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石子濯径自坐了,先开口道:“殿下今日行事颇为凶险。”
  “你在教训本王?”景俟撩起眼皮,斜斜向他望去一眼。
  石子濯没什么情绪起伏:“不敢。”
  “那你不妨说说,本王行事如何凶险?”景俟问道。
  石子濯道:“我假扮殿下向陛下求一纸婚约,而不多时,殿下又反悔,这不便是向陛下说明,当中有蹊跷?”
  “你是怕陛下觉察今日面圣的人是你?”景俟又问。
  “不错,”石子濯道,“欺君之罪,殿下难道不怕?”
  “呵,”景俟笑了,“陛下耳聪目明,尔焉知他全然不知?若是此时不发,日后必成大患,倒不如主动投案。”
  石子濯有些讥讽:“这么说,殿下是要杀我了?”
  景俟好整以暇:“我何时要杀你?”
  “互换之事乃是殿下所提,我面圣时,殿下也不曾阻拦,”石子濯冷冷道,“此时又揭发这事,到时龙颜大怒,殿下自然能全身而退,石某安能有命在?”
  “桩桩件件都在殿下算计之内,恐怕初见之时,便打定主意,布下此局,兵不血刃除掉我了吧?”
  第13章 豆花之戏
  面对石子濯的质问,景俟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反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我是否当真如此想,又能如何?”石子濯盯着自己的眼眸看。
  石子濯想:若是我行此险招,必然是下定决心杀此人。但若是并非要杀此人,就是投石问路——借这人的身份试一试我那好皇兄。是了,锦衣卫是天子亲卫,霍参真有这么大胆子敢擅专?恐怕“石子濯”与景倬也未必脱得了干系。只是前世的我未必能明白此节,却也知“石子濯”此人来得蹊跷,天底下最忌惮我的,莫不过景倬。第一个试探于他,倒也在理。若是犯此欺君之罪,景倬都能轻拿轻放,不杀石子濯,那么石子濯同景倬相干便八|九不离十。毕竟,杀了石子濯,再送一个进来便是千难万难,恐怕景倬要想个完全理由,冠冕堂皇地留我性命。若石子濯与景倬无干,能被季殊归送来,背后定然有大鱼,这条大鱼又焉能不跳一跳保住石子濯?
  他这般想着,景俟那边说道:“不如何,你这般的妙人,杀了岂不可惜?”
  “没什么不可惜,殿下不过爱我这张脸,杀了一个石子濯,还有赵子濯、钱子濯、孙子濯、李子濯,不是么?” 石子濯道。
  “孙子濯也太难听了吧?” 景俟皱眉。
  石子濯:“……”
  景俟又说:“倘若我真想杀你,你给不给我杀?”
  石子濯漠然道:“在下惜命。”
  “本王也惜命,”景俟道,“我若杀你,你必然杀我,我何苦为之呢?”
  石子濯道:“不错,殿下既知此理,却还是行此计策,莫不是疑心我乃是陛下的人?”
  景俟懒洋洋道:“我可没这么说。你放心,若是欺君的责罚下来了,本王自然为你求情——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石子濯道:“最好如此。”
  门外,杜介的声音传来:“殿下。”
  “何事啊?”景俟提声问道。
  石子濯开门去了,片刻,只他一人回来,杜介并未跟着进入屋中。
  景俟看着石子濯手中端着的两碗豆花,微微睁大眼睛,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这是城南的豆花?”
  石子濯沉默着在景俟身前的案几上放下一碗,就要回他适才的座位,景俟扯住石子濯的衣袖:“坐,陪本王吃。”
  石子濯坐下了,他坐在美人榻的尾端,景俟白净而带有淡青色血管的双足毫不客气地踩到他的大腿上,借着他的体温暖脚。
  案几就在石子濯和景俟之间,景俟正对案几而坐,石子濯侧身坐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闻勺子撞在碗壁上的“当啷”脆响。
  “甜淡适中,真想把这家的厨子挖到王府来。”景俟叹了一句。
  石子濯前世干过这事,那时候,他正是最荒诞不经的时候,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使尽了,那厨子不畏强权,名声更振。
  石子濯道:“恐怕殿下未必能如愿。”
  “是啊,”景俟唉声道,“不是所有人都同你一般。”
  “我怎样?”石子濯觉得自己要讲难听话了。
  景俟的脚暧昧地蹭了两下:“投怀送抱,不请自来。”
  石子濯搁了碗,猛然在景俟的脚踝上一拽,将他扯向自己,而石子濯上半身压向案几,眼神如淬毒的利刃舔过景俟的脖颈掐痕,语含威胁:“殿下伤疤未好,就忘了疼?”
  景俟被他扯地向前一撞,腹部抵在案几之上,一手攀住石子濯的肩稳住身形,把脸凑过去,眼神带笑:“你不正是吃这一套?嗯?”
  景俟蜜般黏腻的视线划过石子濯滚动的喉结,划过猿臂蜂腰,落到自己的双足上,挑眉戏谑:“比火盆还烫啊。”
  石子濯将他作乱的双足按住,哼了一声:“殿下这是做什么?又不给在下名分,又要撩拨在下,怕不是不想负责?在下耽误你娶妻生子了?”
  “对啊,”景俟故意激他,“本王宋玉之姿,东墙窥宋之人可不少。”
  石子濯明知这是激将之法,偏偏入套,声音冷得比檐口冰溜还冷:“殿下这般嗜好,莫要污了别人家的名声。”
  “我什么嗜好?”景俟攀着他背的手不太规矩起来。
  石子濯道:“叶公好龙。”
  景俟哈哈大笑:“当真好龙,你又不依。”
  石子濯在他脚踝之处用指腹狠狠摩挲一下:“当真好龙,不知是谁不依。”
  景俟猛然一抖,在他小腹一踹,笑骂:“混账玩意儿,上次本王大意才叫你得了逞,真以为你能次次大逞淫威?”
  “安知不能?”石子濯不甘示弱。
  景俟计上心头:“那本王可要考较考较你的功夫,若是能从我这里夺过这碗豆花,本王七日内都对你百依百顺,如何?”
  石子濯见自己的眼神不怀好意,知晓景俟要耍些心眼,但他自觉对自己了如指掌,见招拆招便是。
  于是,石子濯道:“殿下小心了。”
  说罢,劈手便去夺景俟手中的碗。景俟眼疾手快往身后一藏,石子濯立时要站起,景俟便往他腿上一踩:“慢着,不可起身,只得在这美人榻上,若是谁离了这榻,便算谁输。”
  石子濯挑眉:“好啊。”
  他改坐为跪,又长臂去捞。
  景俟在背后将碗换手而交,低头一吞,吃了一口豆花在腹内。
  “是你要小心了。”景俟狡黠道。
  石子濯道:“原来殿下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一只腿跪上案几,高大身形因着居高临下,将和他身量相同的景俟罩在身下。
  石子濯再去拿景俟的手腕,景俟屈膝往案几上一踹,想将案几同其上的石子濯踹地远些。
  石子濯猎豹一般往前腾空一扑,案几在他身下被踹得撞在榻尾,发出一声巨响,又微微弹回些许。而石子濯跨在景俟身上,景俟逃无可逃,石子濯胜券在握:“殿下可要记得——百依百顺。”
  “自然百依百顺。”景俟微微一笑,抬起端着碗的手伸向石子濯,似乎是认了输。
  石子濯去接,不料——
  景俟手腕一倾,豆花从碗中滑落,顺着拉扯间大敞的衣襟,自他下颌流至小腹。
  第14章 美人香榻
  景俟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儿,石子濯将碗一拉,他便松了手。
  石子濯知道景俟要玩什么文章,还是同他理论:“殿下可是说过,只消我抢到碗,便算赢,可不能耍赖啊。”
  “非也非也,”景俟晃晃手指,“乃是抢到我手中这碗‘豆花’,而非是碗呐。”
  石子濯盯着豆花。端见那豆花淡比鹅黄,正卧在粉白胸膛,恰如外间雪地红黄梅香。雪怕暖阳,潋滟流连水光,浸湿美人香榻上。
  好胜心强,顾不得君臣大防,学一回梦梅丽娘,体酥偎烫。
  恰便他山丘重又重,重楼连滚红,咽不住莺呖在喉宫。
  石子濯牙尖齿利,掐痕当作砥砺:“分明寒冬腊月,怎闻那猫儿闹声?”
  “自然是有恶犬来咬。”景俟手抵他脸,半推半就。
  蜜液盛在那锁骨上,一汪小池春波荡,霎时丛云从天降,吸干了池塘。
  云飘到雪地旁,天地忽然颠倒长——
  景俟扳肩搂腰,翻身在上。
  豆花蹭在石子濯衣衫,他伸指在景俟腹上一挑,蹭掉一指豆屑:“殿下小气量。”
  “怎生小气量?”景俟撑在他上方笑,衣衫松垮,露出劲腰。
  “分明不想应诺,偏生弄这些巧方。”石子濯大大方方看他,毫不害臊。
  景俟同他碰碰鼻尖:“赌注忒大,总不能轻轻巧巧叫你得了去。”
  “恐怕并非为了赌注。”石子濯淡淡道。
  “那为了何事?”景俟歪曲道,“为了勾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