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难琢磨的男人,好难估算的心思。
  李纯真心中正默默盘算着,会场里的灯暗了下来,只在中心t台处留了几盏聚光灯。
  嘉宾就坐,司仪体面地请出主办人。
  主办人上了岁数,并不多占用时间,只介绍了今年拍卖会的主旨、合作方、今晚的善款去向,便优雅退场。
  随后上台的是另一些赞助人,包括凤岭,都是发言冗长,毫无新意。
  恰巧手机铃声响起,陈冶秋看了眼来电人,和谢英声示意一下,起身出了会场。
  谢英声本想跟着去,李纯真不着痕迹地挡在她和陈冶秋中间,朝谢英声笑笑,比了个请坐的手t势。
  谢英声看了走远了的陈冶秋一眼,又上下扫扫李纯真,委屈地抿了抿嘴唇,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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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着听电话,陈冶秋走到会场外的露台上。
  还没跨进去,就闻到几缕熟悉的烟味儿,他的下巴不自觉地扬了扬。
  可就着夜色再看一眼,发现露台上站着的不过是另一个忙里偷闲出来抽烟的服务员,他停了脚步,屈起手指,敲了敲露台的门。
  服务员回头,见是今晚的嘉宾,忙掐了烟,挥开腾空的烟雾,诚惶诚恐地向陈冶秋道歉。陈冶秋并未正眼瞧他,随意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等人走了,电话早已挂断,陈冶秋回拨过去,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钱总那边有动作。”
  陈冶秋想起股东会上那个愤而离席的胖子,冷笑了一声,让他继续说。
  “你们公司下面的资管业务一直是钱总在主持,给李腾龙当了这么多年的白手套,好事儿坏事儿干了不少,也挣得盆满钵满,老爷子其实也是首肯的。但现在您把公司和李腾龙做了切割,他也预料到下一步您就该清洗他了。所以,他这几天在联系其他股东,要把您排除出董事会。”
  “罢免我?”陈冶秋笑了笑。
  “他往老爷子那儿跑了几趟,最近又开始往其他股东那儿使劲,准备召集临时股东会。”
  “有人响应吗?”
  “五、六个。”
  “想我栽跟头的人不少。”陈冶秋垂了眸子,想了想,又问,“我爷爷怎么说。”
  “不打算插手。”
  “想看看我能不能过这关?”
  “也是不想让您束手束脚。”对面迟疑着解释道,说的话却是连自己都不信。
  陈冶秋笑笑,心说老头儿倒是鸡贼,要是自己过了关,他就说是放手让自己去博一条路,自己还得卖他个好。要是自己过不了关,他最后出面收拾残局,最高权力依旧在他手里。左右都是他稳赚不赔。
  “继续监控老钱,那几个响应的也盯着点儿,我要知道他们的交易细节。”想了想,陈冶秋还是打算暂时和老爷子和平相处,因此也应下了老爷子的主张,准备自己应对。
  “好的陈总。”对面的人利落地应了下来。
  正准备挂电话,陈冶秋又开了口:“还有个事儿,凤家有个叫凤衡的,你去查一下他在美国做什么,和家里关系怎么样。”
  对面似乎并未料到陈冶秋会提到凤衡,更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还是一口应下:“好的陈总。”
  “那……”
  “陈总还有吩咐?”
  陈冶秋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又在露台站了许久,陈冶秋被闷热的天气激出了一身薄汗。
  他四下看看,确定不会有人再来了,嗤了一声,重新走回了会场。
  拍卖已经开始,不少名媛千金上台展示了拍品,莲步轻移中,连t台都向外散着香气。
  陈冶秋回来的时候,谢英声明显有些等急了,正四下张望着。
  两人目光接触,谢英声愣了一下,又立刻收敛了不安的神色,朝他点了点头。
  陈冶秋慢慢走回了座位。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谢英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
  像是撒娇,眼睛里带着嗔怪。
  陈冶秋稍稍往椅背上靠去,解释道:“有事儿耽搁了,一会儿你看上什么告诉我,算是赔罪。”
  谢英声笑了起来,眼睛往台上一瞟,说:“这些东西我也看不大上,不过,一会儿有我的字。”
  陈冶秋随着她的目光也往台上看了看,恰好看到一个美人儿举着一幅小篆款款而来。
  “就是这幅。”谢英声朝台上指了指。
  美人儿一袭赭色裙踞,步子迈得小而缓,与手里的小篆相得益彰。走到陈冶秋和谢英声这桌,美人儿朝他们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字递了出去,让他们能看清内容。
  陈冶秋打量一眼,看出临的是《峄山碑》。
  谢英声的字确实线条流畅、秩序井然,年轻女孩儿能有这样的笔力,实属难得,看来谢老没少花心思培养她。
  “师哥觉得如何?”谢英声似乎对她的作品也十分满意,并不看台上的人一眼,却头一回带了些骄傲地和陈冶秋道。
  “小篆我没什么研究,但老师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差。”陈冶秋既不说好,更不说不好,见谢英声有些悻悻,又转身朝李纯真道,“拍下这幅字。”
  李纯真点了点头,等着一会儿举牌。
  台上的美人儿见陈冶秋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又瞟了谢英声一眼,转身离去。
  谢英声本对陈冶秋的模棱两可有些悻悻,可见他很给面子地要为她的字举牌,再看台上逐渐远离的身影,心中忍不住雀跃。
  他出手,自然会是个高价,自己的名声往上涨一涨不成问题。
  更重要的,陈冶秋首次举牌,就为拍下她的字,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既然是你的字,怎么不是你去展示?”
  谢英声正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听到陈冶秋这么问,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这个拍卖会之所以高朋满座,主办人有头有脸自然是原因之一,另有一部分缘故,是出于对展示自家拍品的名媛千金之追捧和趋之若鹜。
  上一回台,能被人惦记一整年。
  又朝台上那个吸引了众人目光的美人儿瞧了几眼,谢英声悄声道:“让我上去写字还行,展示可就不成了,到时候冷了场,惹得你笑话。再说我堂姐难得开口求我,不好意思不答应她。”
  “是吗。”陈冶秋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不再说话。
  第16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峄山碑》展示完,场中有人叫价竞拍。
  因为有陈冶秋的参与,价格水涨船高。
  谢英声一直挨着陈冶秋坐着,面色矜持,只偶尔朝看向她的人露出个温和的微笑来。
  直到落锤三声,《峄山碑》归了陈冶秋。
  字交到陈冶秋手中,谢英声鼓起勇气,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朝他甜甜一笑。爷爷说得不错,今晚坐在陈冶秋身边,比上台更有价值。
  场内的摄影师捕捉到这一幕,闪光灯亮起,定格下这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
  这方拍品下场,立刻又有新的拍品上台。
  台下嘉宾自然翘首以盼,为着稀奇的物件儿,也为着台上流转的眼波,比如刚才的古装美人儿,又比如此时凤家的一对姑嫂。
  凤淼展示的拍品是块翡翠吊坠,水头荡漾,虽不是顶好,能在这里看到也算凤家有诚意了。
  配合这块绿牌子,凤淼换了一身旗袍,腰枝扭动间,宝石庄重,赏心悦目。
  凤淼身边的是凤栖梧。
  还是刚才那一身黑裙,但脖子上多了一串珍珠长链。
  莹白的正圆珠子垂在胸前,或多或少遮掩住春光。可在陈冶秋眼里,珍珠温润地贴在她的胸口,随着她的呼吸滑过皮肤,却是最赤裸的诱惑。
  陈冶秋拿起水杯,轻啜着,欣赏迎面而来的好光景。
  不得不说,凤栖梧的裙子选得和他心意。领口挺括坚硬,走起路来裙子不动,只有她的身体在裙子里一摇一摆,像是难以忍受禁锢,几度想要冲破。
  冰水顺着陈冶秋的喉管慢慢滑下,他的喉结下意识地动了动。
  “这条珍珠项链真美。”谢英声的声音传来。
  陈冶秋顺着话头朝珍珠看去,那一百零八颗莹润珍珠做成的长链,算得上珍品,确实比那天他随手丢给凤栖梧的耳环要好得多。
  也难怪她说见过更好的,再看不上那些充数的。
  凤淼和凤栖梧携手走在台上,一个全身包裹在旗袍里,金贵端庄,可眼睛却张扬热烈,一个放弃了皮囊,眼神倒是寻常,专注地做一具行尸走肉。
  在座的人会心一笑,说看来今晚是给凤淼做的派头。
  “珍珠和你倒不配。”等凤栖梧从台前经过又转身离去,未曾在他身上落下过一眼,陈冶秋才轻嗤一声放下杯子,和谢英声道,“你的气质更适合那块翡翠。”
  “是吗。”谢英声轻笑一声,垂了眸子,并不因他随意的夸赞高兴。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陈冶秋看凤栖梧时一闪而过的表情,在座的人谁又不是这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