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帮他造势?”
  霍娇和林巧齐齐惊呼。
  莫玲珑淡淡道:“如意楼看准了我们麻辣锅子的人气,可复制不出同样的配方,或者说即便能复制出来,可舍不得像我们一样大量地用胡椒,免费送的,客人自然愿意吃,可过了这阵子,要客人掏真金白银……按如意楼的水准,定价必然要在我们之上,那客人就未必买账了。”
  她微微一顿,“他们借我们的势,我们为何不能借他的?接下去,我们要想办法在内城散播消息,就说——如意楼的麻辣锅子比玲珑记的好吃且便宜。”
  林巧和霍娇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灯笼下,莫玲珑眼眸乌黑而明亮,“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
  沉默片刻后——
  林巧咽了下口水:“姑娘,交给我试试。”
  霍娇大力一把扯开她:“巧姐试什么试?你压根不知道这活儿怎么干最脏!给我两个时辰,我保管这消息传到金安内城角角落落!”
  自从如意楼开始卖麻辣锅子后,玲珑记的生意清淡了许多。
  一连几日都没有翻台,门口也没了排长队的盛况。
  毕竟如意楼是金安城内经营多年的大酒楼,而他家的锅子味道,没吃过玲珑记的人,并不觉得难吃。
  一时间,如意楼生意可以用宾客盈门来形容,相比之下,玲珑记简直是惨淡。
  梁图安和梁图宁兄弟俩清闲下来,眉头皱得比川字还要多一条。
  尤其是,当梁图安在后院门口听见有路人说:“听说了没,如意楼的麻辣锅子比玲珑记的好吃还便宜,咱去试试呗?”
  他愈发地恨隔壁那雇过他来行窃的老妇人。
  每当卢大娘对着窗户,跟尿湿的被褥一起晒太阳,他便踮脚站在两家院子的夹墙下,对着那说不出话的老妇人怒目而瞪,并做出天打雷劈的动作。
  卢大娘丢了心心念念从道长那里求来的平安符,心中又有鬼,被这样吓了几次后,病情愈发地严重。
  不光再也说不出清晰的字句,连便溺失禁的频率也大大增加,整个人几乎陷在臭烘烘的黄白之物里。
  而她病倒,也很快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
  布庄生意往来女客居多,而女子在挑选布料时,往往需掌柜介绍如何搭配,裁制成衣裳。
  卢大娘待客方面经验老道,且常跑裁缝铺子。
  如今时兴什么式样的纹样,绣花,什么款式的衣裙,她心里门门清。
  少了她,这些散客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仅靠那些大客户支撑着店里的流水,可这些又能撑多久?
  而那为她行针的老大夫,已接连好几次暗示卢掌柜,对此回天乏术,要准备后事了。
  卢小山苦恼不已:“爹,要不咱把娘送回乡下庄子上去,找个仆妇伺候吧。我实在是拿不上手。”
  卢掌柜也很难去苛责儿子。
  他毕竟还小,连亲都还没成,拿不上手很正常。
  “还有啊爹,咱要不趁娘还没死,把铺子卖掉干些别的营生吧?”
  听见“死”字,卢掌柜怒从心起,抽了儿子一巴掌:“混账东西,你娘还有救!”
  可看着儿子捂着脸抛开,他自己也颓然而痛苦地捂住脸。
  卖掉铺子这个念头,正式扎进了他脑子里。
  他想,如果实在太难,还不如趁现在生意没有差到底,把铺子卖了让老婆子过几天好日子。
  **
  驻扎城外的范家军营地里,爆发出一阵争吵。
  一个千卫抱怨道:“你们说的麻辣锅子,也不过那样嘛,而且忒贵,我们四个人,吃了800文!”
  “那味儿不够刺激,我们家乡那的辣茱萸才够味嘛,这一点点哪够啊,还好意思说是辣锅!”
  “就是就是,而且那肉一盘才那么点儿,我一个人都能吃上好几盘!你们是不是言过其实了点儿?我可不信你们跟顺哥一起十个人,只吃了一两银子多点儿!”
  张顺练完新兵回营,听到这么一嘴,暴脾气立刻炸了:
  “哪个孙子说那锅子不好吃?他娘的,老子一直没等着旬休进城,你们都给我等着,我去找将军告一天假,带你们去吃!”
  “好哎!”
  “算我一个,我旬休已攒了三个了!”
  “顺哥,也算我一个,我还没吃上呢!”
  “有一个算一个,你们有攒了两次旬休没休过的,都可以来,老子就不信了,那么好吃的东西,都一个个不识货!定是因为你们不会点!”
  第二日。
  呼啦啦,张顺带了十五个饿狼一样的兵,换上常服,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进了城,那千卫指着岔路的反向说:“顺哥,错了,酒楼在桥那边呢!”
  张顺眯着眼看清酒楼招牌,困惑了一瞬,扭头问自己手下:“怎的是这家?我们上回吃的是城东莫记那家啊。”
  手下的人搔搔脑袋:“是啊,玲珑记呢嘛!”
  千卫坚持:“咱们都听说如意楼的麻辣锅子好吃才去的。不信你找人问去!”
  张顺不信邪,指派个人去打听,果然带回如意楼麻辣锅子比玲珑记好吃的信儿。
  “玲珑记!我说呢,咱们上次吃的是玲珑记!”
  他眯眼瞧着人头攒动的如意楼,“要不今儿试试这家?再贵能贵哪去?爷有的是银子,今儿我付一半,剩下你们分摊!”
  “顺哥敞亮!”
  “谢顺哥!”
  一行人浩浩荡荡摆到酒楼门前,迎宾的堂倌表情复杂地迎上来:“几位爷,可是来吃麻辣锅子的?”
  “对,给安排两张大桌!”自有手下上前接洽。
  “好咧,麻烦稍等!”他进去嘀咕了几声,回来又问,“几位爷,要是愿意加价,可要坐包间?”
  张顺立刻拒绝:“不用。”
  多买几盘肉他愿意,包厢?娘们儿兮兮的,不够敞亮。
  “哎……那您几位稍等。”
  堂倌心里打鼓。
  今日掌柜特意交代了,说要是有看起来喧哗呱噪的客人,务必请他们坐包厢,免得吵到大堂其他客人用饭。
  也不知怎么的,这麻辣锅子卖得是不错,但客人怎就那般吵!
  这几日净是吃锅子的,来吃炒菜的少了许多。
  他还听说,这锅子看着生意好,可跟其他菜色比,并不算挣钱。
  苦于优惠低价的名声打出去了,先前一批又是免费吃的,如今来的客人虽多,赚得却反而还少了。
  这么两相一结合,可不就是看着热闹,实则内里亏着么?
  张顺他们人多,一连等了两刻钟,在耐心就要消耗殆尽前,终于被迎了进去。
  别的不说,这酒楼的确是宽敞。
  张顺扫了一眼,抬手一压,让众人坐下:“点菜!”
  堂倌上前:“客官可是要麻辣锅子?”
  “嗯,还有什么锅子?菜单拿来看看。”
  堂倌:“本店锅子没有菜单,每个桌配的都是固定的涮菜,您要是不够吃,再另点。”
  千卫小声:“上次就是这么点的,点了四百文的肉……”
  堂倌听见了露出尴尬表情,强作镇定:“本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千卫翻了个白眼。
  张顺笑着一挥手:“那就先各来一套!”
  手下的小兵叨叨:“那指定不够吃啊……”
  “先吃,好吃再加,不好吃的话——”张顺看了眼自己手下的兵,中气十足,“咱倒要好好问问,这么不要脸的店,是咋自吹自擂说能比玲珑记的锅子还好吃的!”
  他嗓门大,只要不收着声就像要吵架,隔壁两桌有人纷纷侧目看过来,但他浑然不觉,大马金刀地稳稳坐着。
  负责这一片几张桌子的跑堂互相对视了一眼,暗暗留心。
  锅子上得很快,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儿,散开温暖,却没那麻辣鲜香的味儿。
  张顺一瞧,麻辣锅的油都不满整个锅面,再看骨汤那一边,清汤寡水没点儿货,眼神已是一冷。
  堂倌上前来:“给客人介绍一下咱家特色的麻辣鸳鸯锅,您看这些毛肚呢,尽量涮在辣锅里,像菘菜啊青菜啊这些最好涮在骨汤锅里。”
  然后放下料碟,“这些油碟用来蘸烫好的菜,各有滋味,都可以试试。几位慢用。”
  锅子咕嘟咕嘟冒泡,一时间,众兄弟看着张顺,等他先动筷子。
  张顺按上次自己吃的顺序,先烫肉片,再烫下水,蘸了他家没什么讲究的味碟后送进嘴里。
  一嚼,他整张脸沉下来。
  上次在玲珑记吃的滋味,他惦记了好长时间。
  那麻辣锅子是麻辣鲜香,勾人口水的,那鸡汤骨汤是喝了还想喝,真材实料的。
  更不用说,那牛肉是紧实带着奶味的,那毛肚鸭肠是脆口带着点韧性的,那菘菜烫酥了是带着回甘的……
  而不是眼前这辣又不够劲,鲜又不够料的寡汤!
  还有这肉,这头牛是死了多久,肉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