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像是什么?”石子濯反手取过梳子,问道。
  “像是山大王做派。”景俟唇角一勾,并非夸奖。
  石子濯弯下腰来,就这样面对着景俟为他梳头:“山大王抢亲么?”
  石子濯的手臂偶尔擦过景俟的耳畔,景俟痒地歪头蹭了一下:“抢亲?安知不是入赘?”
  “原来殿下在乎这个。”石子濯同他打嘴仗,“虚名罢了,有这般要紧?”
  景俟笑道:“是不打紧,不过是瞧着你都爬我头上来了,真不怕我哪日杀了那你?”
  又是这句话,石子濯听得耳朵起茧,也干脆地给他把头发一束,说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洗干净脖子等殿下来杀。”
  景俟摸了摸他的脖子,似乎在找哪里下刀最方便。石子濯半倚着桌子任他摸,景俟摸够了石子濯之后,又摸了摸自己带着指印的脖颈。
  “你说,我若是就这样去见母妃,她该是什么反应?”景俟大逆不道地说。
  石子濯走到衣柜前,取了套庄重些的衣裳换上,故意说:“娘娘大抵会先杀你,再杀我。”
  “她不会,”景俟撑着脑袋看石子濯更衣,“她只会问你,是不是强迫我。”
  石子濯系好腰带,转过身来:“若是如此,我该如何答?”
  “你想如何作答?”景俟饶有兴致地问道。
  石子濯冷笑:“我就好好认错,说我荒淫无度、强迫民男。”
  景俟哈哈大笑:“你是骂我呢,还是骂你自己?”
  石子濯道:“左右殿下的名声坏无可坏,这几句话恐怕是不痛不痒的吧。”
  景俟故意唉声叹气:“愁煞我也,分明是子虚乌有——冤枉!”
  石子濯丢给他一件衣裳,用行动让他闭嘴。景俟倒也不恼,笑眯眯自己把衣服换了,又拿起面具戴在脸上,脖子上围了一条巾子,瞧着像个江湖侠客。
  而石子濯身穿绛紫袍服,腰系玉带,头顶银冠,往镜中一照,虽然仍是肃然面容,却衬得多了几分风流。
  景俟凑过来,伸出两根手指在石子濯嘴角一扯:“这般才是嘛。”
  景俟的手一松,石子濯唇角又耷拉下来。
  景俟再扯,松手之后,石子濯又恢复原样。
  景俟又要伸手,石子濯一把擒住:“别玩了。”
  “无趣,”景俟抽出手来,在石子濯腰间一拍,“走吧,殿下。”
  石子濯行出门来,景俟跟在他身后,只见院中的雪几乎化尽了,有一两个小厮在清扫院中积水。
  糜仪垂手候在廊下,见二人出来,提也不提听到的二人互换之事,只是向景俟道:“殿下。”
  “错了错了,”景俟摆摆手,“我不是殿下。”
  糜仪恭敬道:“是。”
  石子濯大步往外走:“宫中可曾通传过了?”
  糜仪刚要回答,便听景俟笑道:“这个自然,我什么时候失过礼数?”
  石子濯没理会他的自夸,跨上马车,景俟跟在他身后也钻入车中来。
  车里的陈设仍旧是熟悉的样子,石子濯习惯性地往榻中间一坐,忽而想起还有一人,才往旁边挪了一挪。
  景俟没话找话:“你瞧这车如何?”
  石子濯莫名其妙:“不如何。”
  景俟感慨道:“多亏我有先见之明,做了个宽敞的榻,不然还坐不下你。”
  石子濯上下打量他两眼,眼神中写满了“说什么废话”。
  景俟笑眯眯地不辩解,侧过身来倚着窗边,似乎在听什么。
  马车外的声音渐渐热闹起来,景俟忽然往石子濯身前一蹲,猛然将头往他腿间一埋!
  石子濯还未来得及惊讶,便见景俟一只手撩开遮着车窗的竹帘,手指死死扣在窗框之上!
  石子濯额上青筋暴起——气的。
  他手伸进景俟脖颈下方的空隙之中,使了力气要将他托起,但景俟梗着脖子往下压,另一只手也握上石子濯的手腕和他角力。
  石子濯再去拽景俟扣着窗框的那条手臂,却不知景俟哪里来的这般大的力气,竟然拽他不离。
  于是,石子濯往上托举着景俟的手掌改托为掐,景俟不知是被掐地,还是故意地发出几声低吟。
  石子濯已然能听见车外的议论,皆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光天化日的,白日宣淫?”
  “你看那只手上的青筋……啧啧,多用力啊。”
  “能坐得起这种马车的,非富即贵,我们还是不要看了。”
  “窗帘都开着,不就是叫人看的?让我瞧瞧……嘿,你猜是谁?贤王!”
  “是贤王啊,那就不奇怪了。”
  “贤王当真是风流,临窗一只美人手,谁人不知车内春。”
  “议论王公贵族,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谁不知道贤王是什么货色?天下人谁没议论过他,哪里有人抓我?”
  石子濯掐住景俟脖颈的那只手一松,景俟仍旧呻|吟不止,惹得石子濯怒火攻心,五指猛然收紧,掐得景俟再出不了声。
  石子濯另一手往景俟扣住窗框的那只手的劳宫穴狠狠一掐,景俟吃痛松手,石子濯便按着他的脖子将他掼在案几上。
  景俟脸颊胀红,张着口喘气,不住拍打石子濯掐在脖子上的手掌。
  石子濯怕真把他掐死了,便缓缓松了手。
  景俟捂住脖子咳嗽不止,眼皮微微一抬,嗔道:“殿下,轻点……”
  石子濯听着外间的惊呼和私语冷笑不止:“你这般坏自己名声,有何好处?”
  景俟声音嘶哑,似乎在笑:“不是很有趣吗?”
  石子濯眼神阴冷,俯下身去,贴着景俟的耳朵说道:“殿下恐怕是拿我做棋子吧?锦衣卫千户、曾在叛军府中五进五出的杜介亲自盯你,殿下所犯之事不小啊。”
  第8章 娈宠之名
  景俟眼波一转:“你怎么知晓杜介盯我?”
  石子濯知道这句话乃是为了套自己的话,但他本就有心相帮,只当没听出来景俟的花花肠子:“我亲眼瞧见他在街角人群当中。”
  “锦衣卫千户、曾在叛军府中五进五出的杜介,”景俟故意将石子濯原话奉还,“能叫你一眼认出了?”
  石子濯声音更轻:“恐怕他正是要叫我一眼认出。”
  石子濯本是锦衣卫小旗,按理来说,他大抵是难见杜介一面的。而前世是闲散王爷的石子濯,也同这位锦衣卫千户八竿子打不着。
  石子濯能认得杜介的脸,全仗养伤时霍参送来的画像。画像厚厚一册,画了所有锦衣卫的样貌。
  杜介不见得知晓自己在做何事,多半是霍参吩咐他要在贤王面前露个脸——实则是在石子濯面前露个脸,让石子濯晓得,此人正是霍参派来里应外合之人。
  这些弯弯绕绕,石子濯无法明说,便是说了出来,景俟也定然不信,徒增猜忌而已。
  但景俟也是他自己,他这般莫弄两可的话一说,景俟似乎便明白过来。
  “你恐怕不是冲着杜介去的吧。”石子濯又说。
  适才,景俟没有撩开竹帘,便先蹲下,自然是看不见杜介的。更何况,前世的自己恐怕也并不认得杜介。
  石子濯方才故意说景俟是做给杜介看,也不过是想将这个消息告知景俟罢了。若是让自己仍旧无知无觉,恐怕又要重蹈覆辙。
  石子濯的气息打在景俟耳垂之上,他忍了又忍,实在是耐不住,不由伸手摸了一摸。这一摸不免蹭到石子濯的嘴唇,石子濯没有动。
  景俟见他不动,得寸进尺,直接去摸他的嘴唇。
  景俟声音低哑:“不错,我并非防着杜介。”
  “那你是防谁?”石子濯嘴唇开合,景俟的手指趁机钻进去,石子濯面无表情地给他拽出来。
  景俟恋恋不舍地在石子濯手上又摸了两把,才说道:“金銮殿上的人。”
  皇帝。
  皇帝名唤景倬,同景俟并非一母同胞,幼时也算不得亲近。每每见面之时,景倬也不过淡淡颔首,景俟躬身行礼,二人错肩而过,没有什么话讲。
  后来,景倬做了皇帝,为保他自己的名声,没有将兄弟姊妹杀尽杀绝,留下了景俟和他的胞姐景俊二人。
  天下人所传的贤王深得圣宠,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景俟知道,景倬一直防备着自己,所以他做出荒唐事来,一半是自保,一半是景倬默许。
  今日这般也不例外。闹市宣淫,足够草包。
  景俟长叹一声:“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若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留你在我身边,我何必做出这等事来?”
  石子濯明白他言下之意:若是贸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身侧,景倬必然怀疑。但若是这人对于景俟来说有另一种用途,景倬多半会放下一大半的戒心。毕竟,景倬他就沉溺美色,惯会以己度人。
  石子濯冷笑:“分明有千万种办法,你却选这一种。”
  “这种最省心,不是吗?”景俟推了推俯在自己身上的石子濯,“压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