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庄进眉头微拧,七叔早逝,只留下孤儿寡母,七婶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了,谁知儿子不正混,整日游手好闲,不仅不事生产,反而从家里拿钱与那群人厮混吃喝玩乐。
  庄进说了好几次,但他这个小堂弟总是接连道错,屡教不改。
  “七婶心疼成弟,手里有钱早晚被成弟摸走,七婶家只送粮食和食盐,肉等腊月底送过去,以便过个好年。”庄进道:“至于五爷爷家……你多照看些。”
  五爷爷家是因病致穷,儿子没保住,媳妇回娘家另嫁,只剩下爷孙两人,靠着两亩地和族中接济生活。
  冬日,天黑得早。庄进与庄绍宗将送予各家的粮食和食封好装车,然后抹黑挨门挨户地送。
  到五爷爷家中时,庄绍宗看着祖孙二人拿着两个窝窝头啃,心中不是滋味。他留下粮食和食盐,又问了几句祖孙的生活情况才离开。
  五爷爷想要留人吃饭,但念及家中仅有几个窝窝头,拿不出手,红了眼睛,送人出门。
  庄进又送了几家,到七婶家中,敲门进去,只觉得屋内四处漏风,犹如冰窖一般,不见一丝火星和温暖。
  庄进扫了一眼,没发现庄成,便问:“七婶,庄弟还没有回来?”这么大冷天,不在家中,外面还有谁收留他不成?
  七婶听到这话,泪水顿时如泉水般流过皴裂的脸,带来火辣辣的疼。
  然而,这点疼远远比不上七婶心中的痛。
  庄进立刻忙问:“七婶,你别急,慢慢说,成弟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1-资料参考《科举史话》。
  众叶绘山色,日暮殊苍苍。--王微。
  第20章 赌债
  ◎何必对他们孤儿寡母苦苦相逼◎
  寒冬腊月,庄进与庄绍宗给七婶家送粮,见其屋内如同冰窖,没有一丝热气。
  七婶穿着破毡烂絮,冻得浑身哆嗦,还未说话,眼泪就流出来了。
  庄进忙询问,七婶一边哭一边道明了缘由。原来,庄成染了赌,自己躲债不知去向,赌坊的人直接要账上门了,吓得七婶六神无主。
  庄进眉头拧起,劝解七婶道:“七婶,你先别急,当务之急是找到成弟。再者,未必是成弟赌博,他相与的都是一群无赖之徒,这些人报成弟的名字尚未可知。”
  七婶闻言,急道:“成哥儿胡闹了这十多年,从未闹出赌博之事,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而已。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弄错了。”
  庄进点头道:“不无这种可能。赌坊来的人还怎么说?”
  七婶道:“他们说成哥儿欠了赌坊八十两银子,要我们卖房卖地,不然就砍断成哥儿的腿。”
  七婶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群人气势汹汹,一脸蛮横。
  庄进安慰七婶道:“七婶,这事你交给我。明儿,我就派人去找成弟儿。”
  告别完七婶,庄进与庄绍宗一起回家。虽然庄进口里说着其他的可能性,但这赌坊的人不会无的放矢,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桃花沟讨账。
  庄绍宗心中犹疑,踌躇道:“爹,赌坊的人会不会看上七奶奶家中的地啊。”
  七奶奶家里有十多亩地,而且都是肥沃的上等土地。若非小叔整日吃喝,不正混,光靠这十多亩地就能过得稳稳当当。
  庄进道:“地是村里人的命根子,有地在,就饿不死。要是没地了,那人连乞丐都不如了。你小叔再如何混账,这个道理是知道的。”
  庄绍宗听到这话,心里想着未必,若是赌徒头脑清明,也不会有那么多卖儿鬻女还赌债的惨剧了。
  次日一早,庄进先是派家里的仆人寻找庄进,又与族长说了这事。
  族长气得拿着拐杖捣地,急道:“这个孽障,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和赌坊扯上关系,庄家耕读传家的好名声,生生让*他败坏了。”
  “若真是他,直接把他卖个赌坊,任杀任刮,省得忤逆七弟妹,连累我们满门清誉。”
  庄进听完,摇头道:“未必如此,我已派人找了。赌这种事,哪有一上来就几十两银子往上押。要真是一来就大的,想必成弟年轻被人设计哄骗了。”
  族长闻言,想了半响,然后看向庄进,道:“你……进侄儿,你是咱们家族里的能干人……要真是这样……”
  庄进没有推卸责任,道:“我必定把这事料理妥当。但是这成弟年纪不小了,我在他面前没有威严,要劳烦族长你教导一二,让他日后不能再如此了。”
  族长道:“我必定开祖堂,请家法,好好让成哥儿长长记性。”
  庄进回去后,想起了昨夜去探望五爷爷和七婶家中时,时至寒冬腊月,外面寒风呼啸,三人只穿着夹衣,冻得瑟瑟缩缩,好不可怜。
  他便让沈母做三件棉衣,送给两家,以便过冬。
  沈母一口答应,道:“前儿给仆人做完棉衣还剩下些棉花,我让绣娘做上几套。”
  庄进听到这话,又叹了一声,自家的仆人冬有棉衣,但族人却身无厚衣,令人心有不安。
  然而,这制衣的料子和棉花都是亲家所送,又令人无可奈何,面对族人仍有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收拾一下我的衣服,拿出两件厚衣服先送给五爷爷。”庄进道。
  沈母听了,道:“行,我把家里的衣服都收拾一下,不穿的收拾出来送人,省得压箱底。”
  正好今日是个大晴天,沈母和潘妈将家里的衣物翻出来晾晒,收拾两大包衣物。
  她将送给两家的衣服挑出来,又把剩下的衣服分给村里的其他人。
  第二日下午,庄成就找到了,仆人把他送回来。庄成辈分高,但年纪不大,比庄绍光还小一岁。
  他流里流气,大冷天穿了个件单衣,拱肩缩背,双手揣在怀里,见了庄进,嬉笑一声:“哥,你找我啥事啊?这么急。”
  庄进冷哼一声,心里念叨着不跟比儿子还小的人计较,便说起赌坊的事情来。
  庄成一口否认,指天发誓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怎么能去赌博。”
  庄进眉头一凝,缓了缓道:“你给我说实话。镇上县里的赌坊无非就是那几家,我一家家问去,也能问个清楚明白。”
  庄成一顿,随后笑道:“哥,真没有,我真没有赌博。我怎么会赌博呢?”
  庄进道:“行,我暂且信你,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桃花沟。”
  庄成愣了一下,道:“哥,没那个必要,我还有一堆事要忙呢?一堆事呢……”
  “什么事,你给我说。你家里屋子漏风,你在家几天把家里的房子补补。”庄进起身,将庄成送回家中。
  庄进派仆人到镇上,托沈天明打听庄成有没有欠附近赌坊的钱财。
  阿宝看庄绍宗为了这件事忙上忙下,不顾外面凛冽的寒风,劝道:“我爹认识很多三教九流,找他去查查不就好了。”
  庄绍宗冲阿宝笑了下,道:“舅舅也在镇上认识了不少人。其实,我爹做得也不太好,自家族人要以信任为主,但是……”
  庄绍宗苦笑了一下,摊手道:“小叔的表现不那么让人信服。或许这只是一桩误会呢,若找了岳父,爹的面子挂不住。”
  阿宝闻言,点头道:“行吧,咱们是一家人,日后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庄绍宗点头,阿宝凑上来问:“你年底去城里,我能不能和你一块儿去?”
  庄绍宗听了,想了半响,道:“我与母亲说一声,你到了城里多带些人。”
  阿宝高兴道:“我好久未出去买东西了,不知道现在县城流行什么样的衣裳首饰?”
  说完,阿宝看了庄绍宗一眼,笑着道:“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也与你添置一两套。”
  庄绍宗推辞道:“我衣服多着呢,不用。”
  “你不用管,你穿着好看,我瞧着开心。”阿宝大手一挥道,庄绍宗无奈地笑笑。
  沈天明过了两日传来消息说,并无庄成欠赌坊赌债的消息。庄进听完,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错怪了庄成。
  不过庄进和族长也没让庄成离开,眼瞧着就快到年底了,就让庄成留在家中以尽孝道。
  庄成倒是想走,只不过村里的人都得了族长的意思,盯着严密。族长可不是他娘,任他哭一哭闹一闹就妥协了,他严厉地很呢,
  反正任凭庄成如何焦急,他都没有走成,直到真有赌坊的人过来追债。
  本来对庄成大为改观的庄进气得直哆嗦,叫来族老,一起来到七婶家,问讯事情的真伪。
  他来到七婶家时,一眼看见庄成被几个人面相凶悍的人反剪双手,一人对着满脸泣泪的七婶,得意洋洋地在说些什么。
  “老婆子,你要是没钱,就卖房卖地。你嘴上说着没钱,可你这穿的棉袄却不是没钱的人家穿得起的。”
  走进了,这样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入庄进几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