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住手,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庄进气得喝止道。
  那人看到庄进身后带着健壮的仆人,微微让了一步,拱手道:“老先生,你一看就是体面的人,如今这庄成欠着赌坊的债,白纸黑字,可抵赖不得。”
  庄进眉头微皱,呵斥道:“朝廷禁止赌博,你们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开赌坊?”
  那人丝毫不在意,拱手道:“这可是上头的意思,八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诸位若是有心,凑一凑也使得,免得我们兄弟来回跑,到时可不止是八十两了。”
  庄进如电的目光扫向庄成,又看向为首那人,道:“放开他,有什么话屋里说。”
  那人也是爽快,一挥手让人放了庄成,迈着四方步进了小草屋。
  草屋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无处立足,其他人围在外面看热闹。
  族长黑着脸,坐在庄进的上首,庄成在屋内站着。
  “敢问贵姓?”庄进客气问道。
  那人拱手道:“免贵姓潘,外头都叫我一声潘三年,你老叫我潘三就行。”
  庄进又问:“贵东家是哪户人家?”
  潘三爷笑起来,道:“东家是天潢贵胄,今上的长辈。如今圣上敬重长辈,便是阁老在东家面前也要毕恭毕敬。”
  听到这里,庄进心中一沉,若是乡族豪右,他还能以势压一压,但若是洛阳城中的那位,恐怕偌大的天下没有人敢惹他。
  “借据何在,还请一观。”
  庄进从潘三爷手里拿到借据,看了一眼,上面确实写着庄成的名字以及按的红指印。
  庄进走到庄成面前,抖了一下借据,问:“这是你签的?你给我说实话。”
  庄成低下头默认了。庄进脸上涌起薄怒,,道:“什么时候开始赌的?”
  庄成低声说了,但庄进没有听到,又道:“大声点!”
  “两年前。”庄成大了一点声音,仅仅身边的人可闻。
  “两年前?”庄进陡然大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庄成又垂下头,沉默不语。庄进此时只想将借据拍到他的脸上,族中多次申饬族人禁止赌博,没想到还是有人以身犯险。
  潘三爷道:“事情已经明了,诸位看看是怎么章程?本来这钱要涨到一百两,但是我看到他姓庄的份上,就只收本钱。”
  族长仍然一言不发,庄进又道:“你也瞧见了庄成家是什么情况,只有一个母亲,便是榨干二人也凑不出几两银子。”
  潘三爷笑起来道:“你是读书人,不讲诳语,他当初进赌场时就说过家里有十来亩地,我们也核验过了,若是无钱,拿那些地来抵也是一样的。”
  庄进叹息道:“潘相公,这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何必对他们孤儿寡母苦苦相逼?”
  潘三爷听到庄进的称呼,脸上露出笑容,道:“我这已是法外开恩,要不然惊动了东家,只怕就不是一百两银子的事情。”
  庄进见事无可为,便道:“潘相公,多少容许几天凑银子。”
  “行吧,看在庄老爷的份上就给庄成三天的时间,凑足了银子送到镇上关帝庙西面原先卖绸缎的那家铺子。”
  潘三爷说罢,拿走庄进手上的借据,与众人告辞。他一走,屋内的气氛顿时就变了,族老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庄成身上。
  第21章 桃花镇
  ◎让庄进直接气了个半死◎
  庄成垂着头不说话,身形愈加单薄了。族长拄着拐杖咳嗽一声,抬头看向门外的众人,摆手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该回去就回去,别在这儿挡着。”
  族长素来有威仪,铁面无私,众人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留下几名族老商议事情。
  待众人走后,族长脸一拉,矫健地拿着拐杖直往庄成的背上抽,嘴里骂道:“你这个鳖孙,整日不学好,混混混,混出了个什么玩意,让赌坊的人追债追到家门口!”
  “庄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庄进和其他几人劝道:“事已至此,再骂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这赌债该如何还。”
  七婶哭天嚎地,震得众人心烦意乱。
  “别哭了,弟妹啊,你唉……不说了,你是成哥的娘,你说说什么章程。”族长道。
  八十两银子,这就是要卖地啊!
  三辈子人才挣下这几亩地,一眨眼就没了,任谁谁也不甘心啊!
  七婶的眼睛里挂着泪,看向庄进道:“进侄儿,能不能托托人,减免一些,八十两是要我们的命根子啊。”
  庄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庄成,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唉,那是王爷,皇亲贵胄啊,惹不得啊!”
  叹完气,庄进又道:“他给了三天的时间,我托人探探他的底儿,要真是王爷,那……”
  七婶哭着感谢。庄进看了眼族长,道:“只怕……族里还是早做打算……”
  七八两银子,大家凑凑就算了,七十两银子,乡野人家谁家有那么钱啊。
  众人散去,看都没看庄成一眼,从他身旁直接走过。
  族长迈出了门槛,突然回头对庄成道:“你要是敢跑,以后你就别回来了,庄家也没你这个人。”
  庄成听完,身子一抖,仍然是不说话。看到他这种死不悔改的模样,族长更加气了,怒气冲冲地离开宅院。
  庄进回去后,托仆人到几处人家打探潘三爷的底。
  次日就传回消息,这潘三爷原是一帮闲,后来得了王府一个太监的赏识,做了一些开设赌场妓院的行当,又替人借王府权势摆平事儿,有能耐得很。
  他这回来汝县,是要在汝县以及县下几个镇开设赌场。这桃花镇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桃花镇是汝县最富有的镇子,家财万贯的有不少。
  庄进一听,人就立刻怒了,下意识不想让赌场开在镇上。这若是真开了,桃花镇不知要破家多少,卖儿鬻女多少,淳朴的风气都被搅坏了。
  不是说汝县没有赌场,只不过是几家子半遮半掩,偷偷摸摸,毕竟不成气候。
  庄进立马坐不住了,然后叫儿子去给自己代课,自己则派人把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叫出来,到关帝庙商量事情。
  “爹,人家王爷要开设赌场,只要咱们不去就成了。”庄绍宗道。
  庄进闻言瞪了庄绍宗一眼,道:“你不知道轻重,那赌场不是给别人开的,就是冲着咱们几家开的。学好难,学坏容易。你可以保证你不去赌,你还能保证你弟你儿子你侄儿不去赌吗?”
  “尤其你是这一房,外面的人有的法子引诱人去赌,到时候家破人亡,卖儿鬻女,我在地下都不安心。”
  二儿媳嫁过来时,光明面上的嫁妆就有一万多两,这里还没算上曹家留给阿宝的私房。
  庄绍宗闻言,惊讶地张大嘴巴,细思之下,发现父亲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庄成在外面混了几年,没染上赌瘾,但最近一两年却染上了赌瘾,不排除有人引诱的可能。
  庄进出了门,抬头一看,天是铅灰色,堆了一层厚厚的云,起风了。
  看样子要下雪。
  庄进坐着马车来到关帝庙,镇上的几人已经到了。待众人到齐,寒暄过后,庄进道明了原委。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王爷怎么就看中这个地方。
  县里的书吏想了想,道:“王爷的封地好像留这边不远。再说了,咱们这个地方也不像从前那么贫困了。”
  班头张三叹了一口气,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壮了没有好兆头。赌博的人多了,那镇上乡下不都是捉鸡摸狗的人,只怕夜里都睡不安生。”
  庄进直接挑明了说道:“咱们在座的,谁家也没有赌博的人,这赌沾染不得,一染上就倾家荡产。咱们也别说我管好自己家里,就不用怕了。”
  “也不怕诸位笑话,我族里就出了一个欠赌坊八十两银子的族人,恰好把地卖了才能够。小辈们心性不够,很容易被人哄骗,再加上有王府做靠山,只怕谁说话都不好使。”
  “人家赌坊岂是冲着那些人家去的?都是冲着咱们几家来的,咱家几家哪家没有几十亩地?”
  众人听了,纷纷沉思。毛员外皱着眉道:“庄相公说的对,除了咱们几家,其他家顶多顶多就是一二十亩地,再者就是那些精穷精穷的人,赌坊瞅准的就是咱们几家。”
  曹员外看向庄进,问:“你有什么想法?”
  庄进来的路上想了半响,听此话道:“别的地方我们管不着,但是桃花镇不能明目张胆地开设赌坊。”
  “我同意。”
  “我同意。”
  “庄相公说的有道理。”
  ……
  庄进拱手道:“各位,大家都是几辈子人才赚下这份家产,要是被人恶意引诱,散了家产,只怕以后无言面见列祖列宗。”
  “今儿,咱们就商量出一件事,就是桃花镇不能开赌坊。剩下的,我托中人去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