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现在他坐在沙发上,额发全湿了,数不清出了几层汗,枕着软垫的腰传来一阵酸麻——贺铭抱着他时还留神垫着他的腰,不然恐怕会更痛。
  有意被他忽视、受完好一通刺激的胃也变本加厉的叫嚣起来,痛感比饮完酒放大了三倍不止。
  有一点贺铭其实没猜错,他是故意要痛的,在这件事上,他自认不配享受纯粹的快乐。
  第四次时他其实已经觉得不行了,但碍于面子,他没叫停,最后他几乎攥不住窗帘,连睫毛都在抖,贺铭哄他说句软话,他不肯,他喘得口不能言,正用脑电波骂人,贺铭却笑着看他,“嗯,听见你在心里求我了。”然后放过了他。
  时晏按住腹部,冷眼看着卧室里正在换床单的贺铭,折腾了他三个小时的人只在刚结束时有轻微的气息不稳,休息了不到五分钟就安置好他去收拾残局。
  把四件套丢进洗衣机,贺铭回到他身边,他不想和贺铭说话,闭上眼假寐,手仍然放在胃部,他额头上又出了一层汗,贺铭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时晏不想在这时候示弱,贺铭盯了他一会儿,突然把手伸进他的睡衣下摆,带着热度的指尖覆上腰腹。
  又来?他皱起眉头,正要把贺铭的手拍开,却被抢先一步,对方盖住他的手背,轻轻按在他胃部上。
  柔软的掌心贴着他手背,先摩挲了两下,才带上几分力道,带着他不轻不重地打圈揉着。贺铭的手是从他身后绕过去的,这么揉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两个人像刚才一样,贴得很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却毫无情色意味。
  贺铭的下巴抵在他肩头,并不压着,只是挨上,说话时气息扑到他耳后,低低的声音和轻柔的动作一起牵动着他的神经,似是叹了口气。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时晏一语双关:“技术不错。”
  这样缱绻比做那事还要让时晏不自在,他很快从贺铭手底下抽出手,打断了他的动作,“够了,等等就好了。”
  “我去洗澡。”他和贺铭拉开距离,到卫生间门口又想起一件事,对贺铭说:“床头的东西是给你的。”
  爽完就跑,贺铭笑着摇摇头,去烧了热水,在医疗箱里翻出胃药,才去看时晏给他的东西。
  床头柜上静静躺着一个小号牛皮纸信封,扁扁的,看大小像是什么活动的门票。
  他打开信封,很珍重地把里面的票据一点点抽出来,最先露出来的是银行的logo。
  是一张转账支票。
  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凝固在脸上,他立刻塞回去,把信封放回原来的位置,打量着床头柜上的其他东西:除了这个信封,只有纸巾和遥控器。贺铭拉开抽屉,里面空无一物,伸手进去只摸到了灰尘。
  他合上抽屉,仔细算了算时间。
  第一次后时晏帮他完成了恒时供应商入库,第二次时晏提出帮他还贷款,被拒绝后又交代大刘送他一个项目,第三次,也就是现在,时晏直接给了他一张支票。
  时晏从一开始已经说得很清楚,他给时晏做三个月情人,作为回报,时晏可以满足他的要求,仅此而已。
  三个月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时晏洗完澡出来,看见贺铭穿戴整齐,端坐在沙发上,等着和他告别。
  他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明天再走。”
  他一下一下按着腹部,一阵突如其来的抽痛让他“嘶”一声,他疼得快要站不住,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早点睡就去了卧室。
  他要是走了,连个能给时晏倒杯水的人都没有,贺铭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进去,重新换上睡衣,在他身边躺下。他的睡姿很规矩,手臂贴在身体两侧,占不到半张床,床中间留出一道楚河汉界。
  两个人的呼吸交错,贺铭的轻而浅,时晏的则又重又长,贺铭装了一会儿尸体,还是忍不住说:
  “药和水我放在你旁边桌上了。”
  “哦。”时晏坐起来,没看使用说明,连灯也没开,取了一片药吞下去,贺铭提醒他:“吃一片就够了。”
  时晏应声,又灌下去半杯热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痉挛的胃消停了些,他把水杯放回桌上,看见那个信封仍旧躺在旁边。他料想贺铭是因为债务失眠,刚刚急着要走大概也是这个缘故。
  “十天内取,记得和银行预约。”
  贺铭欲言又止,时晏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行为多么像情色交易后的结算环节,“别想了,睡吧。”
  “嗯,晚安。”
  说了晚安,但今晚注定不会是一个安宁的夜晚,他们没人睡得着,贺铭听着时晏压抑疼痛的喘息和翻身的声音,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他很想问问时晏,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也想问他胃是不是还很痛,怎么做他才能好受些,他平静地躺着,却出了一身汗,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原本就漫长的失眠夜晚更加难捱,他躺在一片黑暗里,说不清过了多久,时晏起来了。
  时安带来的那瓶酒已经见底,他去酒柜里翻酒,没找到,除了生病那几天,他平时不住在这里,自然没有人补货。他颇为烦躁地把最后一点酒倒出来,又想起自己刚吃过药,只好干巴巴看着。
  怕弄醒贺铭,他找东西时也没开灯,在自己家里打着手电鬼鬼祟祟的。他从餐桌转移到沙发上,坐下时感受到了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盒子。
  他坐到了贺铭叠放在沙发上的衣服,那个长方形盒子是在他裤子口袋里的。时晏光明正大地把它抽出来,大不了赔贺铭一盒烟。
  不是烟盒,是薄荷糖。时晏一时语塞,贺铭没有抽烟的习惯,倒是对薄荷糖的瘾还大些。论坛晚宴,他发现碰到贺铭不会耳鸣的那天,他被王尧堵在洗手间发病,贺铭也给了他一粒薄荷糖,问他吃完会不会好一些。
  听着外面细碎的动静,贺铭始终没有睡着。他提起十二分精神分辨着那些声响,听不出是在做什么,等到彻底安静下来,他才轻手轻脚地出去看看情况。
  时晏歪在沙发上,挨着他的衣服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个十分熟悉的糖盒。贺铭把那个长方形铁盒取出来,里面已经空了,他记得原本还有半盒。他轻轻靠近时晏,嗅见他嘴唇上清新的薄荷香气。
  一口气吃了半盒,是得腌入味儿了。
  手机放在一边,手电筒还没亮着,贺铭看见那个牛皮纸信封被放在了自己叠着的衣服上方。他定在离时晏一掌近的地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不爱烟酒,不嗜甜辣,不贪恋年轻鲜美的肉体,即使在疲惫工作后霜深露重的秋夜,也坚持沿湖跑完六公里。自认能做欲望的主人,对形形色色的诱惑都有很强的抵抗力。
  可是遇见时晏,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就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甚至不需要对望,他就想吻他。
  或许人总是要坠入爱河的,跟万有引力没什么关系。
  第二天早上,时晏睁开眼,房间里空空荡荡,他身上多了条毯子,脑袋下面被塞了一个靠枕,他依稀记得昨晚身边放着贺铭的衣服,现在和他一起消失了。
  ryla已经发来了今天的日程安排,他下午两点的飞机,和苏北辰一起出差去西汀,不需要他特地交代,ryla十分上道地去打听了苏北辰的航班,避开了同一班飞机,酒店和当地的司机也都安排好,不出意外的话他不会与苏北辰有任何工作外的交集。
  可惜冤家路窄,他在机场就遇见了苏北辰,他捧着一杯热咖啡坐在vip候机室里,不时抬起头扫视着几个入口,和时晏目光相撞后他重重放下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洒出来,有两滴溅到他手背,他毫不在意。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时晏面前,“晏哥,这是我整理的基金会资料,你一会儿可以在飞机上看下。”
  “发一份电子版给ryla。”时晏没碰那个文件夹。
  “已经发给ryla姐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工作与时晏说几句话罢了,“到当地后我们会逐个项目实地探访,西汀总共有两站,福利院和图书馆……”
  “我没空跟你们到处跑。”时晏打断他,“你,还有这个基金会,唯一的价值就是岁岁福利院。我之所以听时文礼的去这一趟,只是希望交接流程能快一些。”
  “我知道。”苏北辰垂下眼睛,“我会尽快……”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时晏脖子上有两道暧昧的红色痕迹,在喉结周围,像指甲掐过,也像是……齿痕。颜色很浅,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他立刻联想到昨天在恒时,他跟贺铭说,脖子是时晏的敏感区。
  他直勾勾盯着时晏的脖子,眼睛渐渐瞪红了,“你们做了,是不是?”
  “你去问问,机场需不需要人帮忙打扫飞机跑道。”省得他又闲,管得又宽,在这里烦人。时晏丢下这句话,去了洗手间。
  早上出门时没注意,经苏北辰一提醒,他这才在镜子里瞧见脖子上淡淡的印子,昨晚贺铭问他话,他不吭声的时候,对方就衔着他的喉咙,轻轻地咬,其实不能全怪贺铭,是他皮肤太薄,很容易就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