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陛下,”风揽月说得讽刺,“你太小瞧我了,我杀你,并非单单是为了我的族人。更是为这天下女子,为这天下苍生!”
  她一面猫抓耗子般游刃有余地将景倬逼得东躲西藏,一面快意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陛下治下当真太平么?若是一剑杀了你,那才是便宜了你!”
  景倬目眦欲裂,他以己度人,狰狞说道:“朕不知道你怎么将朕身边的人都策反,但莫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不就是为了你的主子!哈哈,朕的好皇弟,是朕小瞧了你!”
  “皇兄何曾小瞧了我?”景倬只听殿门被轰然推开,外间刀兵声几不可闻,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闲步走进殿中。
  景俟手上拎着滴血的刀,面上的笑意不减半分:“可惜,皇兄猜错了,她所效忠之人,并不是我。”
  第51章 不明执念
  景俟话音刚落, 有一个身影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那人身着寻常袍服,往日里刻意收敛的威严释放出来,叫跌坐在地上的景倬见了,不由骇然失声:“是你!”
  这人正是景俊。
  景俊微微垂下眼睑, 声音平静而凉薄:“皇兄想必明白了, 为何内侍无人救你。”
  景倬大声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朕将你们放在宫中, 本想着便于掌控, 却不想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他说着,忽然面目扭曲着将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砚台向景俊掷去!然后,景倬猛然跳起,扑向了景俊!
  然而,他还未曾近景俊的身, 便从半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来。
  风揽月手中软剑上血迹未干, 那血正从景倬四肢流淌出来, 没多时便染了一滩。
  “这是还你的。”风揽月冷冷地说,她挑断了景倬的手脚筋。
  这句话令景倬毛骨悚然, 他在这一刻才想起风揽月究竟是谁,才想起她有个兄长,叫做风修竹。她们会怎么处置他?也像他对待风修竹一般,将他送到南风馆么?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景俊的皇兄,是天家之人,若是沦落风尘,皇家的颜面何在?
  景倬声嘶力竭地喊道:“景俟, 你若胆敢杀兄,天下人和青史都不容你!”
  事到如今,景倬仍旧以为,风揽月虽然效忠于景俊,但坐上帝位的会是景俟。
  景俟闻言笑了,他环视了一周朝堂上如同鹌鹑一般的群臣,以一种十分怜悯的口吻说道:“皇兄啊,你不善识人,也不善用人。是你杀了你自己啊。”
  景俟看着地下几乎要痛昏过去的景倬,忽然觉得十分可笑:“皇兄从来都视我为敌,却不知我并无野心。为何阿姐不能当皇帝呢?你瞧瞧,你身边的这些内侍和大臣,还有外面的兵卒,哪一个不早就对我阿姐称了臣?可怜你还以为能够扭转乾坤,为时晚矣。”
  确实还有些对景倬死心塌地的人,这些人要么是和景倬同流合污已久,早就脱不开身,要么就是迂腐之辈,认为女人不能称帝。但无论如何,景倬都不需要知道。
  景俊看也没看景倬一眼,一步一步走到了龙椅前,阶下众人山呼万岁,景俊几条军令吩咐下去,景俟主动请缨,要接应城外松风寨众人。
  城外。石子濯一夜未眠,余飞凤双目灼灼,只见城中一声响箭冲上九天,余飞凤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向守城的御林军冲杀而去!
  御林军也早有防备,一波波箭雨射来,密密麻麻,好不骇人。
  余飞凤本叫石子濯留在营中,但石子濯却要了匹马和大刀,操练一夜,披挂齐整,也欲上战场。
  此时,余飞凤冲头阵,石子濯也紧随其后,挥舞着长刀,将射来的箭矢一一击落。胯|下战马机灵,在阵中奔腾跳跃,惹得石子濯一腔热血也沸腾起来,他只觉得两世压抑终于得以释放,那黑漆漆的过往都随着马蹄被抛在身后,经年的苦水随着汗水滴落土地,生出黎明的日光来。
  余飞凤高声道:“景倬大势已去,若尔等肯归降,我主既往不咎!”
  御林军为首者叫道:“一派胡言!”
  一霎时,两军相接,只杀得天昏地暗、血气熏人,一方精兵良将,却人箭不丰,一方箭矢充足,却短于安逸。
  一时间杀得难舍难分,忽听城头破空之声,石子濯抬眼一望,只见那楼头箭如雨下,专射那御林军阵后之人。
  这一变故,使得御林军不由自乱阵脚,慌乱声、喝骂声不绝于耳,气势自先泻了三分。
  城楼之上,有人朗声道:“御林军听令,宫城易主,改日换天,若是不肯归降,定然无有好下场!”
  这话虽和余飞凤所说并无二致,却因着城头当真换将而叫人不得不信服。那御林军中本就有蒙父荫的少爷兵,听了这话,哪里不怕,立时纷纷调转头来,本就没有半点拼杀的心思,眼下更是找了由头,理直气壮地抛却兵刃。
  此消彼长,石子濯这方士气大振,御林军阵一冲即溃。余飞凤调人看守那些残兵败将,同石子濯一道,信马由缰,由着战马踱着步将他们带到城楼之下。
  天上的薄云遮住了本就不烈的冬日日光,石子濯抬首看向城楼,楼头有一人身着大氅,寒风烈烈,大氅便随风而动,露出内里绛紫蟒袍来。他身侧列着披坚执锐的精兵,在一众肃杀之气中,他周身散着一派矜贵慵懒来,十分惹眼。
  余飞凤眼力极佳,一眼望见城头景俟的面庞,不由心中一惊,转头看向石子濯。她先前只在景俟口中听说过石子濯的名字,却不知他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因此乍见之下,只觉荒唐骇人,难辨真假。
  石子濯感受到余飞凤的震惊,他的目光仍旧看向城头,口中解释道:“此人就是石子濯,他同我生得一模一样,余寨主不必惊慌。”
  余飞凤冷静下来,才觉察石子濯的眼神正是那种“行也思君”的眼神,因此信了:“原是如此,我还当花了眼。只是这石护卫怎么穿着王爷的袍服?”
  二人这两句话的功夫,城头站立的景俟微微俯首,也看见了战马之上的石子濯。石子濯一袭溅血的银甲长刀,杀气未消,直勾勾向城楼上看来,鹰视狼顾,又藏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石子濯望见景俟半垂的眼眸,眸中半明半暗,看起来游刃有余,但似笑非笑的唇角却出卖了他被石子濯摆了一道的嗔怒。石子濯不由也向城上扯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恨不得将景俟的骨血都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也不能有所欺瞒。
  几息之后,景俟的声音平缓,甚至带着一点笑意,顺着风从楼上清晰传来:“余寨主,你身旁是何人呐?”
  余飞凤还未答,只听景俟接着说道:“莫不是那锦衣卫中佯装本王之人?”
  “既是战俘,何不绑了献我?”
  第52章 去见了谁
  余飞凤瞧了瞧楼头的景俟, 也是那种“行也思君”的眼神,她一时间糊涂了,弄不明白究竟谁才是贤王,只得掩着口, 向后微微侧首, 连声唤“军师”。
  但军师并未随军而来, 余飞凤一时也束手, 只得低声问身旁之人:“殿下啊,究竟你是殿下,还是他是殿下?”
  石子濯看着景俟的神情,笑了一声:“他想做贤王,那就叫他做吧。余寨主, 得罪了——”
  说着,石子濯手中刀锋一转,便向余飞凤砍去!
  余飞凤被唬了一跳, 连忙招架:“你要坐实乃是锦衣卫之事?”
  “不错, ”石子濯说了这一句,便高声道, “景俟!你休得意!凡我在一日,叫尔一日不敢照镜子!”
  景俟笑盈盈道:“这话当是本王说才是。”
  石子濯和余飞凤边打边退,松风寨有一支人马也随之追来,一直追到近雁翎山处,石子濯收刀立马道:“多谢,只说石子濯已伏诛便了。”
  余飞凤困惑道:“城关打下,何苦如此?”
  “景倬尚有余党,”石子濯道,“我同贤王一明一暗, 正好一网打尽。”
  余飞凤便道:“如此,小心行事。”
  “省得,”石子濯道,“不知密道口在何处?”
  余飞凤领石子濯来到雁翎山中一处大树之下,大树下落叶盖着根系,余飞凤将那些根系拨开,松了浮土,便露出一块木板来。
  石子濯掀开木板钻了进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木板盖住了松风寨众人的声息,石子濯顺着漆黑狭窄的地道往前走去,一路上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外头天色如何,只走到尽头,是一扇木门。
  木门从另一头上了锁,石子濯摸索一番,摸到了一处破洞。这破洞正好伸进一拳,另一侧挡着一块铜板子,铜板被锁顶得微微翘起。
  石子濯将手伸进破洞中,摸着密码锁上的凸起,是几个他前世不曾设置过的字。
  但这几个字也十分好解,石子濯将密码拨转到了“石落水濯”上,拔开了锁芯。
  推开木门,果真如同石子濯所想,这正是那间充满镜子的密室。而挡在木门破洞之上的也并非铜板,而是一面铜镜。折扇门就隐藏在几个镜子之后,乍看之下,几乎不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