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陈翛撑着半个身子,洁净的肌肤在水中看不清形状,但架在木阁子上的衣裤却十分鲜明的告诉了李棣那个危险的问题,是的,这人当真就是赤条条坦荡荡浸在里头呢。
  玄衣相此时面色青黑,因为衣物搁在高阁上,他想穿吧,就得站起来拿;要是站起来拿吧......算了,他还是待在里面泡肿了得了。
  李棣喉中一阵焦渴,却还是很讲究的将脸转过去了,他在雾气里摸着方向,准备很自觉的走到外面去。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会有人缺心眼到把皂荚子搁在池子边上!!!他一脚踩上了皂荚子,整个人如同一个棒槌跌倒了池子里,地雷般炸出巨大的水花。
  陈翛往后退了退,身体贴到池壁上。
  常年待在黄沙地方的旱鸭子没见过水,深深觉得还没到他小腿高的水池子都能将自个儿淹的死,长腿长脚在池子扑棱,打的矮浪都有三尺高。陈翛嫌弃的拎着他的后颈子将他提溜出来,推到了边上。
  李棣呛的鼻腔里都是水,耳朵嘴巴里全部都嗡了,他侧着头,趴在池子旁边使劲冲脑袋,像是想把耳朵里的水给倒出来。
  玄衣大人看着他这番迷惑行为,也是蠢的没边了,忍了忍,从喉咙里溢出了一个字:“滚。”
  李棣刚准备滚,外间来了人,那脚步声的主人原来是周隶,周隶在外面来了一句:“大人,我取了一副新的鲛绡手套,这就给你送进来。”他的话说的跟他的步子一样快,眼见就要撩开帘子进来了。
  陈翛从水池子里迈了几步,对李棣道:“不准滚。”
  三相之首下意识的的觉得这番情景要是给人看到了,八张嘴都讲不清。
  李棣收回已经爬了一半的脚爪子,故意横在水池子旁边不动,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定定的望着玄衣大人。眼见周隶就要拉开布帘,陈翛才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他咬牙,退了一步:“听话,下去。”
  少年微微一笑,十分幼稚的朝大人脸上溅了串水珠子。而后才屏住一口气,闷声潜到了水下。
  周隶迈步走进来,看到溅了一池子的水花,有些愣,“这是怎么了?”发洪涝了吗?
  陈翛刚要说话,整个人身体却一震,几乎是咬着牙,玉色皮囊上带着些暧昧不清的红意:“你先回去,这里的事已经了了。”
  周隶狐疑的瞧了大人一眼,这副神情瞧着怎么那么古怪呢?他觉得不对劲,却还是老实出去了。
  门一关,闷在水底下的李棣猛地炸出了一个水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整个脸憋的通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湿发,却瞧见陈翛崴在池子边上,可能是他眼花,瞧见他脸似乎有些发红。
  “你那双野爪子......合该剁了。”
  陈翛侧过身,紧实裸背上划着水珠,他沉声叫他转过去。李棣不明所以地转过去了,“哗啦”一阵水声响起,陈翛赤足踩在绒毯上,穿上了衣裳。
  被莫名威胁的李棣看了看自己的野爪子,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啊......方才他在水下换气时不小心呛了水,隐约间似乎......摸着了什么......
  第40章 浅尝
  “你是说, 这三生坊地底下别有洞天?”陈翛蹙眉。
  “是。”李棣一边擦着湿发一边道,“也只是猜测, 还未拿出实证,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缺的, 就差这一个实证了。”
  “既是如此。”陈翛微微抬眼, 并未过多犹豫,他沉声道:“走吧。”
  李棣瞪圆了一双眼:“陈相大人,这可是妓坊,你我两个大男人在外晃荡,不会招人起疑吗?”他剥了一只橘子, 汁水染了指腹纹理,不多时,一只完整的橘子就剥好了, 他抛给玄衣相, 对方接过了。
  陈翛沉默了一会儿, 不大想说出这句话:“你是说, 你我各自找个姑娘, 混到地下去看看?”
  李棣倒是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不成, 且不说那些女子是不是眼线不要紧,我们两个要是失联了, 其中一个遇上了什么事儿,还不如不去的。”
  陈翛:“......”
  一阵异常尴尬的沉默里,李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他连忙摆手:“我可没说要跟你扮嫖客啊,你别多想。”话罢,他扯了扯唇角,“况且,我连长袍都穿不来,更别说裙子了。”
  陈翛没说话,人倒是已经有了动作,他从里间捡出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襦裙。妓馆里常备替换衣裳是个常识,总有些粗汉子下手没轻没重,撕了人家姑娘衣衫的。这样想来,三生坊还算是个贴心的。
  李棣瞠目结舌的看着陈翛拿着一叠红衣长裙,愣了,他万万没想到玄衣大人为了查案还能这么付出,当真是感人肺腑。
  哪想陈翛将衣裙扔到了他怀里,淡声道:“我年纪大了,三生坊里不会有我这么老的人。”
  李棣憋住笑,成!大人您倚老卖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今天他们两个当中必定得有一个人要穿着这衣裙了。
  但是很显而易见的是,叫一个成天拿刀拿剑的大个子穿这种衣裳是人间妄想。且不说他能不能套的上是一回事,单就那锁骨下面露的那一截肌肤他就过不了关。
  李棣十分困难的提着衣服朝前走了两步,“撕拉”一声,红裙子被踩到了,裂了一道大口子,李棣颇为尴尬的看着自己胸口上那道旧疤:“你见过哪个姑娘盘着这么大一道疤?其实,我觉得吧,姑娘老些也没什么关系,老姑娘总比丑姑娘要好。”
  陈翛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棣的铜色肌肤上的疤痕,没有说话,就在李棣以为他不开心的时候,陈翛却转身往屋子里走去了。
  一句话也没撂,让李棣心里有些慌。
  刚才自己就不该说他是个老姑娘的......其实也不是很老的啊,男人三十一朵花,玄衣相您还是那种大红牡丹花,风华正茂呢。李棣在心里暗暗措辞,准备适时挽回一下局面。
  阁后有什么声音响动,李棣闻声去看,却有些微愣。
  看来传言也不一定全部都是假的,至少玄衣相这人很轴,为了查案一根筋的脾气倒是实打实的真。
  陈翛自行换上了一件浅红的宽袖襦裙,全身上下遮的严实,兴许就差个红盖头,都能当新媳妇了。他散着长发,并未梳理,且兼刚从池子里蒸了一遭,整个人干干净净。李棣从前觉得这人长得文静,虽说是好看吧,但也没那么惊艳绝伦超凡世俗,可今天见他脱下了黑压压的袍子,换上了鲜亮的衣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这人在他这样的年岁时该多么冠绝世人。
  十七八岁的玉面檀郎,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
  陈翛低眉的那一瞬间,线条流畅的侧脸晃花了他的眼,即使是穿着女儿家的衣服,玄衣相倒底也不像个姑娘。论身量,陈翛只比他稍微矮一些,而且眉目并不温柔沉静,想要被人当成女子,还是有些难度。
  陈翛提着裙子,一把扔到脚后面,冷声道:“走吧。”
  陈翛笑了笑,见陈翛一张脸冷着,便笑着俯身从妆台上摸了一只簪子,作势要给他挽发。
  却被陈翛一记眼刀子阻止了:“你想作死?”
  李棣本着他应当不会生气,跃跃欲试:“大人芳名就叫个牡丹花,听着就倾国倾城,十足的牌面,您瞧怎么样?”
  牡丹花并未搭理他,可李棣却已经上前来了,陈翛因为衣裙过短站着的时候要屈膝才能遮住小腿,此刻李棣笔直的站到他跟前,自个儿只到他胸前那样高的位置。少年很笨拙的用篦子梳顺他的头发,很认真的研究那些花样该怎么插戴。
  陈翛一时间觉得别扭,想要斥责他,却又不大能说得出话来,相反,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微妙的情愫憋在心间,不敢承认也不想拂去。
  李棣隔着红袖牵住了他的手,陈翛下意识一惊,想要扯开,身上亦是密密麻麻起了一层栗子,身体自然地过激反应让他无所适从,甚至想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从里到外的包起来藏起来。
  少年郎没察觉到玄衣相这样细微的反应,相反,他自然而然的牵着他的手带着他朝外走了一步,笑着打诨:“俏牡丹大人,我们走咯。”
  对方掌心传来的点点温热,隔着一层红袖带着些暖意,十分真实,陈翛的心一点一点的静了下来。
  他们在二楼,一楼花客更多,陈翛因为个子高的原因须得崴在李棣身上,否则极难混过关。还好他们算是有运气,穿过了人多眼杂的正厅,猥猥琐琐的猫到了酒窖。两人各有所长,李棣只能把风,陈翛干过刑部尚书的活计,对机关什么的要远比自个儿擅长。
  李棣靠在墙上,瞧着陈翛裸露出来的一截小腿,突然发觉这人肤色还算是白净,身上也没个疤,是真的好看。他这边七想八想,却冷不丁听到了一个动静,李棣慌慌忙忙的抓着陈翛的胳膊,准备跑路,却不想,陈翛正开口想说什么话,两人同时开口,一阵叽哇谦让,谁也没听清对方倒底要蹦个什么屁。
  心一横,李棣将陈翛挡在墙面上,半个身子遮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