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跃鲤一噎,这个世界最不缺的,果然是变态。
  介缘散人并未告知江跃鲤此物用处,经过高人炼化后,成了一件奇异法宝。哪怕罗汉神仙来了,一旦套上,也逃不脱它的法力。
  不少修士,便是苦苦追寻此物,借此来控制他人,使他人为己所用。只不过,稍有不注意,便会遭到反噬。
  比如,在不经意间,被反杀……
  第40章 这样才作数。
  介缘散人手指结印,抬头问道:“你平日是如何喝止他人的?”
  江跃鲤张了张嘴,“不要”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可一想到在这个世界,那头打得正热火朝天,她这头大喊“不要、不要”的,未免太过奇怪。
  她配合着这个世界的调性,换了个词,开口道:“住手。”
  “善!”介缘散人颔首应下。
  不消一会,他将吊坠还给了江跃鲤。
  开光的过程十分平淡,甚至可以说得上敷衍,介缘散人随便掐了个法诀,对着吊坠胡乱比划两下,连咒文都念得含混不清。
  说得好听些,是大道至简。
  难听些,就像在公园里,找个摆摊老大爷的算命一样随便。
  在一懒散街尾大爷手上的货,江跃鲤打心底怀疑此物的奇妙之处,更不信它的来历。
  一件商品加上点故事,便可以溢价卖出,来自现代的她,对这种套路懂得很。
  话虽如此,她依旧不太想戴,有种天然的排斥感。
  江跃鲤手腕一翻,径直将吊坠递到凌无咎面前:“还是你戴比较合适。”
  毕竟这位可是比邪器还邪门的主儿,镇个吊坠,还不是小菜一碟?
  凌无咎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他当然是识得此物的,用处也了明与心。
  他眼神微微一闪,俯身,盯着江跃鲤纤细的脖颈。
  戴不戴有何区别?若是烦了,拧断这截脖子,什么禁制都是笑话。
  就着她手戴上,倒也解了心头那股无名躁意。
  身前的人甫一凑近,黑发在眼前垂落,江跃鲤茫然看他。
  “这鲛人血泪,需得你亲手为我戴上……”凌无咎长眉凌厉,双目漆黑,只抬眼看来,便让江跃鲤心中一悚,旋即一荡。
  “……才作数。”
  只有这样,才可建立契约。
  江跃鲤双手拎着一根细线,吊坠轻微欢动,里头红意绵绵,像活物般流转。
  在她眼中,凌无咎有着齐天大圣那样日天日地的狂妄,如今垂头等她戴上手中之物。
  她则是,像那爱哭的秃驴唐僧……
  也行吧……
  江跃鲤非常有仪式感地放缓了动作,毕竟这枚吊坠,往后紧贴着凌无咎的心口,悬挂千年,料想这对他意义非凡。
  吊坠往凌无咎发顶套入刹那,江跃鲤突然浑身气势大涨,发丝乱飞。
  她一下子没控制好,狂风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掀翻了隔壁摊贩们的小摊子。
  顿时人仰马翻。
  惨叫声中,唯独介缘散人反应神速,一个饿虎扑食,□□似的趴在摊位上,愣是用肉身护住了全部家当。
  江跃鲤动作不停,双手往下压,便将吊坠套在了凌无咎脖子上。
  这暗地里监视的小尾巴也太烦人了。
  像个变态一样,一路尾随他们,现在竟还想对她下暗手!好歹同宗同门的,对待客人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下死手,简直不讲武德!
  虽说她现在状态特殊,但也不能这么欺负魂体吧?
  江跃鲤套完吊坠,手一伸,朝介缘散人摊开掌心,还抖了抖手,就像是不孝女刚拿了零花钱,又来要钱一般。
  介缘散人趴在桌子上,肉痛地从肚子里下摸出支银钗,拍在她手上:“当赠品,只此一件啊!”
  江跃鲤点头,握住银钗,往里猛灌灵力,钗子仿佛受到炙火烈烧,顿时亮得像颗小太阳,照得凌无咎都眯起了眼。
  她倏然转身,朝着暗处甩手就是一掷。
  银钗受不住磅礴灵力,还未到达暗中人躲藏位置,便炸开了。
  银钗在半空就炸成了白色烟花,白光刺目,瞬间吞噬整条街道。
  威力比想象中大了不少
  。
  江跃鲤由衷地给出了好评,这简直比闪光弹还好用。
  借着白光障目,江跃鲤带着凌无咎逃离了去。
  -
  几天内,两人游遍了大江南北。
  如同抽签一般,通过法器随缘传送,四处游历。
  日子过得惬意又平凡。下雨了撑把油纸伞慢慢走,天热了找棵大树乘凉打盹,看到好玩的东西也要凑热闹。庙会上买糖人,集市里听评书,偶尔还会帮老农推推车,给迷路的小孩指指道……
  这一日,他们如同往常一般,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度过闲散时光。
  青草像柔软的地毯一样,铺向天边,和远处的蓝天连成一片。羊群白云般,在草原上缓缓移动,牧羊人骑着马的身影远远望去,只有一个小黑点。
  一只素白的小蝶翩跹闯入视线,蝴蝶飞呀飞,打着旋儿,最后轻轻落在凌无咎铺展在草地上的墨发上。
  他阖着双眼,面容沉静,如白玉雕琢般,连长睫也凝着不动,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神像。
  蝴蝶停在他面庞几寸远,薄翼舒展又合拢。
  江跃鲤想,扑蝶的基因是在她骨子里的。不然她为何一直盯着那小蝴蝶,盯得手痒痒的。
  但是一想到她身姿轻盈扑蝶的画面,嘴角又抽搐了一下,不妥不妥。
  那高雅的动作,她做不来。
  江跃鲤盘腿坐起,手肘撑在膝盖,掌心支颐,又扭头看向那只蝴蝶,抬手打算挥走它。
  才伸过去,还未来得及动作,凌无咎豁然睁开双眼,双目漆黑,只静静凝视着她。
  他在警告她,要是这只手敢再往前半寸,下一刻,便能欣赏到自己断腕喷血的绝美画面。
  她毫不怀疑,他真会这么做。
  江跃鲤手掌定在半空,努力压制即将上翻的白眼。
  说实话,她有些惆怅。
  听说这位堕魔的导火索,是位姑娘,以那为爱魔化的狗血程度,大概率也还有“非卿不娶,旁人勿近”诸如此类的设定。
  作为莫名被卷进来的倒霉蛋,她当然蛋疼,以及嗤之以鼻。
  但是千年后的她……认为这个设定还行。
  尘世茫茫,能遇见一个将你刻进心底、揉入血脉的人,实属困难。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别人的余光里,充当可有可无的注脚。
  唉,人甚至不能共情不同时空的自己。
  小蝴蝶许是意识到这一片的氛围的别扭,振翅飞起,拍拍屁股走了蝶。
  徒留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江跃鲤收回了手,双手交叠,枕于脑后,微风吹过,草浪轻轻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的声音夹杂在草浪声中:“你知道我是谁吗?”
  本以为他会反问她是谁,或者“知道”、“不知道”之类的回答。
  不料,凌无咎只是平静地望着蓝天,声音淡得像天边的云:“我不在意。”
  嚯,好一个不在意。
  臭男人。
  江跃鲤道:“我是千年后穿回来的人。”
  她是个破落穿越户,穿来穿去的,跟一个苦命出差狗似的。
  她接着道:“我和你有一段道侣情缘,未来的你,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她坏心眼地拖长音调,“爱我爱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愿意为我生,为我死,为我哐哐撞大墙,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我下酒……你信不信?”
  真相真是个任由人装扮的小姑娘。
  凌无咎沉默地注视她片刻,随即很轻地“嗯”了一声。
  江跃鲤:妈的,这清冷人设的设定,有时候真让人窝火。
  那点探讨的欲望,一经戳破,就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不知窜到了何方。
  “时间快到了。”江跃鲤坐起身来,拍去衣裙草屑,垂首看凌无咎。
  他眼睫轻颤,毫无情绪的眼眸荡起波纹,纹路愈发密集,几乎要汹涌起来。
  这副模样,与千年后,那个彻底入魔的他有七八分相似。
  个人危险性显露出来,江跃鲤反而觉得亲切起来,胆子也肥了,干脆把底牌亮出来:"我在这边待不久啦,神魂撑不住了,得回栖梦崖,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两人天南地北一通乱跑,如今身处何方,她还真不知。
  若是直接在这荒郊野外回到现实,还得千里迢迢赶回栖梦崖,一想便头疼。
  -
  传送法器光芒散去,两人已回到栖梦崖,恰好落在了院子里。
  院子和千年后相差不大,只差在一些小细节,比如,东边小竹林,应当散落几张小石凳,才不显得冷清。
  凌无咎比她更像幽灵,无声无息站在身侧。
  江跃鲤想提些意见,顺手朝凌无咎衣袖拉去,即将触碰时,她忽地想起,凌无咎的不喜人碰的洁癖,急急刹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