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小义话音还没落,突然就被窗户上的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
  “咣——”
  这声响凭空而起,却力大无穷。
  谁吃了熊胆敢砸他的窗户?
  不会是……
  严西时从刚才的小插曲里猛然抽身,魂魄全让窗外滚落的石子声勾了去,他快速走了过去,抬起窗户,露出脑袋打探。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昔日阴沉的气场仿佛被外力抽干,换上了些许少年气。
  是他回来了?
  他用短促低平的声音朝暗处喊了严东叙的名字,接着就撂下小义不管,匆匆跑下了楼,越跑越是衣衫不整、脸色惨白。
  严西时不嫌麻烦地找遍了花园的每个角落,又低头心神不属地看着青草的汁液缓缓浸入裤脚——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严东叙!”
  那是他还没了结的故事,怎么能说走就走?
  “严东叙!你到底在哪?!”
  他的喊声震动了屋内大大小小的仆从,众人也蜂拥着靠近,想拉他走出这片混沌。
  “西时,你怎么了?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快回来吧。”还是看着严西时长大的汪姨率先开了口,严西时怅然看了她一眼,汪姨顿时就哭了出来——他深陷的眼眶里全是泪痕,似痴似狂地像是得了失心疯。
  “你们都不要跟着我。”
  严西时突然心生一计,不顾形象,也顾不上身后的呼喊,脚步微微颤抖地踹门,闯入一片死寂。严家大宅藏在金城的半山,周围被原生态的绿树缠绕,鲜有人往,绕过一段盘山公路就是悬崖,只要他身处险境,严东叙看到了就绝对不会不管!
  他要跳下去!
  只见身后的保镖已经启动了车子,严西时咽下一口突如其来的恶气,回身说道:“都别跟着我!”
  谁也没见过严西时如此狼狈而凶狠过,面面相觑着不敢再靠前一步,甚至将车熄了火。
  “严东叙,”他边走边自言自语,“你听见了吗?你能不能赶紧回来……我可以把你藏起来,没人会跟你计较,你喜欢钱,我就去找更多的……”
  说完他在心中兀自叹了口气——后面那句并那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如果几句违心的话就能换回他,他不介意说一万遍。
  “严东叙,你还活着对吧。”
  “你快说话啊。”
  转眼间严西时已经翻过公路围栏,脚下多了很多树枝杂草,还有很多不成形的石头,顷刻,他的眼前空旷开阔起来,天地间只剩他一个。
  就是这里了。
  “严东叙!”
  最后一个音符扬起来的时候,严西时心里一片空白,木然抬起一条腿,紧闭上双眼,最终让整个身体悬空,随着地心引力和脚下的石子一同向下滚落。
  这样你就能看见了,对吧。
  令严西时惊讶的是,越是往下,周边的触感就越是柔软,手中握着的枝桠好像慢慢变成流动的液体,最终弥散,抓来抓去都似乎只有空气,他两手空空地准备睁开眼睛,却浑然难以发力。
  凝聚在肺叶中的气体无法喷吐,就要炸裂在体内——
  他此刻清晰地感知到一个事实:他坠的应该不是山,而是大海。
  怎么能是海呢?
  模糊中他好像听到了一声熟悉的“knock knock”,紧接着在他微微低头之际,清晰地看见胸前让陌生的胳膊缠紧,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让那人拨弄着海水,艰难地向水面靠近。
  这一切都让严西时感到不可思议,他想看清楚那人的脸庞,无奈他的脸被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严西时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不想,温润而细长的手指无情地覆住他的嘴,直到逼近海平面。
  下一刻,严西时再想从混沌的意识里睁眼抓住点什么时,耳边只有轰鸣的发动机声,而他则被水花喷溅了一脸,低头一看,自己已经躺在汽艇之上,只剩水痕。
  “严西时,醒醒。”
  是个清润熟悉的男声。
  “医生都说你没有大碍,别装了,别逼我动手打你。”来人毫不客气,俯身满眼警惕地看着病床上那个虚弱苍白的人,也不管严西时是不是刚经历一场大劫,追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严东叙的消息?出去追的就是他,是不是?”
  那是专门负责经侦的警官薄岩,人不如其名,看起来像是蹉跎过很长一段人生,不过也不奇怪,他还不到三十就遇到严东叙这么大的案子,都一年了还没破,能不蹉跎吗。
  本来这案子难有定论,无论是资金还是软件背后的操控者都很隐蔽,这局做得快进快出,杀人不见血,缜密里夹杂着种种谜团,让人难以入手,毫无破解的办法,是严东叙的失踪才让一切豁然开朗起来。
  哪个好人会逃跑呢?
  可惜没用,人抓不到,钱追不回,围在警局门口的受害者越来越多,上面也逼得越来越紧,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严西时当下不想说话,歪了下头,眉心不动声色地抽了一抽——他对说谎不感兴趣——可是今晚的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严东叙的味道。
  只是他是怎么从陆地再到水里的?
  第3章
  严西时终于肯花心思看了薄岩一眼,勉强开了尊口:“你们在哪发现我的?”
  “半山腰,还能在哪,我们新来的女警都被你吓坏了,沿着公路跑了几公里才找到你,还好你命大,只伤了皮肉,所以为什么坏人的命都那么大呢。”薄岩坦然地说,对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控严西时也不打自招了。
  听到这里,严西时笑了笑,又缄默了。
  “我实在不懂,你们到底是想让我死,还是活着。”
  严西时负气似的转过身去,简直不想听到任何答案。
  薄岩搓着嘴上的络腮胡,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下意识道:“那等你死了,我再来几百亿的官司,你是想害得我这辈子都要栽在你们兄弟俩手上吗?”
  言下之意,东旭私募虽然始于严东叙的贪财,但最终要在他严西时的手里有个说法。
  “还有呢?”严西时轻声道。
  “还有……还有就是把严东叙给我钓出来,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连这种道理都要人教吗?”薄岩嘴上是硬的,心里却是后怕的,不过幸好今晚大家都提起了精神,把严西时给弄回来了,不然金城差点就因为严姓兄弟二人的同时“消失”乱了套,甚至变成“土城”。
  严西时自戕式的跳山看起来也挺可怜的,但就是打死他也说不来一句宽慰人的话。
  “薄岩,”严西时忍住浑身的挫伤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眉际扫过一丝阴云,“如果东叙是替罪羊,操纵虚拟盘的另有其人,你又该怎么说?”
  薄岩差点炸毛,在病房里憋着不敢发作,心绪被搅成乱麻,恨不得从头到尾地指指点点一遍。
  “你们兄弟两个的感情还真不一般啊,是,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主观臆断,但事实就是严东叙事发之后逃之夭夭,海外的离岸账号全部销户,连长岛的几个大庄园都卖了,严西时,都说你聪明,可你到现在都还觉得严东叙清清白白吗?”
  严西时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若失,父母撞破他俩有不一般的情愫后,喝令两人在一东一西两个半球留学,严西时去了德国,严东叙去了日本,长岛的一处私宅是他们折中选择私会的地方。每年的圣诞、春假,那都有他们散漫的踪影。
  严东叙是九岁那年爸爸严明从乡下领养回家的,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两人无论做什么都不愧于天地,可惜毁就毁在宛如双生的名字上。
  长岛的日夜很长,才勉强装下他们那满溢的思念,没想到严东叙有一天会卖掉。
  “我下面要说的话,薄警官要答应我保密,如果可以的话,请作为一条微不足道的线索。”严西时微微侧目,“东叙的性格张扬,很容易被人利用,虚拟盘不排除有幕后黑手、再伪造成一切为东叙所为的假象,如果是这样……虽然我很不想承认。”
  严西时坐卧难安:“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几个月后。
  金城的秋天伴着一场急雨悄然降临,路边堆积了许多青黄色的落叶,越看越有萧索之意,谭铭拢了拢深色大衣,神色忧虑,抬腿迈进“东旭私募”办公楼。
  刷门禁卡的上班族寥寥无几,每个“滴”声都在空旷的大厅内格外刺耳。
  这时,综合部杨余清亮的声音传来:“作为国内百亿俱乐部一员的东旭私募,是头部不到百分之一的私募基金,创始人严西时首创了用神经网络预测股票价格,准确率高达90%。”
  在她身后列队站着一排实习生,看起来都是青春明媚的风景,谭铭跟她在不经意间交换了个眼神,就与实习生一同乘坐电梯。
  甫一出门,杨余又开始洋洋洒洒地宣扬企业文化,她指着走廊尽头的机房,说:“众所周知,东旭私募的拳头产品严总的东旭量化,年化超过40%,要知道西蒙斯也就只有35%哦。我们的量化投资模型采用大量的先进算法,目前的硬件和it支持都在行业前列,为模型的开发迭代提供了强大的基础设施。秘密呢,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