想再说什么。
  却听得一道奶呼呼的声音,拦在了她前头。
  “母妃~母妃~”
  乳母领着允谦入内。
  小家伙挣开了乳母的手,摇摇晃晃地朝着贵妃跑过去。
  “谦儿?”
  贵妃大喜,稳稳将孩子拥入怀中,
  “你怎么来了?”
  孩子总是长得极快的。
  半年前南瑾头回见到允谦时,他还咿咿呀呀的连话都不会说。
  不过转瞬的功夫,却已能蹒跚学步,含糊言语了。
  且也看得出太后将他养得极好,从前病容消散,生得白白胖胖,十分喜人。
  只是他到底年幼,说话含混不清,也就这‘母妃’二字,能喊得字正腔圆些。
  太后近身贵妃母子,轻抚着允谦的额发,和声细语道:
  “过几日哀家就要启程前往五台山,皇帝答允了国诞后让你接回允谦养在身边。哀家今日便将他带来,也是让他作为皇帝的长子能一并列席,图个吉庆。”
  贵妃感激不已,连声道:“臣妾多谢太后!”
  允谦偎在贵妃怀中,撒娇似地喃喃:
  “母妃,要、要父皇~”
  见孩子软糯可爱,贵妃激动的情绪也得以缓和,这才笑了。
  “允谦乖,你父皇马上就来了。”
  闹剧至此休止。
  贵妃抱着允谦重新落座,皇后则被太后叫到了一旁,似是遭了训斥。
  荣嫔小声对南瑾说:
  “到底是太后肯护着她。否则今日闹成这样,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然而南瑾却没有应她。
  荣嫔转眸看向南瑾。
  才见她皱着眉头,双眸怔怔,似乎是想事想出了神。
  她轻晃南瑾臂膀,“想什么呢?”
  南瑾这才回过神来,摇头沉声道:
  “姐姐......我总觉得今日这事,有些不大寻常。”
  “轰隆!”
  有惊雷乍然落下。
  南瑾侧目看向窗外,
  见适才还晴朗的天,霎时密布了铺天盖日的阴云,一瞬沉寂如夜。
  想来贵妃最喜欢的阴雨天,怕是也转瞬就要到了。
  第255章 无上荣宠!大皇子被立为太子
  后妃们如此听着雨声,又候了几时。
  一刻钟后,才见沈晏辞率众王公、朝臣入席。
  南瑾远远看了眼,紧随沈晏辞身后而入的那些个王爷,原在除夕夜宴时就有过照面。
  至于随后入内的朝臣,南瑾只认得柳扶山一人,余下皆是些生面孔。
  与柳扶山并列行前的,瞧着像是一对父子,眉眼间与贵妃颇有几分神似,想来大抵是邵家那父子俩。
  他二人与柳扶山当真好不对付,仅是落座间隙,已不知目光交锋了多少回。
  待吉时到,沈晏辞说了几句庆贺国诞的喜话,众人举杯同饮,宴席遂开。
  席间歌舞助兴,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菜式更是样样选材奢华,烹调精致。
  南瑾因着有了身孕不宜饮酒,桌上的酒水一早被换成了酸甜利口的梅子汁。
  她端起酒杯,相敬荣嫔,笑道:
  “还未恭喜姐姐。晨起听宜妃娘娘说,皇上昨夜翻了姐姐的牌子。”
  大懿朝百年国诞,内外都办得声势浩大。
  前几日,臣服于大懿的各外族番邦,纷纷派遣使臣赴京送上贺礼。
  当中以楼兰最为重视。
  所赠牛羊三千头、骏马八百匹不说,更有一整块成色上佳的和阗玉,其上精雕细琢大懿版图,可堪无价珍宝。
  楼兰王此举,是在向大懿表忠心,也是实在放心不下入宫的女儿,想以此换得沈晏辞对荣嫔能多几分恩宠。
  礼重情意自然重,
  贺礼才送入宫,荣嫔的‘恩宠’就接踵而至。
  自从荣嫔脸上生了暗疮,美貌不似从前后,沈晏辞已有大半年未曾单独与她相见,更遑论翻她的牌子。
  荣嫔原先还是盼着的。
  她虽是被迫和亲,但到底就这么一个夫君,又见沈晏辞生得轩然霞举,也有过与他共华发的念想。
  但君恩似流水,转瞬消散。失去得久了,反倒没了执念,愈发活得通透:
  原来女子的人生也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并非没了男子,就过活不得。
  故而即便得了这恩宠,荣嫔也是心绪淡淡的,只隐秘对南瑾说:
  “说起这事,我昨日倒是听见了别的新鲜。”
  “什么?”
  “我去找皇上时,正巧遇见几位大臣从朝阳宫出来,我隐约听见他们议论了两句。”
  荣嫔凑近南瑾,掩唇低语道:
  “似乎是在说劝皇上立储一事。”
  南瑾佯装讶异,怔愣地看着荣嫔。
  荣嫔继续道:“从前皇后身子康健,皇上盼着嫡子,不急着立储也是寻常。可眼下......”
  她摇头,“没了嫡子,尊荣尽落在了贵妃的长子身上,这事谁又能说得准?”
  说话间,闻得席间有了动静。
  邵卓峰忽而起身,双手举起杯盏高奉上首,向沈晏辞恭敬道:
  “微臣恭请陛下满饮此杯。陛下心怀天下,勤勉治国,幸赖陛下之德,大懿边疆安定,四海晏然,百姓富足,岁岁丰稔。得遇如此明君,实乃天佑我朝!”
  这样奉承的话,如同麻袋兜底的收口,
  一旦扯开口子,就如泄洪之水汹涌而来。
  朝臣们纷纷起身相敬,几欲将沈晏辞淹没于此起彼伏的颂扬声中。
  沈晏辞正襟危坐,举杯饮酒之际,手腕轻颤,几乎将酒水全都洒在了地上。
  他却不以为意,反而笑道:
  “天下之大,仅凭朕一己之力,何以治理周详?
  若非诸位爱卿尽心辅佐,又得镇国公御敌于外,中书令安邦于内,朕纵然有心,也只怕力有不逮。”
  他屈指轻叩酒盏,李德全会意,躬身上前为他满上。
  “这一杯,朕敬你二人乃为国之肱骨,助朕良多。”
  沈晏辞字句所言都是溢美之词,可他的语气却冷冰噙霜,显然是口是心非,说了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