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陆方池收住花花心思,勤勤恳恳好一段时间,太久没有涉足这种场合,心痒难耐,拉上阿华:“走,我们也去蹦几下。”
  阿华比谢时依还不喜欢人多闹腾,更别提舞池那种摩肩擦踵的地方,谢时依以为她会断然拒绝,不曾想陆方池没磨几句,她跟着起了身。
  他们一走,宽敞的卡座只剩下谢时依和云祈。
  两人分别占据沙发两端,中间隔有好几个空位。
  可云祈站起身,端起果盘放到她面前的同时,落坐到了她身侧。
  酒吧人多繁杂,无数香水混合各色酒香,喧嚣成一团麻醉心魂的迷乱。
  然而他一靠近,谢时依嗅见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提神薄荷,凌冽霸道,不容忽视。
  她不自觉挺了挺腰杆,刷得又长又卷的眼睫局促地眨。
  震耳欲聋的嘈杂中,云祈磁性的声线清晰入耳:“想不想喝酒?”
  谢时依扭头看他,轻轻应了个“嗯”。
  云祈招来服务员,送来一组调酒用具。
  他前倾身体,修长指节灵活摆弄,不会儿调制出一款鸡尾酒。
  酒液从下往上,由热烈鲜红缓慢渐变,色泽明丽漂亮,再在杯沿点缀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谢时依惊讶于他居然会调酒,接过小抿一口,口感清新顺滑,层次分明,尾端勾一抹惊艳的玫瑰香。
  “这款叫什么名字?”谢时依一口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以后我来好点。”
  云祈深而幽沉地看了她一眼,轻薄唇瓣没有张动。
  谢时依也不在意,再抿了两口酒,突地想到先前在车上未能出口的疑惑。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总算是可以问了。
  她举着酒盏,凑近些许,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问:“我之前收到一封揭发晋安雄的邮件,和你有关系吗?”
  “什么邮件?”云祈不咸不淡地反问。
  谢时依仔细瞧他:“不是你啊。”
  “那是谁发的?”她眼珠转了两圈,自问自答,“不会是小谢吧?”
  云祈脸色立马垮下去,一双寒瞳迸射凶光,近乎咬牙地喊:“谢时依!”
  谢时依忍俊不禁,兀自笑了一会儿。
  忽而,她转向他的眸光格外认真,煞有介事地说:“谢谢你。”
  云祈有些费解:“谢我什么?”
  谢多年过去,阅遍近在咫尺的阴恶,跌落混沌无序的染缸,你依旧如初。
  不枉费我当年把赌注压到你身上。
  也是,太阳永远是太阳,哪怕是最后的毁灭爆炸,也该极致璀璨夺目。
  怎么可能轻易被谁阻了光亮?
  谢时依坐直身子,愉悦地又喝了一口酒。
  漂浮的酒沫蹭上嘴角都不自知。
  云祈深邃的眸光始终定在她身上,见此伸出手,指腹去擦那片浮沫。
  温热的触感点在唇角,谢时依由不得一惊,清凌凌的双瞳睁得浑圆,捧着酒杯一动不动。
  云祈同样也被自己的举动怔到。
  他做得太过理所当然,仿若还在六年之前,他还是她男朋友,可以有恃无恐,无所顾忌地亲昵。
  好巧不巧,这一幕落到舞池中央,偶尔分神关注这边的陆方池眼中。
  他的反应比任何一个当事人都要大,登时止住大开大合,扭腰摆胯的舞步,刻不容缓地拉着阿华出来。
  他将阿华送去谢时依身边,自己则拽走了云祈。
  云祈冷不防被他扯到一个偏僻角落,挥手甩开他,皱起眉头说:“想发疯回精神病院去。”
  “是你疯了吧!”陆方池指向他的手,恼火地回,“你刚刚在做什么?你不会又被那女的蛊惑了吧?”
  云祈眉头越皱越紧,极度不悦:“什么叫‘那女的’?”
  “谢时依,我叫她名字行了吧?”陆方池急得原地转圈圈,“她才回国几天啊,你就憋不住凑上去了?你是不是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这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陆方池至今记得那年谢时依微博小号曝光,甩了云祈后,云祈过了一段怎样消沉灰暗的日子。
  那时的云祈被云海山严格管控,陆方池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和他取得短暂联系。
  谢时依收了云海山一大笔钱,在哪一天出国的消息,还是陆方池告诉云祈的。
  那也是陆方池至今都后悔的一个决定。
  他本意是想让云祈认清谢时依的真实嘴脸,彻底断了念想,如何料到云祈不惜和家里严防死守的保镖大打出手,被揍得蜷缩在地上直不起腰,依旧咬牙冲去了机场。
  从机场回去后,他高烧不退,脑子烧得浑浑噩噩,在私人医院一住就是半个月。
  陆方池使出浑身解数求了云海山好些天,好不容易被允许去医院看他一次,瞅见他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地喊:“谢十二。”
  面对陆方池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云祈反应平平,视线垂低,定定落向右手食指指腹。
  那里,刚刚碰过一处久违的柔软。
  “你是一直没有记得过她算计你的那些吧?”陆方池越说越来劲儿,狠狠跺了一下脚下这块地,“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为什么盘下这家酒吧,又为什么执意要保持原样,还有学校,那条胡同,动物救助中心,为什么你花一大笔银子维持的这些地方都能找到她去过的痕迹?”
  谢时依没有回来之前,陆方池对此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他知道后来的云祈自我封闭,身边找不到一个关系能够越过工作界限的异性,却总是戴一枚戒指,对外宣称“我有女朋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看破不戳破。
  云祈垂下右手,被一连串问号砸得有些烦,抬起眼反问:“说完没?”
  不等陆方池作答,他转身就走。
  “是,谢时依的遭遇很惨,她当年带着目的接近你情有可原,但她真的不喜欢你啊!”陆方池强调道。
  云祈急促的脚步一顿。
  另一边,
  谢时依瞧着云祈被陆方池急急慌慌地拉走,不由望了过去。
  阿华约莫担心她会多想,忙说:“没什么,陆方池找他肯定是有事,说不定是他们公司出了状况。”
  谢时依没吭声,收回视线,慢慢喝完了手上好看的鸡尾酒。
  数分钟后,云祈去而复返,瞧不出任何异样,神色平常。
  他默不作声地端起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跟着他回来的陆方池表情却一言难尽,像是被气得不轻,定在几米开外,怒不可遏地斜睨他。
  阿华见状不对,赶紧起身走过去。
  陆方池还想凑过去讲几句,阿华眼疾手快拽住他胳膊,催促道:“走了。”
  他没听,直是要往卡座上冲,阿华忙不迭补充:“这里太吵了,我不舒服。”
  陆方池才停下动作,乖乖随她出去。
  谢时依目送他们匆匆离开,扭回头问云祈:“你们聊我了吗?”
  云祈深不见底,似有无穷波澜的视线经过她面前空荡的酒杯,缓缓移向她。
  那杯由他亲手调制,度数不高,但一杯下肚,还是红了她的脸。
  “嗯,聊你了。”云祈盯住她樱粉色的双颊,低声回。
  听此,谢时依连同他对视的勇气都聚集不起来一点,慌乱错开眼,落荒而逃似的。
  云祈却不依不饶,主动展开:“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的。”
  谢时依心脏重重一抽,颇为意外,干巴巴地说:“你们还挺八卦。”
  云祈不甚在意,追着问:“本人说说?”
  谢时依黑长睫毛扇动的频率愈发失常,她悄无声息掐一下虎口,回头反问:“你关心这个干嘛?”
  云祈:“无聊。”
  谢时依:“……”
  她喝了那一杯,后劲似是慢慢上头,开始晕乎。
  她咬紧后槽牙,有点赌气地回:“反正不是你这种。”
  云祈纹丝不动黏向她的眸光陡然跳跃变化,冲天火光轰地爆裂,烧成连绵一片,烈烈难灭。
  他立即蹭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酒吧灯光迷离交错,变幻多端,谢时依眼睁睁看着他踩过一地明明灭灭,迅速远去,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总不至于是还对她有意思。
  思及此,谢时依胸腔像是压上了万斤石块,闷得喘不过来气。
  她抓起酒杯又想猛灌,却发现早已喝空了。
  她叫来服务员,胡乱要了两大杯。
  不知是这两杯刚好是高度数,还是各种酒液混着喝的缘故,谢时依喝完没多久,思绪彻底转不过弯,大脑胀痛又沉重,眼前仿佛被打了马赛克,朦胧不清,黏稠成一团浆糊。
  她浑身绵软脱力,连挺直腰杆都维持不住,上半身一歪,直是往沙发上倒。
  就在她沉甸甸的脑袋要砸下去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伸来,托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