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满腔怒火压在心头,罗刹一气之下将两张纸条撕了个稀巴烂:“这俩人,瞧着人模狗样,结果全是不知廉耻的好色之徒!”
  不过,撕着撕着,罗刹突然觉得不对劲。
  摊开两张破碎的纸条一看,上面的字迹竟一模一样。
  罗刹无语道:“他们不光不知廉耻,还狼狈为奸。”
  这两人,不光约在同一条湖,连约人的情诗都出自一个人。
  真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令人作呕。
  朱砂等他发泄完怒气,才牵起他的手往前走:“我们今夜去会会这俩败类,如何?”
  罗刹摇头:“我自个去教训他们一顿就行,别把你恶心到了。”
  “你的法子不够损,今夜我让你开开眼。”
  “行吧……”
  戌时中,罗刹与朱砂偷溜出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甲庚湖在京畿贡院的最深处,东西两头相隔不远。
  夜阑人静,癸巳院中的赵远徽与崔邡捧着几本书,相约出门。
  院中余下的三人看着两人背影,深觉奇怪:“都在传闹鬼,他们怎么还敢出门啊……”
  赵远徽先到湖东,躲在暗处的大石后。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幕篱的模糊人影慢腾腾走来。
  等人影站定,赵远徽迫不及待地从大石后冲出,从背后搂住来人。
  人影身上泛着冷木香,他贪婪地吸了一大口。
  手往上移,想象中的浑圆却没有摸到:“小娘子,你怎么平了?还……高了?”
  黑灯瞎火没注意,此刻抱着人影,他才知此人极高。
  身形不像女子,倒像男子。
  还特别像今日那位小娘子身边的高大少年郎。
  罗刹阴恻恻转身,一脚踹倒他,再一拳将他打晕带走。
  后脚到湖西的崔邡,正好与提着灯笼赶路的朱砂碰见。
  看到赴约之人是朱砂,崔邡眼中闪过片刻的失望。
  不过转瞬,他便走到朱砂面前。
  一边打量她的脸,一边伸手去摸她的手:“你只要跟了我,保管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朱砂躲开他的手,提着灯笼照到自己脸上,好让他看清楚看明白:“崔五郎,你难道忘了我是谁?”
  崔邡细细端详这张脸,仍是摇头:“不管你是谁,反正本公子今日要定你了。”
  一听这话,朱砂不再废话,一脚踹到他的命根子上。
  惨叫声连连,朱砂赶忙将粗布团塞到他的口中:“别叫,小心我让你变成你堂兄。”
  崔邡捂住下身,强忍住眼泪与痛意,频频点头。
  一年前,他的堂兄崔宪被人划伤。
  更可怕的是,崔宪某日在家中,被人尽去其势,成了彻彻底底的阉人。
  大理寺查了整整一年,一无所获。
  崔邡呜呜痛哭,悔不当初。
  他哪知道,这个貌美女子,便是那个凶残的凶手……
  朱砂绑住他的手脚,顺手扇了他四巴掌:“抢男人抢到我手上,你和崔宪真不愧是一家人。”
  罗刹扛着赵远徽寻来时,崔邡已被朱砂扇晕。
  借着摔落在地的微微灯笼光,他见崔邡满脸通红,心觉奇怪:“朱砂,他怎么了?他不会死了吧?”
  “别怕,我帮他算过命,是祸害遗千年的好命。”
  罗刹力气大,扛着两人行走,轻轻松松。
  朱砂走在最前面,为罗刹带路。
  七拐八拐到了一间房,她直接推门而入。
  罗刹依言将昏迷的两人剥光后,迅速扔到床上。
  而朱砂,不知从何处摸出两颗红色药丸递给他,巧笑嫣然:“一人一颗,你塞到他们嘴里。”
  罗刹听话照做,等床上的两人吃下,他才好奇道:“这是什么?”
  “逍遥梦。”
  “逍遥梦是什么?”
  “没什么,是好东西。走吧,我困了。”
  罗刹嫌恶了用床幔擦擦手,牵着朱砂回房。
  回房路上路过癸巳院,撞上正带着随从找人的皇甫睦:“两位,可曾见过崔邡与赵远徽二位解元?”
  朱砂无辜地眨眨眼睛:“没有。”
  皇甫睦并未起疑,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罗刹:“朱砂,你从前来过这里吗?”
  从进入京畿贡院开始,朱砂好似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她知道哪里有小路去甲庚湖,也知道偏僻的庖屋在何处。
  朱砂挠挠他的手心:“我曾经陪一个旧相好,来此查过一个案子。案子查了两个月,我们在贡院便待了两个月。你想知道是什么案子吗?”
  “你的旧事,我不想知道。”
  “二郎,你自信些。他没你高没你俊,还不如你贴心知趣。”
  罗刹委屈诉苦:“可你也认认真真喜欢过他。一想到你们曾经在此处花前月下,我这心,便难受得很。”
  他与她走过的路,是曾经那个男子陪她走过的路。
  甚至于今日的冷月,或许也曾照在他们身上。
  那时的他们,一如今日的他与朱砂,牵着手漫步在月下,说着海枯石烂的情话。
  朱砂听着他的唠叨,笑得东倒西歪。
  逗罗刹看罗刹吃醋唠叨,果真是天下第一开心事。
  罗刹一路听她的笑声,更觉醋意翻腾:“怪不得你对那间房熟门熟路,他那时便住在那里吧。”
  朱砂咬着唇憋笑:“你真聪明,这都猜到了。”
  果然如此,他宁愿自己猜不到。
  罗刹气急,闷头往前走。
  朱砂小跑一路,总算在他进房前截住他:“吃一个死人的醋,你也不怕瘆得慌。”
  “他怎么也死了?”
  “与几个恶鬼勾结,妄想造反。偷盗太一道秘宝时,被山君姑姑发现,一掌打死。”
  “活该。”罗刹回头,苦口婆心劝道:“除了我,你的相好,怎么一个赛一个的差。你听我的,千万别往下找了。”
  朱砂扑到他的怀里大笑:“我知道。二十克我,十九才旺我。”
  临睡前,罗刹说起这件案子:“我所知道的鬼族中,好似没有与此鬼相符之鬼。此案,会不会是人做的?”
  朱砂觉得不是:“你瞧见那四个人的脑袋了吗?一夜之间,四个人,全被剃成了光头。若是人做的,起码得是四个人同时作案。”
  罗刹想了想,也赞同她的猜测:“确实像是恶鬼所为。不过,经今夜之事,我们虽暂时找不到恶鬼,但可以先排除两个人的嫌疑。”
  “那两个败类?”
  “对。”
  藏在贡院中恶鬼,心思缜密还极度自负。
  而崔邡与赵远徽,皆是徒有其表的好色之人。让他们改诗,只会改成淫词艳曲,远不及恶鬼的博学与文采。
  【作者有话说】
  [1]改自:五代.李煜《菩萨蛮》
  [2]改自:宋.苏轼《南歌子有感》
  第31章 科举鬼(三)
  ◎“哪有伤风败俗之事?恶鬼作祟罢了。”◎
  罗刹是被外间的脚步声吵醒的。
  一旁的朱砂睡得正香,他不敢喊她。只好轻手轻脚下床穿衣,简单洗漱后跑去外面凑热闹。
  外面来来往往,全是穿着襕衫的书生。
  罗刹跟在几人身后,一路拐到一间房门外。
  这间房,他来过。
  就在昨夜。
  围观之人七嘴八舌,手指着房间指指点点,罗刹侧耳细听。
  “啧,崔五郎平日里瞧着高风亮节,结果和赵远徽那厮放纵一夜,真是有辱斯文。”
  “听说皇甫侍郎发现他们时,正上面贴着上面,下面连着下面,‘五郎’‘赵郎’叫唤呢。”
  罗刹在身旁几个书生的淫.笑声中,大概猜到逍遥梦是何物。
  和朱砂的法子比。
  他的法子确实不够损。
  乌泱泱百余人堵在门口,皇甫睦站在窗前,盯着窗外叹气。
  床上的两人偶尔溢出几声呻吟,他回头厉声吩咐道:“按住他们。”
  今年是皇甫睦第一次管京畿贡院的解元安置之事。
  没想到,方接手两个月。
  先是贡院闹鬼,惊动圣人。
  后又出了这一摊子腌臜事,如今尚不知如何收场。
  万幸,礼部尚书曾仲豫及时赶到。
  方一入内,他便冷声命令道:“还愣着作甚?找两顶帷帽把人遮住,尽快送回房,万不能耽搁三日后的解元宴。”
  透过窄窄的门缝,皇甫睦瞄了一眼外面正看热闹的解元:“呻吟声响了半宿,已有不少解元听见。他们二人在贡院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依制应赶出贡院。若今日轻易送回,怕是不能服众……”
  曾仲豫眼神凌厉,步步逼近皇甫睦:“哪有伤风败俗之事?恶鬼作祟罢了。”
  皇甫睦震惊抬头又慌忙低头:“下官明白。”
  架子床的两人早已停止挣扎。
  神智恢复的一瞬,崔邡一脚踹到赵远徽的心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