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照片夹进卷宗里,蒋天奇转身出了门。
  想起陈冶秋离开时的表情,蒋天奇又叫来同事,安排道:“找个人跟着陈冶秋,要是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控制一下。”
  同事不明所以,抱拳请蒋队明示。
  蒋天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不出来吧,那是个情种,情种容易犯傻,咱们看着点儿没坏处。
  第2章 初识
  把司机老陈赶下了车,陈冶秋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老陈看他一身的戾气,担心要出问题,再次提议由自己开车。
  可话还没说完,车已经冲了出去,现代的精工产物变得蛮荒,原始驱力占据上风。
  分局门口转弯处,陈冶秋险些撞上个人,他急速转动方向盘躲过,车几乎打滑。
  没有丝毫的停留,他稳住方向,再一次踩下油门。
  车拐过大街,从狭窄的胡同呼啸而过,甩开朱漆大门边乘凉的大妈大爷不住的谩骂,在东华门前的红灯前急停下来。
  车尾灯亮起,陈冶秋胸口起伏,死死盯着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院落,手几乎要把方向盘捏碎。
  这里何其熟悉。
  他就是在那儿初次见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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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冶秋不大参加饭局。
  一来天生厌烦人多,懒得凑热闹,二来他才从美国回来、挑了个集团旗下最热闹的公司入主不久,试他深浅的人太多,而北京地面儿上的人事物他还没全然捋顺,贸然露脸周旋实在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但今晚,恩师点卯,他只能应承。
  毕竟他如今一手欹侧险峻、端正舒朗的欧体得益于今晚饭局的主人、书法家谢恺多年来的悉心栽培。
  提前拍下老爷子想了有些年头的书稿,他赶在寿宴结束前把人和礼都带到了东华门旁边的餐厅。
  但他有些失算。
  本以为临近尾声,客人该走了大半,可他下了车往影壁墙后走时,发现谢家咬着牙包下的餐厅里还是气氛热烈。
  陈冶秋进了门,厅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每个人都有意无意朝他上下打量。
  好皮相,好身形,好气度,嗯,好喜欢。
  确认是他真身不假,众人才又纷纷遮掩着别开头,装作并不是为了等他出现才熬得这么晚。
  “我还当您陈总贵人事忙,请不动了。”谢恺看到他,拐杖一杵,佯怒道,“现在看来是要拿乔作势,成心熬得我大半夜不睡觉。”
  周围人不清楚陈冶秋什么脾气,又看老爷子说话挺不客气,都偷偷看向他,等着他的反应。
  陈冶秋知道老头儿这是摆架子,脸上没露出丝毫的情绪,只走到谢恺身边的位子坐下,奉上书稿,不冷不热地说:“公司事儿多,刚忙完。”
  谢恺一看到书稿,立刻眼放光芒,颤颤巍巍地拿在手里翻了又翻,看了又看,这才点着陈冶秋眉开眼笑:“四儿,明儿来家吃早点,不然我跟你爷爷告状。”
  见着心头好,老头儿是胡子也不吹了,眼也不瞪了,就连陈冶秋儿时的小号都记起来了。
  陈家四公子,天生的反骨,大师给算过,将来他是要捅大篓子、让陈家颜面扫地的。因此,陈老爷子把八岁的他安置在了海外,好去一去佞气。
  也不知是这招真的奏效,还是大师就是个蒙古大夫,陈冶秋不仅一直安稳求学、创业,连性子都磨炼地老成持重,半点儿要捅娄子的迹象都没有。正相反,如今陈家很多海外业务都得凭着他的资源和能力才能办妥。
  也正是有鉴于此,陈冶秋从天生的反骨仔摇身一变成了命定的少东家,今年更是重塑罗汉金身,被爷爷大张旗鼓地请回了北京。
  陈冶秋看老爷子一会儿一个样,也不将他邀请共进早餐的话放在心上,只把累了一天的身子往圈椅里靠了靠,陪老爷子坐着。
  他这一坐定,围上来的人就多了。
  谢恺笑盈盈地看着孙子孙女近水楼台,先来跟陈冶秋打了招呼、拜了山头,手一摆,招呼过来一个年轻女孩儿。
  “阿声过来。”
  女孩儿从人群中走来,笑着轻轻叫了声爷爷,柔和的眉眼垂下,眼角余光看向了陈冶秋。
  “四儿,我孙女儿,谢英声,你出国那会儿她才两岁。”谢恺拍着她的手,朝陈冶秋介绍道,“虽说是你师妹,跟我学写字儿的年头可比你长。”
  陈冶秋站起来,和谢英声握了握手,又坐下了。
  不断有人涌来,或自我介绍,或经人引荐,把陈冶秋和谢恺围了个结实。
  要不是听说陈冶秋会来,大部分客人只会礼到人不到,或者顶多露个面就走,待不到这么晚。如今终于如愿,张家的少爷、李家的小姐、杨家的千金、孙家的公子,自然都得过来攀谈几句。
  陈冶秋只点头打招呼,并不多说。
  谢英声一直站在谢恺身边,脸上带着浅淡温和的笑,话也不多,只在有人提到写字作画时才参与聊几句。
  但陈冶秋知道,她偶尔会往自己这儿看上一眼。
  他侧过头,也看向谢英声。
  目光才对上,谢英声愣了一瞬,脸一红,无措地转开了视线。
  陈冶秋觉得无趣,低头喝了口茶,继续看眼前一堆人卖力表演。
  渐渐没了耐性,陈冶秋以四处转转为借口起了身,又谢绝了一众想要陪同的示好,在院儿里绕了绕,甩开跟着的尾巴,到了二楼一个不起眼的露台前。
  他想安静安静,让自己的脑仁儿不至于像是被开水煮沸了一样。
  踏入通往露台的门,陈冶秋从兜里掏出烟。
  本打算独自抽一根儿喘口气,却发现露台上已经有人了。
  陈冶秋停了脚步,不打算靠近,却又不可避免地打量起了先他一步躲清净的人。
  那是个女人,背对着他站着,身影窈窕,手里的细烟飘着烟雾,左一团右一簇地像是要把比夜色还安静的她吞没。
  陈冶秋默默往门边的阴影里退了一步。
  本想着互不干扰地共享这个露台,手往裤子口袋里一伸,却发现打火机落车里了。
  他摆弄着手里的烟,下意识地又朝那个女人看去。
  楼下像是有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偏过了头,往楼下看。
  陈冶秋也因此看清了她的脸。
  虽然只是侧脸,却线条流畅,眉目细腻。按书法之解,如他自小描摹的《皇甫诞君碑》,有北碑的气韵,又有南贴的风雅。
  说得俗一些,好看。
  陈冶秋垂了垂眼眸,踱步过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开口问道:“方便借个火?”
  身后突兀地响起个男人的声音,女人吓了一跳。
  机敏转头,视线在陈冶秋脸上停留一瞬,女人的脸色又恢复如常,拿出手里攥着的打火机。
  她本想要把打火机递给陈冶秋,却见他凑了过来,嘴里的烟就着打火机,像是等着她点火。
  她顿了顿,轻轻按下点火键。
  火苗窜起,照亮了夜色中男人的脸,英俊、硬朗、沉稳,不像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陈冶秋也看到了她无名指上戴着的一枚戒指,他目光闪了闪,很快垂下了眼眸。
  烟在火光中一明一灭,点燃后,烟移开,男人的脸也移开。
  两个人,两支烟,沉默无言地站着。
  陈冶秋偶尔拿余光打量她,她感受到,也转头看他,正大光明地。
  楼下因会车而起的一点小冲突很快了结,没人骂架,更没人动手。女人像是没了乐子,饶有兴趣的眼睛变得有点恹恹。
  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掏出随身带着的糖丢进嘴里,她朝陈冶秋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陈冶秋忽然叫住她。
  “小姐是谢老的……”
  “不认识,来凑热闹的。”
  陈冶秋扬了扬眉毛,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转回身。
  通往露台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不多时,再次被打开,又再次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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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烟雾中
  陈冶秋第二次见到那个女人,是一个月后了。
  他从外地出差回来,本想回公司继续工作,可电话一个劲儿地响,几乎要把手机打没电。
  陈冶秋无奈接起电话,只随意喂了一声,就把电话拿远了些,等着对方开口。
  “每回约你都三催四请,今儿不许废话,现在就给我过来,等不到你我不吹蜡烛!地址发你了,赶紧的!”电话里传来咋咋呼呼的高亢女声,即使背景嘈杂,仍难掩她一股子北京大妞儿的泼辣飒爽劲儿。
  来电人是melisa乔,一个在四九城闹腾出了大名堂的大姐,家里是又红又专,她则是又黑又偏。
  “不去。”陈冶秋揉了揉太阳穴,干脆地拒绝,“忙。”
  “你敢不来,今儿t晚上我就点你们家房你信不信。”melisa乔语调又提高了几度。
  陈冶秋不等她说完,烦躁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