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齐邵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李大人辛苦了,地方事务繁重,您能抽空回京,实属不易。这次新楼落成,陛下龙颜大悦,想必会有不少赏赐。李大人功绩卓越,定会得到陛下的嘉奖。”
  李知府拱手,谦逊地说道:“多谢齐大人的吉言,我等地方官员,唯有尽心尽力,报效朝廷。能为国家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二人正说着,李知府忽然左右看了看,随后压低了声音。
  “齐大人,近来二殿下可真是风头无两啊!”
  户部尚书齐邵是二殿下陈晏的人,此事人尽皆知。
  齐邵的动作一顿,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他摇了摇头,模棱两可道:“李大人不在京城,不知真实情况,那都是坊间传得言过其实了。二殿下每日战战兢兢,只盼着为陛下分忧,何来风头无两之说?”
  李知府明白他不想透露过多,心思一转,便换了话题:“要真说出风头,还得是那位神秘的三殿下了……”
  一提到陈景,齐邵立刻面露不虞之色。近些日子,许多摇摆不定的大臣都不约而同地对陈晏产生了疏离之意,所有人都在观望着这位传闻中的三殿下,陈晏已经为此事心烦意乱了许久。
  他的出身本就不如陈昊,如今又来个莫名其妙的婉贵妃独子。
  齐邵打断了李知府的话,道:“李大人慎言,不得妄议皇子。”
  李知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连声道是。
  齐邵不欲与他多言,站起身来绕过长桌,径自走开了。
  新楼的设计和寻常不同,摆设也大相径庭。齐邵想着其他事,心不在焉,竟被立在一旁的瓷器绊了一脚。
  齐邵年逾六十,身子又重,这一跤若是摔实了,要卧床静养不说,难免会因为扰乱了宴会惹睿帝不悦。
  一侧传来惊呼,就在众人兵荒马乱之际,一双手忽然闪电般从旁侧探出,稳稳地搀住了他。
  齐邵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仍然心有余悸,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侧过身去,冲着来人行礼道谢。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哎,大人不敢当。” 一道清朗且年轻的声音悠悠响起,语调里笑意盈盈,“我当是谁,这不是齐尚书齐大人嘛。”
  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家的公子。齐邵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气定神闲地站在距离自己一步开外的地方,双手抄在袖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年轻人面上挂着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可眼眸之中却隐隐透着如淬毒般冰冷刺骨的恨意。
  齐邵眉头一拧。
  “原来是小萧将军。”齐邵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番,重重拍了拍被萧风扶过的衣袖,面露嫌弃之色,“小萧将军在外征战,劳苦功高,这次奉召回京,实属不易啊。”
  “多谢齐大人关怀。”萧风冷笑一声,脸上半点敬意也无,“不过您年纪大了,走路可得小心些,毕竟……这腿脚可不如从前灵便了。”
  第118章 折水篇(三)金翼干
  齐邵闻言脸色一变,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见了一声悠长的传报。
  随着一阵低沉的鼓声,帝后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睿帝身着龙袍,威严而庄重。皇后头戴凤冠,端庄而优雅。
  群臣们纷纷起身,躬身行礼,齐声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而跟在帝后身后的,便是万众瞩目的三位皇子。
  走在最前方的太子陈昊身着一袭明黄蟒袍,蟒身矫健,鳞片细密,仿佛下一刻便要腾空而起。金丝滚边的领口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光华流转的紫金冠映照着他英气逼人的面庞。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紧跟其后的二殿下陈晏,身着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锦袍上用银线绣着云纹图案,精致而典雅,腰间系着的墨玉腰带与他白皙的肤色相得益彰。他面容俊朗,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举止间尽显风度翩然。
  而最后一位,便是三殿下陈景。
  他身着一袭黑色华服,却丝毫不显沉闷。衣料上乘,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低调而奢华。他的气质淡雅出尘,如同一株遗世独立的青莲,在这金碧辉煌的华楼前,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群臣们忍不住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就是三殿下?”
  “听说是婉贵妃独子,此前一直养在外面。”
  “看他这身打扮,倒是很华贵,只是……”一位老臣低声说道,“这身形也太单薄了些,莫不是身染沉疴?”
  说话间,睿帝已端坐在了龙椅之上。
  新楼的设计新颖,共分九层,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群臣们被安排在不同的楼层。九层之间巧妙留出了一处开阔的中空空间,贯通上下。最高的一层,也是最为奢华的一层,则是特地为皇帝以及重臣贵族们所打造的。
  睿帝端坐于高台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满堂文武。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威严:
  “今岁新楼落成,乃我月朝之盛事。卿等皆为朝廷柱石,今日齐聚于此,共襄盛举,实乃社稷之福。愿我月朝江山,如日之升,辉光日新;如川之流,源远流长。来,与朕同饮此杯,祈愿国运昌隆,海晏河清!”
  众人齐声高呼,声震楼宇:“陛下圣明!愿吾皇万寿无疆,福泽万民,月朝国祚绵延,千秋万代!”
  睿帝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落座,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陈景朝帝后呈过拜礼,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慕容影寸步不离地随侍在他的身侧。
  他刚要坐下,陈昊便举着酒杯向他走了过来。
  陈景动作一顿,拱手行礼。
  “太子殿下。”
  “虽是初次见面,然你我血脉相连,手足情深,何须这般拘谨!”陈昊声如洪钟,笑着摆了摆手,“唤为兄一声大哥便是。”
  “大哥。”
  陈景温和有礼。
  “这就对了!”陈昊拍了拍陈景单薄的肩头。
  二人说话间,一道轻柔的声音飘飘然响了起来。
  “三弟此前幽居在宫外,应是习惯清净之人吧。” 陈晏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笑意,眼底意味深长,“你鲜少参与这等宫闱盛事,怕一时还不太习惯,若有不明白的,但向二哥问询便是。”
  见到陈晏来,陈昊脸色立马就垮了下去。
  陈景装作对二人之间的暗潮毫无察觉,同样也对二殿下恭敬地行礼:“多谢二哥指点。”
  陈晏受用地点了点头。他轻飘飘地上下扫了扫陈景,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站在他身后的慕容影上。
  “这位是?”他眯了眯眼。
  陈景下意识地往身侧迈了一步,挡住了陈晏的视线:“是臣弟的伴读,自幼时便跟在臣弟身边。”
  慕容影立刻后撤一步,双膝落地,伏身道:“拜见二殿下,愿殿下福泽深厚,福寿安康。”
  陈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露出几分不甚明显的嫌恶之色。
  “知道了,起来吧。”他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叫人摸不清想法。
  “此人寸步不离地贴身伺候着,这份周全,竟连太子殿下都未曾有过。父皇对三弟,可真是恩宠殊甚,容让有加啊。” 话锋一转,陈晏微微眯起双眼,话语愈发刻薄,“不过……若是怕三弟对宴会礼仪不熟悉,也应派一个宫里的老人来。带这么一个人……莫不是另有难言之隐?”
  陈晏此话一出,气氛立刻凝重了起来。
  他这话有三层意思。
  一是责怪陈景不知规矩,竟将一个身份如此卑贱的人带到这般重要的场合。
  二是挑拨陈景与陈昊地关系,此殊荣连太子都不曾获得,怎偏偏你一个年龄最小的庶子要如此特殊。
  第三便是试探。
  陈景被养在宫外,这么多年来没透出一点风声,摆明了是睿帝不想让人知道,可又是什么驱使睿帝改变主意,将他接了回来?
  “是父皇怜惜臣弟初来乍到,难免惶恐,许我带一个熟悉之人在身边。”陈景轻轻拨开了陈晏话中暗藏的剑锋,“既然此事不合礼数,那……慕容。”
  “属下在。”
  “你先下去吧。”
  “是。”
  慕容影站起身来,向几位皇子行礼告辞,转身要走。
  陈晏冷冷地看着他转身退下,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他脸上的刻薄一扫而空,一霎时如春风拂面。
  “三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既是父皇允许,何必如此较真。”他的目光中漾着笑意,“三弟应该不会怨为兄多嘴吧。”
  “怎会。”陈景目光淡漠,既看不出讨好,也看不出恼怒,“多谢二哥指教。”
  陈晏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端着酒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