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冶秋朝款款而来的美人儿点了点头,屈起胳膊让她挽着,与她一起往会场走。
  “多谢你邀我一起来。”谢英声有些拘谨地挽着陈冶秋,却在宾客朝他们看来时稍稍挺直了肩背,与他更贴近了些,仰起头来与他轻声说道,“还为我准备了这一身行头。”
  陈冶秋自然知道这动作在其他人看来有多亲密,却也没有避开:“一直不得空向老师当面道谢,正好赶上这个机会,借花献佛了,老师别见怪就好。”
  谢英声听他的回答,有些不大满意,目光闪了闪,又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爷爷总说师哥得堪大任,自然应该以事业为重,哪里会跟你置气。就是陈爷爷最近老见不到你,t失落得很,总把我爷爷叫去,老哥儿俩下下棋喝喝茶倒还好,却老聊乱七八糟的,要不是我拦着,差点儿就把我们……”
  话说了一半,谢英声忽然住了口,脸上腾起一团红云。
  这剩下的半句,已经是不好说出口的玉女含春了。
  陈冶秋早在第一句的时候就走了神,此时见她没了声响,下意识去看她。
  这一眼倒是让谢英声会错了意,以为陈冶秋是等着她说完,想着今儿他们算是同进同出的关系,心一横,索性就想把话挑明,试探试探也好。
  可此时陈冶秋却没再注意她了。
  第14章 避嫌
  迎面七八个人,像是恰巧经过,又像是冲着陈冶秋来的。
  头里是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着,金丝框眼镜坠着碧玺珠链,脸上有皱纹却不显得刻薄,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是个得了道的老神仙。
  跟在陈冶秋身后的李纯真见他停了步子,立刻上前提醒道:“凤家老太君,后头是她三女儿、四儿子和四儿媳。还有……”
  陈冶秋不动声色地点了头,示意他不必讲下去了。
  他早已经看到凤栖梧。
  “凤老太太。”陈冶秋走上前,矮身和凤老太太问了好。
  谢英声下意识地收起手指,没让陈冶秋的胳膊从自己手中滑落出来。
  凤淼把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戏谑地勾了勾嘴角,朝站在她身边的姑姑挑了一眼,拿眼神示意她也一块儿瞧瞧乐子。
  谢英声眼光微闪,抿了抿嘴,很快又若无其事地随着陈冶秋一起向凤老太太问了好。
  “都好,都好。”凤老太太眉目和善地拍着两人的手,“陈家的小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一转眼你都长成大人了。你多大了,比咱家凤衡大还是小?”
  “妈,凤衡三十五了,陈总比他小两岁。您也是的,怎么上来就问人岁数。”凤岭涂着酒红色口红的嘴一张一合,嗔怪着说了凤老太太一句,又抬头朝陈冶秋笑道,“陈总别见怪啊,老太太岁数大了,就爱瞎打听。不过啊,阿衡是老太太最爱的孙子,她三句话就不离阿衡。老太太也是看你亲切,喜欢得不得了,才把你们放一块儿说。”
  陈冶秋并没有回应凤岭故作亲热的话,但提到凤衡,本想避嫌的他还是不由地朝凤栖梧瞟了一眼。
  凤栖梧是为凤老太太推轮椅的人,因此她站得离陈冶秋并不远,陈冶秋无需把眼睛从凤老太太身上挪开,便能将她看在眼里。
  黑色抹胸裙,胸口衣料挺括,却向下凹了个弧度,正适度地展现出在场所有老色胚心驰神往的风景。脖子上空空荡荡,没有珠宝,就连上次见着的玉观音也没戴,凭白让人过了眼瘾。
  陈冶秋把凤栖梧看了个真着,可凤栖梧却丝毫没有把目光往他这儿投一下。
  她垂着眸子,自顾自看着手上那枚戒指,似是听到有人提起她那个挂名的丈夫,借此躲避尴尬。
  “妈,您别看陈总比阿衡还小两岁,他最近可做了件大事儿。”一旁的凤岱也凑上来说道,“您听说李部长,不,李耀龙落马的事儿了吧,挺意外的,能做成这事儿的人真是不能小看。”
  凤岱说话一直看着陈冶秋,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闲谈似地说道:“这里头牵扯出不少企业的问题,也抓了不少人。但是陈总的公司早早把这个业务整体拿掉了,倒查二十年的事儿也没落他头上。陈总耳聪目明、大刀阔斧,实在后生可畏啊。”
  陈冶秋看了凤岱一眼,又看了看紧盯着他的凤岭,笑笑说碰巧罢了。
  凤家的几位明显不信,又拐弯抹角地追问了几句,都想借机打听出陈冶秋的底细和他与整件事的关系。
  李纯真见陈冶秋被问得有些烦了,忙上前朝陈冶秋道:“陈总,您的座位在前面,咱们过去吧。”
  陈冶秋点点头,朝凤老太太说:“您家有什么拍品要上,我一定鼎力支持。”
  凤老太太指着凤栖梧和凤淼含笑说:“一会儿这俩孩子亲自上台展示,小四儿,你给撑撑场面。”
  “这个自然。”陈冶秋等的就是凤老太太的这句话,顺理成章地看向凤栖梧。
  不出所料,凤栖梧终于抬头看向他,却只是无比冷淡又客气的一眼,如同见到一个以前不相识,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人。
  装腔作势。
  陈冶秋心中冷笑,也同她一般疏离地点头示意,转瞬便移开了目光。
  倒是凤淼,大方地上前一步,朝陈冶秋伸出手道谢。
  陈冶秋短暂地握了她的手,才收回,另一只胳膊上的手指再次收紧。
  是沉默了许久的谢英声。
  “走吧。”谢英声朝他露出个温柔的笑来,这回到不叫师哥了,只短短两个字,在一众人前显得与他关系亲近。
  凤淼上下打量着谢英声,又看向陈冶秋,转了转眼睛,随手将散在颊边的碎发夹到耳后。
  “失陪。”陈冶秋朝各位凤家人颔了颔首。
  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留意着那个女人。
  她只是俯下身听凤老太太说了句话,乖顺地点了点头,便又推着轮椅走了。
  又是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陈冶秋拉了拉有些紧的领结,和谢英声一起走到放着自己名牌的桌前坐下,沉默着看着桌面上繁复的花饰。
  他一坐定,又有更多的人过来搭话,同桌的,别桌的,都是听闻了落马官员和他公司的事儿,想来了解了解陈冶秋在这事儿上参与度是多少、他能凭自己的能力影响上头哪些人、他和新上任的周部长关系如何、将来这块业务又会如何布局。
  陈冶秋躲到上海,也正是为了避开这些探寻的目光。
  几个月前,他通过melisa乔的牵线,和周部长坐在一块儿聊了聊。他听出了周部长话里对上峰行事的不满,和上头有重新洗牌的意思。而周部长也听出了他有意暂时脱离这块业务、扶植新人从长计较的意思。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周部长帮陈冶秋挑了个最好的时间把资管业务做了切割,陈冶秋则帮周部长把这个“副”字儿改成了“代”,再过不久,“代”字也会顺理成章被拿掉。
  这一笔交易做完,陈冶秋不光捡了个人回去成了一桩好事,在北京的第一场仗也结束得漂亮。
  原本还信誓旦旦要让陈冶秋吃吃苦头的陈老爷子不响了,放手让陈冶秋在他的地盘里独享话语权。
  只不过,好处他占完了,总难免要面对排山倒海般的试探。就像今晚,许多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人往这桌来得多,陈冶秋不怎么感兴趣,但谢英声却甘之如饴。
  【是哪位小老师又想念贯口了?今儿各位不白来,一段儿《同仁堂》送给老师们:
  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好比这个甩手自在王。药王爷就在当中坐,十大名医列两旁。先拜药王后拜你,你是药王爷的大徒弟。药王爷,本姓孙,骑龙跨虎手捻针。内科先生孙思邈,外科的先生华佗高。孙思邈,医术高,三十二岁入堂朝。正宫的国母得了病,走线号脉治好了。一针治好娘娘的病,两针扎好了龙一条。万岁一见龙心喜,钦身封他在当朝。封他文官他不要,封他武将就把头摇。万般出在无计奈,钦身赐件大黄袍。】
  第15章 峄山碑
  聊不了几句正题,陈冶秋就不参与了,他们只能找其他话题,而这些话题,最终都只会着落在她身上。
  和melisa乔的讥讽不同,在他们眼里,书画世家的千金、陈冶秋头回带出来的女伴,这和陈家的孙媳妇儿几乎划上了等号,是值得他们花精力去恭维的。
  谢英声乐于听到人们对她的阿谀,更乐意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和陈冶秋已经定下了终身。
  李纯真站在一旁,细细琢磨这两个聚光灯下的人。
  一朵端庄优雅的花,举手投足都是富贵圈里正头太太的温柔。
  可陈冶秋喜欢这样的吗?
  如是,他克制禁欲的人设怎么会被一个在大街上就跟他啃在一块儿的狂野浪漫主义女性破坏殆尽?
  如否,他现在又为什么并不排斥周遭对谢英声的另眼相待,甚至任她在人前虚晃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