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为...”任顷舟忽然倾身,“穆公子…心、怀、大、义。”
  任顷舟告别穆天池时已至巳时末,酒楼渐渐开始进人,东市的酒楼不像西市那般奢华,多的是简单的餐馆,但任顷舟被今晨沈清珏盛情下的那个虾饺顶的实在没胃口,他不打算用午膳,他准备回府做下一步打算。可就在准备回府的路上,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阴魂不散”的红色身影。
  任顷舟站在原地,萧羽杉大步径直走了过来,嘴角上扬,笑容戏谑的刺眼。
  “久言——”他拉长尾音,刻意提高声调,
  “久言啊,到用膳时间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任顷舟冷淡的回复道:“回府。”
  “用过膳了?”
  “用过了。”
  任顷舟害怕萧羽杉抓到借口与自己拉扯,故意说谎。不过也不算说谎,那几个虾饺对他来说…能撑到晚上呢…
  “我不信,”萧羽杉可不管他吃没吃,他伸手拉起任顷舟的手腕:“走,我带你去尝尝全帝都最好吃的西域美食…”
  说罢,抬腿就走。
  “……”
  萧羽杉不由分说的拉着任顷舟去用觅食,任顷舟用力挣扎也甩不开这个男人的手,不知道这个萧羽杉哪里来的狗力气,任顷舟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接一个踉跄的,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第8章
  萧羽杉扣着任顷舟的手腕,大步流星地穿过几条街巷,任顷舟几次暗中使力想要挣脱,却被那铁钳般的手箍得更紧,腕骨都隐隐作痛。
  “萧羽杉!”任顷舟压低声音警告,脚下踉跄着被拖进一条窄巷。
  萧羽杉恍若未闻,反而变本加厉地拽着他七拐八绕,钻过飘着鱼腥味的烤鱼摊,挤过堆满竹筐的杂货摊,最后停在一间铺着褪色波斯毯的小馆前,粗粝的木匾上刻着“胡月楼”三个字,被油烟熏得发黑。
  “到了。”萧羽杉终于松手,任顷舟腕上赫然一圈红痕。
  掀开门帘,扑面而来的是孜然混着羊油的浓香。五张榆木桌凳油光发亮,墙角陶罐里插着蔫头耷脑的沙枣枝。柜台后打瞌睡的胡人掌柜猛地惊醒,浓密的胡须上还沾着酒渍。
  “萧公子!”掌柜的汉话带着古怪腔调,金耳环随着抬头乱晃,“老位置给您留着呢!”
  小二麻利地擦着本就不存在灰尘的桌子:“萧公子今日要点什么?辰时新宰的骆驼——”
  “驼峰炙,双份。”萧羽杉用大拇指从掌心弹过去一枚金锞子,“再温一壶蒲桃酒。”
  他余光瞥见任顷舟揉手腕的动作,突然凑近他耳畔:“弄疼你了?我下次轻点。”
  萧羽杉说这话的语气可不像是什么正经语气,更像是……
  任顷舟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便冷着脸说道:“萧公子有心了,不过我府中还有事,需得尽早回去,先告辞了。”
  说罢,任顷舟转身欲走。
  萧羽杉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伸手就揽住男人的肩膀,连拖带拽的拉到小馆正中间的方桌前,双手按着任顷舟的肩膀将人“钉”在凳子上。
  “我新得了个扇子,久言帮我看看?”
  萧羽杉一边说一边从后腰拔出折扇,横在任顷舟眼前,任顷舟抬手去拨那扇子,却见对方手腕一翻接着一抖,扇面“唰”地展开,露出“风流天下”四个狂草大字,正正挡住他的整张脸。
  任顷舟毕竟打不过萧羽杉,他只能深呼一口气,淡淡说道:“扇子不错,字也不错,但我府中真的有事,恕今日失陪。”
  话音刚落,萧羽杉的两只小臂架在了任顷舟的双肩上,整个人往下一压,“久言怎么瞎话张口就来?谁不知道你府中只有你自己?”
  他突然低头,靠近任顷舟耳畔,“要不,你换个理由骗我?”
  任顷舟微微偏头躲避着男人的气息,“萧公子既然知道,那还何苦强人所…”
  “嘘——”萧羽杉打断了任顷舟的话,他灼热呼吸拂过耳廓,“你听。”
  后厨传来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的滋啦声,混着胡姬哼唱的异域小调。萧羽杉直起身,拇指在男人肩胛骨上恶意地碾了碾:“等闻到驼峰炙的香味,你就不想走了。”
  萧羽杉在任顷舟右手边的长凳上大咧咧的坐下,“久言啊,你得多吃点肉,你太瘦了,肩膀都硌胳膊。”
  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酒杯,故作情根深种的看着任顷舟。
  “萧公子为何苦苦缠着我呢?”任顷舟的目光如水般平静。
  萧羽杉闻言,忽而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木桌上,“因为我想离间你和老五啊。”他答得坦荡,眼底却藏着钩子。
  “时至今日,殿下都未与我生隙,”任顷舟抬眸,似笑非笑,“萧公子不会不清楚,这计划已然失败了吧?”
  “那——”萧羽杉忽然拖长音调,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在任顷舟脸上游走,“如果我说,和你在一处......很是畅快呢?”
  他扯出个放荡不羁的笑容,压低声音继续说:“毕竟久言这张脸,实在太过美丽,让人无法拒绝。”
  萧羽杉仍然是虚实参半,觉得这张脸实在美丽是真,但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离间,而是勾引任顷舟,让任顷舟爱上自己,因为在他心里任顷舟就是一个断袖,还是喜欢一个恶徒皇子的断袖。
  他心中盘算的很明确,其一,他想让沈清珏失去这个强有力的谋士,其二,他想让这个强有力的谋士跟着他一起效忠明主沈清安,其三……
  其三,他死活想不明白,任顷舟这般人物为何会看上老五??
  不管他是否有察觉,也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心中是有不忿的,这念头如一根细刺,悄然扎进心底,那点不甘和不忿已化作幼稚的胜负欲。他认为,若他存心勾引,任顷舟凭什么不选他??这个狂傲的念头已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将来长成大树的那一刻压不死他。
  任顷舟却轻笑一声:“这些谎话说多了,萧公子就不怕自己都信了?”
  “我说了,只要演的时间够久,老五是会信的。”他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
  萧羽杉刻意将自己的动机钉死在“离间计”的表象上,绝不肯让任顷舟窥见他心底真实的盘算。他深知,若直白地宣称自己爱上了任顷舟,这般拙劣的谎言定会被对方一眼识破。任顷舟何等人物?那是能在谈笑间洞悉人心的谋士,是连沈清珏那般多疑之人都能牢牢掌控的棋手。
  所以萧羽杉选择了一条更为迂回的路,他要让任顷舟自己“发现”这份情意。就像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又似蛛丝缠缚,不知不觉。让每一次刻意的接近,每一句暧昧的试探,都包裹在“离间计”的外衣之下。直到某日,连他任顷舟自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阴谋还是真心。而那时,便是他萧羽杉得手之际。
  恰在此时,小二端着铜盘而来。炙烤得焦香的驼峰肉香气诱人,油脂还在滋滋作响。
  “尝尝?”萧羽杉执刀切下一块最嫩的部位,银刀尖挑着肉片,竟直接递到任顷舟唇边,“西域厨子秘制的,用沙枣木熏烤了三个时辰。”
  任顷舟不动声色地后仰半寸:“我自己来。”
  “怕我下毒?”萧羽杉也不恼,反手将肉片放入自己口中,“嗯......香!”
  他忽然倾身,就着这个姿势为任顷舟斟满蒲桃酒,袖口若有似无地擦过对方手背:“说起来,久言可知西域人如何品鉴美酒?”
  不等回答便继续道,“要含在舌尖......等它自己化开。”
  酒液在金色的杯中荡漾,“就像......等一个人卸下心防。”
  “……”
  任顷舟强忍着不耐与萧羽杉用完膳,刚踏出小馆便欲告辞,但萧羽杉却是铁了心要将流氓耍到底。
  “多谢萧公子款待,府中尚有——”
  “久言,”萧羽杉打断他,“南城桃花正盛,我们去放风筝。”
  任顷舟一怔。放风筝?他从未有过这般闲情,儿时………十岁时入幕五皇子府,更是与风月嬉戏无缘。在他刻板印象里,这该是哄稚童的玩意儿。
  “不了,我——”
  话音未落,腕间力道骤紧,萧羽杉已拽着他往南城方向走去。萧羽杉总是这样,管你回答了什么,他从不听的。
  途径市集时,萧羽杉随手抛给摊主一块碎银,取了只青鸾形状的纸鸢。
  四月的桃花确实开的茂盛,城南的桃花林十里桃夭,粉白的花朵密密匝匝,远远望去像一片粉色的云。风一吹,花瓣就扑簌簌往下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几个孩童在树下追逐笑闹,手里的风筝线在蓝天上划出细长的银线。
  “试试?”萧羽杉将风筝线轴塞进任顷舟手中,指尖故意擦过他的脉搏。
  “不了,”任顷舟把风筝推回去,“萧公子自己玩吧。”
  放风筝…他任顷舟这辈子都没做过这种“无聊”的事,他毫不犹豫地微笑着拒绝了。
  萧羽杉却突然靠近,“试试嘛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