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迎面来的是一对缠在一块腻歪的男女,当中那个男的十分抽空的跟李棣问了个好:“瞧你挺面生啊?”
  你他娘的嫖到半路就别跟人问好了行吗?!
  李棣清了清喉咙:“啊......我第一回来。”
  女的也从对方颈窝里伸出半张脸:“妾瞧着倒不像呢。”
  男的笑了:“第一回来就知道在这儿玩的人可不多,你可是通了个什么门路?”
  李棣一愣,此刻回想朱璟宁的话,联想他口中的“吃酒”等词句,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感情朱小太尉是那个意思啊?!这酒窖的酒原是那个样子的用处......他瞬间失语了,这还查什么,红裙子也白穿了,还害的陈翛走了屈腿走了一路。
  那男子隐约间瞧着李棣臂弯里的人,只有半张侧颜,但不知怎的心中恍惚一动,他推开了自己怀中的姑娘,笑着朝李棣这边走来:“这姐儿是新进来的吧?老嬷把好货都私藏着,尽拿便宜货来搪塞大爷,要不你我四个一起玩些新花样?”
  说着说着,欲要伸爪子,结果,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突然横空撅蹄子,隐约有个白影一晃,男子吃了个踹,正中心门。
  李棣睁目结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意梗在喉咙里,十分抱歉的嘴角上扬:“我这姐姐可是个野的,你们轻易别沾惹。”
  那男子被踹了一口凌霄血,丈量着自己胸口的力道,怎么也不能相信那是一个女子能踹的力气,他狐疑的盯着李棣二人。
  李棣微微低头,对上了陈翛一双夹杂着余怒的眸子,两人距离近到能在对方眼中瞧清自己,不知怎的,他此刻倒真的生了一颗熊心豹子胆,平素在这人跟前的唯唯诺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意识到自己比这人高、比这人力气要大,他甚至在想着,要是他真就欺负他一下,他也不能怎么着吧?要是气了,回头兴许也能哄好?
  陈翛曲着腿十分难受,可是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环住了他的腰,一下子自个儿就被对方抬了点高度,少年眼中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说:“也用不着这么气,我才不会把你让出去呢。”
  他拿着宠溺的语气,又压低了些距离,几乎是哄骗着:“好姐姐,给我亲一下。”
  还未等陈翛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俯身贴到他眉心,极其轻的落了一个浅尝辄耻的吻。
  陈翛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没有反应,也正是他下意识的没了反应,让那对男女误以为这两人已经缠绵起来了,于是作罢离去。
  李棣见人离开了,怔怔松开了手,坏过了才知道自个儿真坏事了。
  见陈翛不做声,他扯了扯他的袖子,却不想扯掉了他肩上一截衣裙。玄衣相突然反应迟钝的一把推开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经历了个什么,他心上一阵无名火乱撞,一向自持的冷静却没了,想要骂他却倒底难以开口,说什么呢?说什么才能藏得住自己喉中的涩意呢?
  实在是太过突然,一阵恼怒纠结,他最终只能在喉咙里溢出四个字:“混账东西。”
  站在身前的少年既是有了胆子亲了一次,也大约知道自己心里对这人倒底是个什么心思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对他有过厌憎怀疑,一直懵懵懂懂的心思今日却像是开了一道口子,哗啦啦的倾泄了出来。
  李棣其人,于感情这方面的感知十分迟钝,他先前还一直以为,自己对官和那点子放不下的感觉是亲情,现在想来,这份名义上的亲情不知哪一年就已经变质了。
  其实相处至今,他一直觉得两人之间有一层似有若无的窗纸还没揭破。这层窗纸,有同为朝堂的对立姿态,亦有分隔十年的生疏试探。有时他隐约想要向前跨一步,但总怕自己过了火,真惹了他不快,到时候覆水难收,还不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戳破的好。
  可是有些东西总需要一个解释。刨除奚州那件事,自他回朝以来,陈翛确实一直明里暗里的在对自己好,这样无亲无故的纵容,总需要一些名义,所以有的时候,他在想,会不会这个大人也存了那么一点点的心思呢?
  倒底是年少,爱憎鲜明,一朝心悸露了爪牙,敢做就敢认。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温温和和的低语:“有句话,我一直想说,玄衣大人权且当个玩笑听听。”
  陈翛闻言身体瞬间僵住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既是不想听他说一时兴起的胡话,又是惧于听到那未知的、可能会乱了自己心智的胡话。
  他已经习惯了测算着一切事情的走向,向来不喜欢任何脱离于自己掌控的未知事物。
  李棣在黑漆漆的酒窖里扣住了他的肩膀,缓缓的伏在了他的颈窝里,这个姿势并不那么过分,却也昭示着越界。他们之前有许多未曾坦白的话,李棣心里知道些苗头,但是他并不完全确定眼前这位三相之首的心意。
  可人世间有那么多的缺憾,未必个个都要求个圆满不是?
  他像只小犬,在他的肩上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浅浅嗅着从这人骨子里浸出来的气味,阖目轻声开口。
  “玄衣大人,你香香的,就是......人忒不软。”
  作者有话要说:提问:有多香呢?有多不软呢?【哔~
  李棣:啊,好像忘了,我再确认一下
  陈翛:…
  第41章 疑云
  倒底还是没敢说正儿八经的话, 虽然李棣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却并不想在这种时机下告诉他。
  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听起来俗气但总归是有些道理,赶鸭子上架那种事他还是不大想做的。
  唯一让李棣觉得纳闷的是,陈翛没怎么搭理他, 就算他趁机往他脸上嘬了一小口, 就算他胆大包天的喊这大人好姐姐,陈翛也他娘的没气,跟个风袋子一样,也忒能容忍。
  李家小子打死也不到,当他说出来那句话时, 玄衣相整个人骨头都酥了一遍,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并且是花了大功夫才忍住自己不朝对方脸上呼一巴掌, 将他扇到八丈远的冲动。
  李棣想不出所以然, 只能自个儿估摸, 他觉得这位大人的心里应该总还把他当毛头小子看, 被亲了调戏了一下也就当被猫儿挠了那样。这一点, 让李棣心里炸毛炸了好几回, 怎么说呢,就感觉, 自个儿在他面前不大像个男人。
  这就有点要他的命了。
  靠着几年前的老本行,陈翛是真的推出了一个暗阁,酒糟后面, 确确实实有一道小门,黑漆漆的,只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这歪打正着的,也不知该说是好笑还是该说有幸。
  李棣身先士卒的迈进去了,因是在壁州打仗,他身上经常会带着一些小玩意儿,譬如现下点的火折子,就十分能派上用场。李棣走在前头,摸着这黑漆漆的甬道,深觉自个儿和陈翛的缘分都是从这些暗道里培养出来的,想想也是好笑。
  甬道低矮,须得猫着腰才能穿行,李棣摸着石壁,照着这石壁上的青苔来看,这酒窖可得已经有些年头了。火折子撑不了多久,他们还得要尽快找到出路,否则当真等明火灭了,真折在这里可不值当。
  甬道结构复杂,岔道交错,越往里走酒香气味越浅,反倒是击杂着淡淡的油料味道,十分难闻。李棣无意识的走一段就要回头看一下身后,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身后的大官爷就不见了踪影,这人走路也没个声音,向来话又少,想要确定他的存在也是在是个难事儿。
  “咔嚓”一声,像是有石子滚落,李棣停住了脚,他一口气喷出来,火折子好死不死的恰在此刻灭了,他二人所见最后一个景象就是冒起的青眼,然后石壁上一道黑色的影子猛地窜过。
  静的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李棣等了半晌,发现没有声响,试着向前迈了一步,结果,突然间一个东西横空扒到了他脸上,长着毛的有脚的东西,个头还不小。李棣整个人往后一仰,避开陈翛,砸在了地上,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
  “李棣!”陈翛一急,也是忘了方才两人的尴尬,“你如何了?”
  地上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不大好。”
  玄衣相赶忙循着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险些被一只脚绊倒,当他蹲下身想要为查看对方伤势的时候,却听到对方淡淡的笑声。陈翛当即就拂袖:“你当这是好玩的事?!诓我就那么有意思?”
  李棣吹燃了手上灭掉的火折子,借着一点余光瞧着玄衣相生气的脸,“我也没说我不大好,是它不大好嘛。”话罢他抬手,一只被石块砸死的老鼠被他吊在手中,这老鼠个头十分之大,皮毛油顺。
  陈翛蹙眉:“这是南越的异鼠。”
  “想来也是。”李棣将死鼠扔到一边去,借着石壁站了起来,“看来,我们还真找到了门路,这三生坊,果然有鬼。”
  他收起方才那副性子,认真道:“异鼠昼伏夜出,照我们进来的时辰推算,现在大约是戌时,正是这些东西活动的时段。这酒窖就这么明晃晃的放在这儿,也没个人守着,想必造这甬道的人早就笃定旁人找不到出路。”他踢了一下碎石子,“但在里面偷养着这种玩意儿,肯定有人定期喂食,这异鼠对人的气味敏感,我们跟着这些小东西,兴许能找到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