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却已经晚了。
  一道灵力一把箍住她喉咙,把她击到竹林后,抵在墙上。
  竹叶纷飞,他落在她身前,神色冰寒。
  她大吃一惊。
  这世上谁对她出手都不奇怪,即便是那个将一切情绪扼杀,无悲无喜的云生道君,她也不会惊讶。
  可她唯独没想过,是这个状态下的他。
  灵力不重,江跃鲤有灵力护体,倒是不痛不痒。
  她只眼神迷惑,看着潇潇然立于身前的他。
  “下次不要这样,”他冷冷道:“我不喜旁人触碰。”
  脖子的禁锢消失,她没有回应,慢吞吞地摸着脖子。
  眼前景色一变,竹林边凭空多出几张石凳,布置得很巧妙。
  这是回到现实了。
  江跃鲤风风火火迈开步伐,一把推开房门,二话不说冲进屋内。
  鹤灯昏黄光晕里,身侧一空,凌无咎便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便瞧见了气势汹汹的江跃鲤,她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第41章 石榴裙
  “怎么了?”凌无咎问道。
  他握住了江跃鲤的手,拇指轻轻捏着她手指,睫毛垂着,邪气压过了那淡淡的清冷。
  江跃鲤抽回手,双掌一合,“啪”地捧住他的脸。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平日不可一世的魔头,竟出奇温顺,甚至主动仰起脸,配合她的动作,像只做错事的大狗。
  她毫不客气地揉圆搓扁,将一张俊脸捏成各种形状,直到心满意足了,才长舒一口气,松开他:“没事了。”
  困意汹涌袭来,江跃鲤懒得解释,三两语也解释不清,直接走到里间床榻前,翻身上去。
  才盖好被子,腰间一重,身后覆上一层清凉,身后的人搂着她,力道有些大,几乎是一种禁锢的姿态。
  极宽的一张床,这魔头做什么硬要挤着她睡。江跃鲤蠕动起来,提着手肘往后推,尝试挣脱这个怀抱。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她听到他深吸一口气,道:“再乱动,后果自负。”
  ……她顿住动作。
  不是,大哥,你这话说的……很有歧义啊。
  “睡吧。”凌无咎放轻了嗓音,那声音仿佛深山古寺的晨钟,莫名带着让人心静的魔力。
  江跃鲤睡眠质量一向好得出奇,今夜也是沾枕便睡。
  梦中朦胧间,丝缕甜腻的香味灌入鼻腔,她看见层层白色纱幔飘荡,其间有一宽榻。
  影影重重间,一白衣少年双手撑榻,青丝散落,有玉山倾颓之势。他踉跄支身,动作却无比吃力,仿佛无数条锁链,将其困于榻上,挣脱不得。
  见他周而复始,江跃鲤不明缘由,朝他走去。
  才行了几步,几个仙女般的女修自她身侧飘去,鱼贯而行。羽衣飘舞,却略显单薄,甚至能透过轻纱,看出点肉色来。
  江跃鲤也急忙跟上,可脚程慢得出奇,像踏入深及膝盖的淤泥里,艰难前行。
  她确定脚下无物,再抬头,便见那几位女修围着榻,饿狼扑食般,往榻中人扑去。
  只一瞬间,江跃鲤便明白了,这是强取民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正心急,眼前瞬间变作一片火海,轻纱烧卷成一团黑渣,落在地上,女修浑身冒火,自上面滚
  过。
  人间炼狱,不过于此。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动了,隔着火光,她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
  大火并未波及他,他眼眸古井无波,黑发散乱,白衣逶迤,一步一颤地走远,走近了弥散的黑雾里。
  离开灵韵峰后,她多多少少听见了一些流言。
  有一种人,身负神裔血脉,落地就自带vvvvip顶级配置。他们落地成仙,修为通天,甚至还能还可以反哺灵气,俗称行走的大型灵气发电机。
  但并非所有同脉后代,都可有此境遇。
  如今,这一脉就剩一个金疙瘩。
  这个金疙瘩,便是凌无咎。
  江跃鲤突然福至心灵。
  好家伙!这破宗门该不会在打什么缺德主意吧?
  比如把这位爷当种马,就指望再抽个ssr出来?!
  想想宗门那调性,做出这种事也并不奇怪。
  -
  晨光初透,街道的青石板上,还浮着一层薄雾。
  “吱呀”一声,赵掌柜卸下最后一块门板。
  隔壁成衣店的王老板正撩着衣摆,跨过门槛,指甲涂着鲜艳丹蔻,翘起尾指轻轻捂嘴,仰头打了个哈欠:“赵姐姐昨个儿可是做了一笔大买卖呀,怎么今日不休息休息?”
  檐角铁铜叮当,早点摊的热气混着叫卖声漫过来。王老板就势倚在柜台边,神情恹恹,眼下青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你都不知,昨晚跟打仗似的,那绣娘针尖儿都快冒火了。”
  赵掌柜说着,铺子伙计抱着布匹走过,她扭头瞧了一眼,接着道:“这事若是办不好,别说这小店,我都不一定保得住!方才才将货交了出去,那仙人没给个准信,我能睡得着吗?”
  王老板道:“你说,这仙门中人素来瞧不上凡间手艺,怎的突然火急火燎来你铺子裁衣?”
  赵掌柜转身进店:“谁知道呢。”
  九霄天宗一向瞧不上这些凡俗料子,之所以火烧眉毛似地定制,是因为宗门库房里,压根找不出这种流光溢彩的布匹!
  他们自诩素雅高洁,身着的衣裳不是月白就是鸦青,即便有些重色的,料子也素净得像守丧服。
  谁能想到云生道君归宗第一件事,便要要什么“红光璀璨”的料子?
  宗内急得直跳脚,最后只能拉下老脸,找凡人绣坊赶制。
  江跃鲤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身侧床榻早已凉透。梦魇情绪残存,未完全消散,耳畔却捕捉到几缕浅浅的呼吸声。
  十分陌生。
  她眯开眼,又骤然瞪大。
  外间竟立着四位仙子般的女修!一个赛一个的精致,云鬓高挽,广袖流仙,婷婷站成一排,像仙界选秀现场。
  某一刹那,她以为她特么地又穿了。
  可窗棂大开,清风徐徐,软榻上胖猫摊成一张厚饼,乌鸦蹬腿舒展毛羽,一同惬意地晒着太阳。
  没穿。
  她收回视线,心道:九霄天宗这是派人来当贴身侍女了?
  想起凌无咎在梦中大开杀戒的模样,江跃鲤不禁在心中夸赞起她们的勇气来。
  见江跃鲤已醒,四位侍女如花蝴蝶般,围拢过来。
  不容分说,她就被左右架起,按在了妆台前。
  江跃鲤借着铜镜的倒影,暗暗打量。
  侍女身遍绫罗,满身法器,举手投足间,自带风华。这哪是什么侍女,分明自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
  梳头侍女腕上玉镯相击,清凌凌两三声响,十指翻飞,三两下盘好了发,但拉断了她几根发丝。
  前头描妆的,动作也是极快,一气呵成。
  伺候她更衣时,期间这一群女子七嘴八舌的,像一群闹春的雀儿,听得江跃鲤脑袋嗡嗡叫。
  今天,她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在叽叽喳喳的大量信息中,她总结出了两点:
  一是,今日有一个盛会。
  二是,她需盛装打扮出席。
  待一切准备完毕,两人所有架着一面大镜,放在她跟前。
  一看镜子,江跃鲤差点被自己闪瞎。她现在像个行走的珠宝匣子,还是镇馆之宝级别,会被博物馆重点展出的那种!
  这是一条褶裙,红得如新剥的石榴籽。裙面织着石榴花纹,动则涟漪轻漾。日光下,绣纹金线浮起碎金光泽。裙腰束得极高,系带垂落两缕流苏,尾端缀着小小的银铃,臂弯间半透雪色帔巾像拢着一缕云霞。
  她现在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不过搭配面上的妆容,倒显得她有些……妖艳。
  眉梢描得太过锋利,唇脂艳得近乎滴血,美得极具侵略性。
  “姐姐,这石榴裙虽是凡物,可是连夜为您赶制的,”身侧一个娇俏可爱的侍女,笑得眼睛弯弯,道:“果然十分合适……”
  “等等!”江跃鲤转头止住她的话,“你刚说这是什么裙?”
  “石榴裙呀,”侍女笑道:“凡物也好看的,姐姐不会生气了吧。”
  江跃鲤摇头,心跳陡然加速。
  其余人也各种夸赞,她却只心不在焉地应着。
  终于,尊贵又美丽的侍女们称赞够了,才将江跃鲤塞进仙轿,前往瞻星台。
  瞻星台四角立着通天巨柱,一侧设有一座高台,可俯视广场众人。
  仙轿轻晃间,江跃鲤掀开纱帘一角,她顿时一个激灵。
  这地方她可太熟了!
  这是她刚来那日动员大会的场地。
  只是眼下广场上的人群比那日壮观多了。上千名修士整齐列队,清一色的素白道袍,远看像一团摊平发酵的白面,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