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小美女,求我把你抱下来。”
  “够了!”应泊出言喝止。狗哥也不耐烦地冲小喽啰摆手:“好玩吗?”
  小喽啰翻了个白眼,接住徐蔚然,解开吊索。徐蔚然落地后立刻挣脱,想冲到应泊身边,却被几杆枪逼退。
  应泊把枪甩给狗哥,狗哥丝毫不犹豫,抬手便是一枪,仿佛是在对应泊进行精神凌迟,子弹依然没有射出。应泊只好又一次挑了三个相对无足轻重的名字,接过狗哥递来的枪。
  第三枪,应泊将枪口死死地抵在太阳穴,哪怕是死,也最好死得痛快一点。
  然而,这一次,情况发生了转变,枪管里发出了一声比前几次都爆裂的声响,却仿佛有什么卡在里面,应泊睁开眼,自己还活着,围观的其他人脸色瞬间一变。
  子弹的确在这一轮,不过,是一枚哑弹。
  “哦?还真是不巧。”狗哥把那枚子弹拆出来查看,哑然失笑,“看来是老天爷要我今天放你们一马。”
  “可以放我们走了吗?”徐蔚然几乎要跪坐在地,“就算杀了我们,督导组还是会继续调查,除了在你们的起诉书上再添两条命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趁早自首,别再给赵玉良卖命了!”
  “你倒是好心。”狗哥斜睨了她一眼。正当应泊以为事情还有转圜余地时,其他人竟然齐齐抽出枪来,枪口对准的却是狗哥!
  “干什么?”狗哥自己也一头雾水,脸上笑容变得僵硬,“要造反?”
  “你他妈玩阴的!”领头的光头把枪上膛,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你真以为赵董不知道你是谁吗?田承平警官?”
  “田、田承平?”徐蔚然首先傻了眼,她抓着应泊的手,嘴唇嗫嚅着,“什么……”
  应泊把她护在身后,望着“狗哥”的眼神同样凝重。如果说“狗哥”是这个刀疤脸壮汉的一个代号,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曾经的刑侦支队队长,田承平。
  起初,这个秘密只在田承平自己和路从辜之间共享。应泊是在与赵玉良交涉后,被田承平送到省城的路上得知的。彼时,田承平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向应泊解释:
  “一次行动中,我的脸被炸烂了,抢救了很久才活过来,组织讨论后决定让我假死混进赵玉良手下做事。我脑子活泛,下手够狠,很快引起赵玉良注意,他就把我留在身边,一直到今天。”
  “赵玉良为什么那么信任你?”应泊问。
  “我替他挡过刀,手上……也沾过血。”田承平扯开上衣,露出胸口的疤痕,“做卧底嘛,为了打消嫌疑,很难不做出点牺牲。”
  而后,两人一拍即合,田承平听从应泊的计策,举报应泊多次受贿,从而引来监委介入。这一计不仅能钻制度空子,保住应泊,明面上也只是落井下石的行径,不会使田承平被赵玉良怀疑。
  很明显,今天这个局,表面算计的是应泊和徐蔚然,实际算计的却是田承平。光头方才之所以起哄,就是为了测试田承平,看应泊和田承平两败俱伤。
  “兄弟,何出此言啊。”田承平抽动着嘴角,还在极力保持镇静。他抬手想把其他人的枪口压下去,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指挥。
  “我领着你们做了那么多事,条子恨都恨死我了。”田承平向光头无可奈何地耸肩,试图甩脱嫌疑。光头却只是冷笑一声,轻蔑道:
  “赵董第一次试探你,是让你带人去朝阳监狱杀掉他们两个。那么多人,手上还有步枪,竟然放跑了他们两个,还是你主动拦着兄弟们赶尽杀绝。”光头又用枪口指指应泊,接着说:
  “他被绑上金海鸥号的那天晚上,赵董同时把消息告诉了你和陶海澄。只不过,你收到的是假消息,藏在这里的不是人,是炸弹遥控器。”
  “陶海澄果然有二心,把消息告诉了这个娘们儿,只不过他不知道船上有炸弹。至于你,你根本没想到这是试探,一点都没有怀疑消息的准确性,直接就通知了条子。那群人来得太快,冲进来抢走遥控器的时候,赵董其实已经能够确认你是内鬼了。”
  “仅凭这些,你们就怀疑我?”田承平面不改色,重新装弹上膛,枪口指着光头,“让你杀个干部,你失败了那么多次,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是内鬼?”
  “你可以怀疑我,狗哥。”光头看看其他人,“问题是,赵董怀疑的是你,不是我。”
  说完,光头不免自得地笑起来:“赵董答应了,谁能把你干下去,你的位子就归谁,不好意思了,狗哥。”
  田承平双手持枪,双方陷入对峙。应泊摸着口袋里那把从张继川家里带出来的匕首,估量着自己距离光头的距离——大约一步,动作快一些,可以抢在开枪之前。
  他绷紧大腿的肌肉,在心里倒数:
  “三、二、一——”
  电光石火间,他箭步上前,匕首随后出鞘,抵在光头颈侧:“别过来!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捅死他!”
  “操!”光头怒骂一声,“狗东西,你他妈活腻了吧?”
  “把枪放下!”应泊向徐蔚然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上前来劈手夺下光头的枪。应泊抢了过来,用枪劫持着光头后退。
  “别管我!”光头向其他人大喊,“他是个书呆子,不敢开枪的!”
  “不敢?”应泊冷哼,抬手照着一个喽啰脚边就是一枪,惊得对方立刻跳开。田承平随后一枪打烂仓库顶棚的吊灯,枪声顿时此起彼伏。
  “带她走!”
  田承平一个滚身来到二人身边,用身体掩护二人往门口奔逃,应泊看见他后腰不只有弹匣,还有一个□□。
  骤然陷入黑暗,应泊只能靠听声辨位举枪回击,混战中隐约能听到中弹倒地的痛呼。徐蔚然趁乱踉跄着扑到沥青池的控制台前,顿时有了主意。她按下制动钮,池子单边挡板大开,向下倾斜,滚烫的沥青向着那些人滚滚涌去,粘稠的黑色液体瞬间漫过众人鞋底,把他们黏在原地。
  距离门口近在咫尺,应泊扛起徐蔚然要走,身后枪声却不停歇,乱雨似的将大门打成筛子,根本出不去。
  田承平却在这时扑向两人,用身体挡住他们,将二人往外推。一声皮开肉绽的脆响,应泊慌乱中回头看,田承平的左肩已经炸开了血花:
  “呃!”
  “田队!”他转身想拉田承平一把,却被对方推开,随后又是一枪轰碎了田承平的膝盖。田承平捂着伤口,又转而陷入苦战,在弹雨中嘶吼:
  “走啊!我已经回不去了!”
  应泊眼眶一热,抱着徐蔚然继续奔逃,一路跑到厂区大门处,警车大灯的光芒笼罩了他,车上的人迅速刹车冲下来,一把扶起差点脱力的应泊。
  是路从辜。其他民警从应泊怀里接过徐蔚然,可应泊来不及放松紧绷的神经,断断续续地哀求道:
  “承平……救救他,救救他……”
  话音才落,身后的仓库瞬间火光冲天,爆炸的冲击波掀翻砖瓦。
  路从辜大脑嗡的一声。
  应泊趴在路从辜怀中,一片混乱的脑海里,刀疤脸的男人挠着后脑勺,憨厚一笑:
  “我叫田承平,曾经是个警察。以后要是能回来,还想继续做个警察。”
  第117章 第 117 章
  消防水枪还在往焦黑的梁柱上喷水, 路从辜踩过满地废墟,火星在鞋底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田承平与所有人同归于尽了。
  也许在徐蔚然被绑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自己暴露了,所以提早在仓库里埋伏了炸弹。炸弹威力不大, 但足够毁灭这间仓库所有一切, 只剩破碎的残骸。
  路从辜半蹲下来, 从焦黑的废墟中捡起半块半融化的腕表表盘, 用指头抹去上面的沥青和灰烬,盯着停止不动的指针出神。
  他忽然哭了。
  起初只是隐忍的哽咽, 而后肩背压抑不住地剧烈颤抖。他双膝着地,把表盘贴在心口, 哽咽慢慢变作抽泣, 周遭细微的碎响都悄悄地隐匿了, 只剩凄厉的哭声。
  应泊一直在后面观察他, 终于鼓起勇气靠近, 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肩头:
  “……对不起。”
  指尖刚触碰到执勤服的肩章,就被猛地甩开, 应泊不肯后退,直接把路从辜包裹在怀里, 按住他的双手不许他挣脱:
  “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他……你打我骂我都好, 别推开我, 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推开我……”
  “我早知道他是个爱逞强的人,就不该信他的鬼话,应该早点让他回来的……”路从辜哭得喉咙发涩,“我又欠了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