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城阳公主知道自己是个坏蛋,但她就是不想改掉自己的缺点。
  一时的口碑,和纵情肆意地由心胡来,还是后者更让人舒泰啊。
  舒泰得很。
  在上了马车之后,城阳公主就毛手毛脚地抱住了她的“驸马”。
  谢寒商极其不自在,手拿起来,似乎想念经,但想到她说的话,指节又僵硬地一寸寸放下了。
  萧灵鹤微眯着眼,看到了他抬起又放下的手,从自己的袖下,探出自己的柔荑,握住他放下的那只手,触感温凉,在他垂下眼皮时,萧灵鹤自动荡的马车里轻轻一晃,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大师,我晕车,晕得紧,你怜我一下吧。”
  他不知她说的真话假话,只听说她难受,便连被她握住的手也没有再挣扎。
  诡计得逞。
  萧灵鹤将脸伏在谢寒商的颈边,朱唇轻绽开淡淡的笑容。
  他则侧身向外,眼神已化入窗外的漫天灯火。
  心不静,竟生涟漪。
  纵使心中再默念万遍经文,也抵挡不住公主的万种柔情了。
  也许,在他失忆以前,那不知多少次的欢喜禅,皆是他心甘情愿为之修行。
  千盏灯火在长街尽头苏醒,光泽璀璨,比起那双明亮勾魂的瞳眸原来也有不及。
  马车停在宫门口,入宫后另有软轿来载。
  谢寒商与萧灵鹤各乘一顶软轿,一路晃荡地被抬进了朱雀门,入了长秋宫。
  入宫之后谢寒商的感受变了,尤其是,在面对王太后凛凛打量的视线时,谢寒商觉得,自己就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一个见不得光的姘头。
  太后就是下令将他浸猪笼沉塘,都是他死有余辜。
  这种感觉在吃饭的时候更加浓烈。
  这顿饭食之无味,谢寒商几乎不曾动筷。
  王太后停箸询问:“寒商,是饭菜不合胃口?你不曾来向哀家定省,哀家确实不知你的口味。”
  谢寒商动不了筷子,因为他面前的,是酱烧鸡、八宝卤鸭、熊掌脍鹅肝、鸳鸯炸肚、清蒸鲈鱼。
  他纠结了许久了,被太后一问,险些脱口而出:“出……不食荤腥。”
  王太后奇怪:“你向来就不食荤腥?怎么从不曾听人说起过,瑞仙,你也不知道?”
  萧灵鹤心想,他这毛病才得两天呢。
  她笑容满面地道:“驸马他刚刚受了伤,近来饮食清淡些,把口味调过来了。”
  王太后颔首,对身侧林女史道:“那就让御厨,再做几样小菜。”
  林春芫领命去了,让长秋宫的庖厨又烹饪了几样不带荤腥的。
  正好也都停筷了,王太后对谢寒商耐心询问:“寒商,瑞仙待你还好?”
  当着公主的面,谢寒商微不可查地抿了薄唇,缓声道:“公主温柔端方,寒商得之我幸。”
  萧灵鹤呢,本来打算给谢寒商递眼色的,让他识趣儿点,在母后的跟前多说自己的好话。
  不过她的秋波还没送出去,那边就已有了回答,一个完全出人意料的回答。
  谢寒商居然说出这种肉麻的情话!
  好好听哦。
  姓谢的那冰块脸,居然能说出这么烫人心窝的话。
  王太后也万没有想到谢寒商是如此一个体贴人意的人物,当年他身负重刑,被逐出军营之前,战则必捷,是何等骨头不屈的一个人物,也正因如此,王太后看中了这个年轻人这一点,虽他已经不能为将。
  他的性格,与先帝颇有相似之处,但王太后没想到的是,他比先帝更加柔和,懂得体惜妻子,即使他说的是假话,但他愿意为了妻子去圆融,这是先皇陛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思及此,王太后感觉到更遗憾了。
  官家替瑞仙挑了一个极好的夫婿,倘使她有半分真心的话,都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她不识人间疾苦的女儿,从前,她盼望着她永远不必懂事,现在北人之患倾轧,大雍每年割肉饲虎,这种苟图衣食、潜身缩首得来的太平,能维持多久?儿女们都当真是该要长大了。
  “寒商,你是个好孩子,过来,哀家有话对你说。”
  谢寒商不明所以,看了一眼身旁的公主。
  萧灵鹤没有阻拦,他知晓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今日要太后好好盘问一番了。
  躲不掉,便只有过去。
  谢寒商起身,向太后走近。
  太后令他就在自己身旁落座,以免瑞仙在桌子底下用各种踩脚、拉手的动作给他暗示,知女莫若母,不要当她真的老眼昏花。
  王太后对谢寒商极为怜悯:“你受苦了,哀家只瑞仙一个亲生的女儿,她有些专横,只怕不是肯好好与人做妻的,只是哀家实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一面,竟然将青楼的男倌儿引进家门来,铸下如此大错。”
  太后的版本太过落后。
  以至于谢寒商听完震惊了:“倌儿?”
  太后也跟着震惊了:“怎么,难道你竟还不知?”
  瑞仙荒诞至此,不但金屋藏娇,还将自己夫婿瞒在鼓里?
  谢寒商的声调扬了起来,过于激烈的震动之中,没有看到萧灵鹤在身后的比划,脱口而出:“不是和尚吗?”
  太后失声道:“什么?!”
  除了小倌儿,难道还有一个和尚?
  太后的眼睛突然开始犯晕了,她朝林女史招手。
  “春芫,快来扶住哀家……”
  【作者有话说】
  这边已经2.0版本了,可怜太后老母亲还在1.0版本。[撒花][撒花]
  ps:商商每一次妥协其实都是因为真正的谢寒商他超爱。
  第14章 和尚也疯狂(5)
  ◎佛子,有佛子的“操守”◎
  把两人叫在一起问,显而易见地是问不出太多。
  女儿瑞仙一直在指手画脚地朝谢寒商传递讯息,王太后毕竟是老谋深算,找了个由头,让驸马先行去官家那处。
  萧灵鹤被留了下来,眼看着美人被母后的人带走了,她心里惶惶,怕谢寒商藏不住马脚,露出相来,把众人吓一跳,更怕弟弟没得到串供,把谢寒商的魂喊破。
  “寒商。”
  萧灵鹤叫了他一声,对方回了一下头,已经到了殿门,对她缓缓颔首,示意她安心。
  他身为佛子,定有佛子的操守。
  扮演好驸马,是他的责任。
  女施主说得不错,她虽顽劣任性,掳掠良家男子,但他,却仍然不愿意看到女施主受到一点伤害,好像只是让她伤心,他也会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能够以德报怨,怜悯世人,也许他离大道已经不远了!
  当然,这二人的眉来眼去也让王太后眼明如火地捕捉到,那这真教她不会了。
  女儿一时豢养男倌,一时勾搭和尚,这都应当是背着人的,怎么如今看来,驸马也知晓此事,不但知晓,且似乎包容大量。
  而瑞仙这种神情状态,也不像是与驸马针尖麦芒、横眉冷对的模样,莫非,她们如今,已是是四人成行?
  这个想法令太后不自觉地胸口一跳。
  往昔她见过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也见过妇人荒唐红杏出墙的,但妇人毕竟是不如男子横行无忌,即便是见异思迁,通常也不过与一个男子相好,如女儿这般同时让三个男子都……
  就连太后,亦有些孤陋寡闻了。
  看起来,他们四个人竟还融融洽洽的。
  将萧灵鹤留在偏殿以后,王太后特意支走了其余宫人,殿内仅剩母女两人促膝而谈。
  萧灵鹤歪着脑袋,把玩着母后檀木四方案上的人鱼明珠。
  无聊赖似的。
  在母后开始唠家常时,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着母亲的话,其实很不走心。
  王太后看出她心不在焉,问道:“哀家不过让他去官家那边,你便魂也跟着飞走了,还怕你弟弟吃了他不成?”
  王太后道:“那是官家的亲姐夫,是他自己为自己挑的姐夫,他对你的驸马,只怕比你待他还好。”
  萧灵鹤终于不干了,鼻头微痒,哼唧道:“母后。”
  王太后见她垂下了脑袋,显然知错的样子,惊奇了:“瑞仙,你实话同母后讲,那个男倌,和那个和尚,是真的?”
  萧灵鹤吸了吸鼻头:“嗯。”
  王太后怔住半晌,仿佛一口气息汲不上来,缓了许久才平复心境:“那,你的驸马谢寒商,居然也同意?”
  萧灵鹤点头,在王太后更要暴起之时,她连忙化作一脉雨霖,温和柔软地握住了母亲的双手。
  “母后,您为了北人的事已经够操劳了,就别再担心女儿的事了,些许家宅私事,女儿料理得来,放心,只要您想个办法让萧清鹂闭口,女儿就敢保证这事泄露不出去,百官不会知道的,母后的案头里不会有弹劾女儿的劄子。”
  王太后问她:“母后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可还喜欢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