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手机里躺着melisa乔发来的地址,陈冶秋看了看,是陈家开发的商业地产不错,前几年租给外商开高奢酒店了。
  这姐们儿今晚要是等不到他,还真可能发疯把楼给点了。
  “李纯真。”陈冶秋对副驾上坐着的秘书道,“去坐后头那辆车。”
  李纯真有些犹豫:“陈总,您要回家了?那我就在这儿下,自己打车回家就得。”
  后头跟着的是老板的保镖车,里头塞满了内蒙壮汉,一拳够把他打死三回的。李纯真觉得如非必要,自己一个一百三十来斤的帅小伙儿还是别往里头凑了。
  “去我办公室找一对珍珠耳环送到这儿。”陈冶秋把地址发给了他,又嘱咐道,“快去快回。”
  参加生日宴,总不好两手空空的去。
  正好前几天得了对儿不错的珍珠耳环,干脆送出去安抚安抚那个手眼通天但是脾气坏极了的大姐。
  “好的陈总。”李纯真听到有活儿,也不多话了,立刻利落地下了车。
  等陈冶秋的车停到了酒店楼下,李纯真也风驰电掣地赶到了,没多耽误他一秒。
  陈冶秋赞许地点了点头,接过放着耳环的盒子上了楼。
  偌大的宴会厅里灯光昏暗,只有四面墙上鬼火点点,屋顶几束镭射灯巡回照着,让厅里每个人都显得鬼迷日眼。
  他对这个丧葬风的生日宴氛围倒并不觉得惊讶,反正melisa乔就是这样的人,什么脱序玩儿什么,以前拉着他在纽约干的事儿比这荒唐不知多少,他也都存活下来了,现在都只是小场面。
  他脱了西装丢给服务生,又扯松了领带往里走。
  越过拥挤的人群,他在装饰得像坟头一样的舞台上看到了蹦迪的melisa乔。
  melisa乔顶着巨大的爆炸头随着音乐左摇右晃,四十有几的年纪仍充满活力,身材干瘦,大概是她一刻都停不下来的缘故。
  看到陈冶秋来了,melisa乔高兴得眉开眼笑,一把推开搂着的小鲜肉朝他扑了过来。
  陈冶秋后退一步,伸手拦下她。
  “怎么着?!回国了就装得像个人了?”melisa乔才不管陈冶秋那拒人千里的死样子,硬是揽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场内音乐声太响,陈冶秋听不到melisa乔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聒噪无比,正打算把兜儿里的耳环递给她就走,却见服务生把一个巨大的蛋糕推上了舞台。
  宾客们纷纷停了诡谲的舞姿,都聚拢到了舞台前。
  音乐终于换成了舒缓的曲调,灯光也从死亡炫目变得柔和。
  “上来跟我一块儿切蛋糕!”melisa乔不由分说地拉起陈冶秋上了台,小鸟依人般倚着他说了几句,又在台下一众人惊讶、猜疑的目光中拽着他的胳膊朗声道,“陈冶秋,你们多少都听说过,我干弟弟,但比亲的还亲。以后你们见了他,都得给面儿,都得喊声四哥。”
  台下应和声四起,心里也都在想着,就算她不说,陈家的地位就摆在那儿,好像谁真敢不给面儿似的。正相反,要是陈家手指缝里漏出那么一点儿资源给他们,那才叫真给面儿。
  陈冶秋垂眸看着一口酒没喝但跟喝多了没什么两样的melisa乔,脸上不动声色,胳膊却从她身后抄过去,将她稍稍拉开了些。
  melisa乔横了他一眼,暗暗使劲儿踩了他一脚,悄声道:“我这儿给你做场面呢,少狗咬吕洞宾。”
  “切你蛋糕去。”陈冶秋吃痛,推了推她,不让她继续跟自己拉拉扯扯。
  melisa乔又哼了一声,这才走到蛋糕边,许了愿,吹了蜡烛。
  开山刀落下,蛋糕一劈两半,台下山呼海啸般地喊着寿与天齐。
  melisa乔切完蛋糕,一时兴起抓了一手的奶油,直接抹到了陈冶秋的脸上,又趁他不备,倾身用舌尖舔走了奶油。
  抓心挠肝的音乐声适时响起,掩盖了台下爆发出的吸气声和惊呼声。
  干弟弟……这年头形容词都当动词使了。
  陈冶秋平时是个很警敏的人,一般不让人靠近。
  但这次,他没有推开melisa乔。
  不是不想,而是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身影,吸引着他对周遭失去了警觉。
  长桌上放着其他人送来却注定不会有人吃的蛋糕,那个女人拿手指在其中一个蛋糕上划拉了一下,将蘸着奶油的手指送入口中,轻轻一抿。
  奶油化在她的嘴里,减了糖的,不甜,她不大喜欢。
  陈冶秋视线随着她的手指渡到她的唇上,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脸上被melisa乔骚扰的不适感也渐渐隐去。
  她把手指上剩余的奶油胡乱擦在了桌布上,掸了掸,又心虚地四下看看。
  陈冶秋觉得有趣,继续看她祸祸下一个蛋糕。
  还是一样,划拉一下,抿一口,皱眉。
  等她渐渐隐入人群,再瞧不见,陈冶秋也没了留在台上的兴趣,不再理会melisa乔的挽留,匆匆去卫生间洗了脸。
  收拾干净,才出卫生间的门,陈冶秋就听见有人在角落里八卦。
  音乐嘈杂,她们说话声音倒也不小,他很轻易地就听了个大概。
  一个朝落地窗前站着的女人努了努嘴,和身边的人笑道:“那个女的奇怪吧,老公新婚夜就躲国外去了,到现在鬼影儿都瞧不见。她倒是跟没事儿人一样,什么局都参加,生怕别人忘了她是凤太太。”
  “你说凤栖梧吧?可不是,要是我早就躲起来不见人了,怎么会出来让人说自己守活寡。”另一个也看看她,抿嘴一乐。
  “哎,你们谁知道她的来头?”又一个煞有介事地问道,“她能嫁给凤衡,自己又姓凤,不会是什么远房穷亲戚来投奔,凤老太太不得已才让孙子娶了人家吧?”
  “她什么来头凤家人也是藏着掖着的,估计就是说不出口。”
  “凤家多贼啊,没摸准家世、不清楚底细的,绝不会娶进家里去。”
  “也是,你看前些年刘家外头那个私生女,哭着喊着要跳楼不也没嫁成凤衡吗。”
  “倒是让凤栖梧得了便宜。”
  “哪儿是便宜啊,你看人老公新婚夜就跑路了,要你你能干?”
  众人又是相视一笑。
  几轮编排下来,各位身娇体贵的千金们得出结论,凤栖梧是个靠着祖上恩情嫁入豪门,却又不受丈夫待见的可怜虫。
  陈冶秋站在几人身后听了一阵子,稍未留神,再抬眼看去,被她们讨论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的视线在厅里逡巡片刻,除了鬼还是鬼,也没了兴趣再待下去。
  朝melisa乔隔空挥了挥手,陈冶秋算是打过招呼告过别了。
  如来时一样,他拨开人群,悄然离去。
  下行的电梯里,陈冶秋又想起那些人的话。
  原来她叫凤栖梧。
  凤栖梧桐,是个好名字,寓意颇佳。
  原来她就是凤衡的太太,那个当时茶余饭后避不开的话题人物。
  他们这段,在北京富贵圈儿里还挺出名的,连还在纽约的他也有耳闻。
  因为离奇,也因为默契。
  他们一年前结的婚,但为了打理在美国的生意,凤衡与妻子和圈里很多人一样,两地分居,一人一边,各自保留名分。
  这是默契。
  可凤衡离开的时间点很妙,婚礼当天他就走了,一个人走的,连做做样子熬一晚都不肯。因此很多人猜测,凤栖梧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凤太太。
  这便是离奇。
  心里想着事儿,陈冶秋一时忘了给司机打电话,到了楼下才发现车没在门口等他。
  刚拿出手机,号码还没拨出去,他又看到了她。
  凤栖梧还是一个人,靠在玻璃幕墙上抽烟。风从南边吹来,绕过她的脖子,带走口中喷出的烟雾,也吹起了她的发丝。
  脚步停顿几许,陈冶秋还是走了过去。
  掏出烟,在凤栖梧的面前晃了晃,他说:“还是没带打火机。”
  那意思,又要借火。
  比起第一回在露台上没有前因没有后果的相遇,这一次,凤栖梧觉得自己和陈冶秋算是半个熟脸了。
  毕竟见了两回,两回印象都很深刻。
  她在人群中看得清楚,melisa乔的生日宴,九成九是为了这个男人办的。只可惜,男人不解风情,更不给面子,没有任何的表示,一切公事公办。
  他是个狡猾又习惯置身事外的人。
  凤栖梧摊摊手:“我也是找人借的火。”
  陈冶秋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
  凤栖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她,和她手上的烟。
  她像是明白过来,把烟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烟上的火星大了些。
  陈冶秋顺势俯身,手指夹住烟,凑在她的烟上t点火。
  陈冶秋高大的身形挡在凤栖梧面前,俯身、侧首,距离不远。要是有人经过,都免不了觉得这是两只交颈缠绵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