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绑架徐蔚然诱自己过去,难道……是卧底叛变了?
  能够确信的是,路从辜已经把他们目前掌握的名单交给了督导组,也许赵玉良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指望这名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或者,即便牵涉众多,拿到手后也足够他展开行动处理残局。
  何况,就算在那里杀了他们两个,在现在的舆论下也完全可以矫饰成两个司法蛀虫玩火自焚,激化民众对督导组“无能”的质疑,为转移关键证据争取时间。
  眼下将近七点,这个时间,打车也不是容易的事,城东库房太远太偏,没有司机愿意冒险。应泊反复加价,才终于招募到一个勇夫。一上车,司机看了眼目的地,不免困惑问:
  “哟,兄弟,这个点去那地方干嘛呀?”
  “救人。”应泊淡淡道,“有人绑架了我妹妹。”
  这个回答噎得司机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对方从后视镜瞥了应泊一眼,发现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丝毫不敢耽搁,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辆陡然提速,在车流间横冲直撞。
  应泊一天没吃饭,本来胃里就在反酸,被颠簸得直欲作呕,把着驾驶座的靠背艰难说道:
  “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快……”
  半个小时左右,出租车在城东钢材市场停下。应泊刚推开门,司机便惴惴不安地问:
  “那个……需不需要帮你报警?我在这儿等你?”
  “暂时……不需要。”应泊略有迟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保护好自己。”
  此处一个将近废弃的旧仓库,铁门虚掩着。应泊踢开挡路的死老鼠,踩着夜色迈入其中,层层叠叠的集装箱如钢铁的巨兽般潜在昏晦下。
  夜风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应泊贴着仓库外墙移动,始终没有发现那个来领他进去的人。对方要是人数太多,口袋里的匕首根本不足以防身,应泊从地上捡了一根钢管藏在身后,继续向内探索。
  头顶的房檐有猫爪抓挠声,惊得应泊连忙抬头看,黑白花色的猫敏捷地跳了下去,一眨眼便无影无踪,应泊这才松了口气。集装箱缝隙透出微光,应泊探头看去,头顶的探照灯却突然大亮。
  “找什么呢?”
  冰凉的枪管顶上后腰,应泊肩背一僵,缓缓转过身。
  除了挟持他的那个人,阴影里走出三个枪手,呈扇形逼近他。四人年纪都不大,想必是最底层的小喽啰,领头的那个是个光头,晃着打火机,把枪口对准应泊的脑袋:
  “挺准时。”
  “……蔚然呢?”应泊举起双手。
  “在里面。”领头的光头把枪管指向应泊身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递给他,正是徐蔚然的工作证。应泊按捺住焦躁,继续交涉:“我得确认人质安全。”
  “先别急,跟我们去见见狗哥。”光头轻蔑一笑,指挥道,“往里走,别想耍什么花招。”
  其余人一拥而上,把应泊的手反剪到背后,把枪抵在应泊后脑。他顺从地跟着这些人前进,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
  “是狗哥的意思?”
  “当然不,是赵董的意思,狗哥也只是办事。”光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很快你就明白了。”
  行至装卸区一间较大的集装箱门口,光头朝天开了一枪,大门应声而开,有人从后踹了应泊一脚,把他驱进集装箱内部。昏暗的灯光下,并排站着一群魁梧的纹身男,为首那个熟悉的刀疤脸向应泊扯了扯嘴角:
  “好久不见,应检察官。”
  “你们要的材料我带来了。”应泊开门见山道,“人呢?”
  狗哥身后的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往上指。
  应泊不明就里地向上看,只见集装箱深处的一座小型龙门吊上,一个纤瘦的人影被吊在半空,双腿还在来回晃荡,正是徐蔚然。
  而她的正下方,是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沥青池,旁边有个小喽啰守着工作台,还在轻佻地仰头向徐蔚然吹口哨。
  徐蔚然啐了他一口,他反倒更兴奋,嘿嘿地痴笑着。
  一旦龙门吊松开吊钩,徐蔚然只有死路一条。应泊目光一凛,向狗哥谈条件:
  “先把她放下来,你们手里有枪,我们跑不了,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他努力让自己的话音掷地有声,“你们想要的名单在我脑子里,总共十三个名字。要是她出了任何差错,谁都别想从我嘴里撬出话来,我说到做到!”
  “他妈的,当老子三岁呢?”光头抡起钢管就往应泊身上砸,却被狗哥抬脚踹翻。狗哥似乎在认真考虑应泊的条件,把玩着手里的手枪,抬眼问:
  “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除了相信我,你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狗哥忽然笑了,笑容扯动脸上狰狞的刀疤。一旁的光头被踹了也不恼,手脚并用爬起来,拥到狗哥旁边兴奋地提议:“狗哥,不如……玩轮盘赌?”
  闻言,其他人立刻纷纷起哄。狗哥环顾所有人一眼,卸下左轮手枪的弹巢,铛啷啷倒出五颗子弹:“应检察官听过轮盘赌吗?”
  应泊看着他的动作,脊背冒出冷汗:“你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之所以叫你来,跟什么名单关系不大,主要的目的是杀人灭口。”狗哥留了一颗子弹,“应检察官敢玩命,我就放这丫头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应泊竟然看见狗哥对他眨了眨眼。冷汗瞬间浸透后领,应泊死死盯着狗哥旋转枪轮,又看看仍然被吊在半空的徐蔚然,咬了咬牙:
  “好,我跟你赌。”
  第116章 第 116 章
  “这样吧, 你赢一轮,我就降三米。”狗哥指指后面的龙门吊,“我赢一轮,你说三个名字, 公平吧?”
  徐蔚然距离地面约有六七米, 应泊大约需要赢两次才能确保她安全着地。即便他打心眼里怀疑这群人只是在捉弄他, 享受猎物濒死的挣扎,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也得为她竭力一搏。
  他愿意一次次不计代价地坐上赌桌,可唯一舍得付出的赌注只有他自己。
  “好。”应泊接过枪, 枪口抵住自己太阳穴, “要是我撑过三枪, 劳驾放她一马, 她还年轻, 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都是混江湖的,不会说话不算话。”狗哥玩味地看着他, “第一枪,请。”
  应泊食指按在扳机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无数次幻想握枪的样子, 却从没想过这枪最终对准了自己。
  扣动扳机的瞬间, 徐蔚然尖叫着闭上眼睛——空膛, 只有撞针声。
  幸存的喜悦还没漫过大脑,应泊慌忙向工作台边的小喽啰甩了一记眼刀,示意他快点把徐蔚然放下来。小喽啰用眼神请示狗哥,得到允许后无谓地撇撇嘴,按下了按钮, 吊机缓缓下降。
  应泊松了口气。
  “第二枪,该我了。”狗哥接过枪,对准下颌。应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既期望这个游戏就这样终结,又没有胆量面对喷溅而出的血液和脑浆。
  平心而论,应泊对狗哥是否有必要跟他赌命多少存疑,如果他们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从自己踏入厂区那一刻就已经逃不掉了。
  而且,方才光头起哄时,狗哥竟然也表现出一副身不由己的为难来。难不成……他也是被胁迫的?
  应泊转而望向一旁兴致勃勃的光头,那人的神情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不论这轮赌局输的是谁,围观的他们都是赢家。
  枪响之后,枪管冒出硝烟,狗哥擦擦枪口:“看来阎王爷暂时还不想收我——说说吧,三个名字。”
  应泊大脑迅速运转,挑出几个已经被调查处理的官员名字,即便泄露,对督导组的调查进度也无足轻重。他看见旁边有人在录像,他每说出一个,录像的那人都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了然地点点头。
  难道是……有人在监视?
  等到三个名字都说完,录像者对狗哥高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很好,你很守信用。”狗哥把枪递给他,“轮到你了、”
  枪口又一次对准自己的脑袋,应泊估量着徐蔚然距离地面的高度,粗喘着提醒:“别忘了我说的话。”
  “当然。”狗哥笑容未变。应泊心下一横,用力按下扳机。
  还是空枪,没有子弹。
  只开了两枪,应泊已经发觉自己脊椎发软了,冷汗涔涔地从额边流下,几乎打湿了鬓角。倘若狗哥的下一枪还没中,那么应泊的第三枪中弹概率就是50%。
  想到这里,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头脑发晕。吊索又一次下滑,徐蔚然悬停在沥青池上方半米,被滚烫的沥青烤得脸色通红。那个小喽啰吹着口哨,向她敞开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