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石子濯微微一怔。
  五岁时被虫蛀过的木蜻蜓,六岁时断了的长命锁,八岁时和着泪抄的书,十岁时染血的匕首,十五岁后不再放在书架上的经史子集,二十岁加冠用的那顶金冠,二十二岁折的干梅,二十五岁用过的一套小刀。还有每年生辰,娘和阿姐送的礼物。
  景俟挖这么长的密道和这间密室,就是为了放这些东西?
  石子濯心念一动,猛然反手一格——就在刚刚,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向他攻来!
  可惜,满屋的镜子早就将来人的身形暴露给石子濯,这让石子濯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那人一击不中,飞腿直踹石子濯侧腰。石子濯长身而起,抢身贴近那人,一只手垂下,去拦来人的大腿,另一只手顶肘直打那人的膻中穴!
  那人没有做任何的伪装,一身绛紫衣袍,凤眼一眨:“好拚命的打法。”
  来人正是景俟。
  景俟口中说着,侧身躲过石子濯这一击,长臂一伸,侧向去撞石子濯的脖颈。石子濯矮身使了个扫堂腿,景俟却好似毫无战意,脚下同石子濯的脚一绊,“啊呦”一声,跌倒在石子濯身上。
  石子濯右手变爪,锁住景俟的咽喉,玄色面巾之上的长眉微蹙。
  景俟丝毫不紧张,低低笑着举起双手:“我不动你。”
  石子濯仍旧没有松手,他死死盯着景俟的眼睛,也没有开口。
  景俟半跪半趴在石子濯身上,闲闲说道:“这位壮士好汉,要命不给,要钱随意,若是要色么,小王也小有姿色……”
  石子濯压低声音:“拿你藏的东西来。”
  “什么藏的东西?”景俟满面无辜,“本王藏的东西,都在这箱子里,你已然都瞧过了。”
  “就为了这些东西,大费周章挖出密室?”石子濯并不相信。
  “‘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好东西?”景俟反驳,“难道不珍贵么?”
  石子濯沉默几息,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看来好汉你是有想找的东西,”景俟叹了口气,“可惜,小王这里并不是藏宝洞。”
  石子濯望着他,慢慢松了手。
  景俟泄了力气,全然跌在石子濯身上。他的面庞就贴在石子濯的脸侧,隔着一块面巾。
  景俟侧了侧首,忽然狡黠一笑,双手用力按住石子濯的两只手腕,牙齿咬上石子濯脸上的面巾,含糊说道:“叫本王瞧瞧,什么人胆子这般大……”
  面巾被景俟用牙一点点扯下,灼热的呼吸打在石子濯渐渐露出的鼻梁之上。石子濯看见头顶上镜面中两人交叠的身形,眼神再往下滑,是无数个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
  面巾仍旧遮住石子濯的嘴唇,他轻轻开口:“殿下早就知道我是谁,不是么?”
  一语双关。
  “从见我的第一面,就知道——我就是你。”
  景俟顿住了,面巾还衔扯在他口中,他抬眼,眼神里是不再压抑的滚烫。
  第27章 情热蒸腾
  景俟松了口, 玄色面巾就搭在石子濯的脸上,遮住他的口鼻。
  景俟按着石子濯的胸膛跪坐起来,五指又向上滑去,掐住石子濯的脖颈, 语调悠悠却带着点愠怒:“你在浑说什么?”
  石子濯的眼睛被镜子反射的夜明珠光照得明亮:“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自然不对, ”景俟手指收紧, “本以为你意图鸠占鹊巢, 没成想真个儿把自己当成了本王?”
  石子濯冷笑道:“殿下何必跟我装蒜呢,若是殿下不知我就是你,第一次见我时,怎么会贴得那般近?”
  “本王就是这样的品性,”景俟说着, 又贴上去,“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石子濯咽喉处还被掌控在景俟手中,他一说话, 喉结便贴着景俟的掌心振动, “若当真是谁都可以,殿下怎不收下那些人送来的美人?”
  景俟低低笑了:“原来是在拈酸吃醋。”
  “犯不着拈酸吃醋, ”石子濯淡淡道,“殿下明知我不怀好意,仍旧与我同起同卧,难道不是心知肚明,我不会对殿下下手么?”
  石子濯揽住景俟的腰身,手掌按在他后腰的红痣上:“我掐得殿下险些闭气,为何不躲?解殿下衣衫,为何不拒?”
  “这事本王已然说过,你既然改头换面大费周章而来, 自然不会立时杀我,我又有何惧?”景俟的手松了一些,拇指摩挲着石子濯的下颌,“这并不能说明,我觉得你就是我吧?”
  石子濯又说道:“照殿下所说,那就真是对这张脸生了兴致,想不到贤王竟然是这等样人。”
  “哪等样人?”景俟在笑,“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一面说你就是我,一面又埋汰于我,岂不是将你自己也骂了进去?”
  石子濯平静地看着景俟的双眼:“我大略也知道,殿下为何不承认。”
  “子虚乌有之事,缘何承认?”景俟懒懒说道。
  石子濯手上使劲,压着景俟坐在他身上:“殿下觉得,若你先承认,便是棋差一招,叫我抢了先机,是也不是?”
  景俟稳稳坐在石子濯的腹部:“你又在自说自话,真当本王对你百依百顺?”
  石子濯冷哼一声:“好,既然殿下不认,来日方长,在下总有办法叫殿下亲口承认。”
  “你不觉得古怪么?”景俟把玩着石子濯的发丝,墨色发丝绕在指间,丝丝缕缕的痒意也传到石子濯的心口,“天底下怎么会有两个我?凭你一番胡搅蛮缠,我就信了这荒谬之事?”
  石子濯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殿下信不信,前世今生之说?”
  景俟拖长声调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如何证得有前世今生?”
  “你从前问‘石子濯’的身世,”石子濯说道,“难道不觉得耳熟?”
  “本王当时就怀疑了,”景俟好整以暇,“你不过是打听得本王身世,又稍加编造罢了。本王幼年身世也并非什么机密,你那故事到松风寨时,都是原原本本将本王身世讲来,让本王猜猜,究竟是谁告知你这些?巍王爷?季殊归?还是你的好上司霍参?”
  石子濯神色不变:“殿下既然不认在下,那么在下也并非锦衣卫小旗石子濯。”
  “要挟我?”景俟不以为意,“石子濯啊石子濯,你恐怕弄错了一件事。”
  石子濯直勾勾盯着他,景俟的手指从石子濯的脸侧拂到颈侧,慢悠悠说道:“你想同我谈交易,但你身上没有筹码。”
  “殿下并非无欲无求之人,”石子濯道,“这就是筹码。”
  景俟笑道:“你既然说是我,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欲求?”
  石子濯冷笑:“殿下不想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不想。”景俟笑意加深,“你若当真是我,这件事就算我不去查,你也会去查。你若不是我,我恐怕更需要提防的是你,而不是什么刺客吧?”
  石子濯目光一利:“殿下说什么?”
  这后半句言下之意不就是:我之前没有提防你,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我?
  “啊呦,”景俟夸张掩口,“不好,竟被你绕了进去,本王之意乃是——”
  石子濯骤然绷紧腰腹,一手握着景俟的腰身,一手托着他的肩背,猛然翻身,将景俟压在了身下。石子濯又将景俟侧身一翻,按着他面贴镜上,从身后覆过去,阴沉沉盯着镜子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敌在暗,你我在明,殿下并非不顾大局之人,却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莫非殿下心中早有谋划,只是——不信我?”
  景俟也缓缓扯起唇角,似笑非笑:“我来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若你真是我,你不想杀我取而代之?”
  “想过,”石子濯坦诚道,“但没有意义。杀了你,独木难支。”
  “不错,”景俟说道,“若你是我,你也当知晓,本王不信任何人。”
  包括自己。
  石子濯默然。确实如此。他屡屡试探,确认景俟就是自己,但他也并没有将霍参叫自己所做之事全盘托出。
  石子濯从镜子中和景俟视线交汇,他沉沉开口:“好,既然你有事瞒我,以至于不愿坦诚,那我不逼你。不过,你定然也知,我不曾诓骗于你,今日肯挑破身份,是想同你合作。”
  景俟伸手,摸了摸镜子中石子濯的脸:“当然。你我合作,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说罢,景俟又暧昧笑问:“方才本王问你有何欲求,怎么避重就轻?”
  “刺客之事事关生死,”石子濯皱眉,“何谈避重就轻?”
  景俟向镜子上哈了一口气,两人的脸便模糊了起来。景俟用拇指擦了擦镜面,上面便露出石子濯的唇来。
  “你若真是我,”景俟声音蛊惑,“不想同自己试试么?”
  石子濯的眼神从镜子上挪到他的后颈:“试什么?”
  “二十五载独身而卧,”景俟的手指擦过之处,镜中渐渐露出石子濯的咽喉、锁骨,停在胸口,“没同人尝过极乐滋味,不好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