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齐韫,你怎么样,你疼不疼?”
  齐韫摇摇头。
  哪里能不疼呢,脸都肿了。
  薛瑛气得眼睛通红,徐星涯将她拉起来,说:“你少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爹是罪臣,他处心积虑接近你是为什么?还不是看上你的身份!想要借侯府的势,好叫他齐家东山再起!”
  他怒视齐韫,一字一顿,“齐含章,你敢告诉她,你家中是什么情况,你敢说,你的左手因为什么而受伤吗!”
  薛瑛惊愣在原地。
  齐韫在徐星涯开口的一瞬间,脸上血色尽退,薛瑛很少看到他这般无措的神色,他下意识放下衣袖,遮掩住在打斗中露出来的左手,抬头看向薛瑛,她呆呆地站着,神情有些害怕。
  齐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齐韫的父亲也只是一个小县官而已,日子算不上特别富奢,但也安宁,只是数年前,齐韫的父亲因为犯了错被下大狱,没多久就死了,家中弟妹年幼,母亲体弱多病,齐家门庭没落,欠了不少债,为了还债,也为了保护弟妹,齐韫被仇家剁去两根手指。
  他平日里写字读书都是用的右手,加上刻意遮掩,不将伤处展露在旁人面前,所以薛瑛并不知道他的残缺,方才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她险些摔倒,及时抓住齐韫的手,察觉到有些不对,可薛瑛只当是自己想错了。
  如今听徐星涯的所说,齐韫竟然是罪臣之子,虽然并不是什么抄家的大罪,但罪臣就是罪臣,比普通的穷书生更加配不上她。
  薛瑛不动声色地往徐星涯身后躲了躲,徐星涯那样指责,齐韫竟然一句话也不反驳,可见是真的。
  他就那样看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似的,薛瑛反而不敢再和他对视,她垂着视线,避开他的目光。
  慢慢地,齐韫就不再看她了,他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有多说一句便离开。
  好一会儿,薛瑛才从徐星涯背后探出头,齐韫已经不在了。
  “表哥……”
  她低声道,徐星涯脸上的怒气消减一些,他劝服自己,“没事,是他引诱你,我知道的,我教训过他了,他不会再来纠缠你。”
  徐星涯当然不愿意承认他的小表妹会喜欢别人,偏袒别人,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只是被引诱了,被骗了,心还是向着他这个表哥的。
  一定是这样。
  薛瑛垂着目光,神情有些难过,徐星涯背着她下山,她趴在他肩上,虽然他一路上都在逗她笑,但是薛瑛一点也笑不出来,她闷闷不乐,不发一言。
  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薛瑛弄不明白,但是她也知道,绝不能与罪臣之子接触,以免惹祸上身,给家中带来灾害。
  她没再去过松源山,安安分分在家中待了几日,某一天,小厮突然到她院里请示,说刚刚有一名男子路过侯府,请他将一物交给二小姐。
  薛瑛纳罕,走上前,接过下人递来的东西,木盒里,是一枚碎裂了,但被修复好的玉镯,裂纹精心用银丝装饰过,样式很好看,一点也不突兀。
  薛瑛拿着镯子,许久才想起来,前几日,她确实在松源山丢过一个镯子,但薛瑛怕遇到齐韫,不敢去找,想来是那时掉在竹林里的,被齐韫捡起,修好后送到侯府。
  “他……有说什么话么?”
  薛瑛怕他拿先前的话说事,提入赘的事情。
  小厮摇了摇头。
  薛瑛将镯子又放回去,说:“你还给他,就说不是我的,他认错了,还有,你再帮我带句话。”
  她斟酌一会儿,说:“你家世不好,我们两个没有可能,你也别怪我翻脸无情,你一开始也没有和我说过你家中的情况,所以……错在你才对,别来找我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被下药。
  这件事过后,薛瑛就好一阵子没出门,整个人都蔫吧蔫吧的,徐星涯经常来找她,薛瑛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不想理,院门锁得死死的,自己窝在榻上看话本。
  徐星涯见不到她的人,竟然钻狗洞,窗户被敲响的时候,薛瑛都快吓死了,一打开,看到徐星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朝她笑了笑,“表妹。”
  “你干嘛?!”
  她瞪大眼睛,就差将“你有病”三个字写在脸上。
  “我来看看你。”徐星涯趴在窗台上,“舅母说,你这几日都将自己关在屋中,我怕你会闷坏。”
  薛瑛扭过头,对他没话说,她对徐星涯没什么好脾气,大概是他的出现搅和了薛瑛的计划,齐韫那边没戏后,薛瑛还得找新的目标。
  “你快走。”薛瑛不耐烦地说:“我都说了别来了你还来,你这样子叫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她并不是个多么守规矩的人,徐星涯又不是不了解她,她说这样的话,就是想搪塞他,赶他走而已。
  “怕什么。”徐星涯对她道:“你还怕别人说闲话么,再说,你我小时候订过亲的,我来看自己的未婚妻,难道有错吗?”
  薛瑛一听这话就炸毛,差点跳脚,“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徐星涯的母亲是她的姑姑,她刚出生的时候,几个大人便玩笑似的给孩子定下亲事,薛瑛不过是襁褓里的婴儿,她当然不认这种稀里糊涂的婚约,但是徐星涯那时已经开始记事了,从小就将她视作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他还记得表妹刚生下来不久,他随母亲来侯府探望,大人们围着婴儿笑,说她长得白净,眼睛乌圆明亮,一看就知道长大后是个美人,徐星涯也才三四岁,踮着脚去看,急得团团转,舅母看到他的样子,笑着将婴儿放在摇篮里,徐星涯凑上去。
  表妹又小又软,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戳她的脸蛋,肉乎乎的,表妹握住他的手指,她从小就挑剔,对乳娘的要求高,睡姿不舒服就闹,是个很难带的孩子,什么拨浪鼓,虎头娃娃玩一会儿就腻,也看不上,但是抓住徐星涯的手指后却不肯松开。
  大人们见状都在笑,说瑛娘从小就黏表哥,以后应当嫁给表哥为妻。
  徐星涯听不太懂她们在聊什么,趴在薛瑛的摇篮前,小声地对她说:“你好。”
  “我是你表哥哦。”
  他从小就知道,薛瑛以后会嫁给他,所以他亲近自己未来的妻子没有什么不对。
  然而对薛瑛来说,那只是长辈的玩笑话,又不是写了庚帖,送过聘礼,板上钉钉的事情。
  玩笑话,哪里能当真。
  她又不喜欢徐星涯,对他并无男女之意,从小就认识,以后一辈子还要互相对着那张早就看了十几年的脸,腻都腻死了,薛瑛最讨厌别人将她和他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胡说。”徐星涯有些生气,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好软,他本来只想捏一下,指腹下的触感那么细腻,根本不舍得将手松开。
  “你要嫁给我的,表妹嫁给表哥天经地义。”
  薛瑛恼怒,一把推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脸,“不嫁!”
  徐星涯站在窗外,本来笑眯眯的神色沉了下来,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问道:“瑛娘,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齐韫了?”
  他总是嬉皮笑脸地唤她表妹,很少这么认真地叫她。
  薛瑛呆了一瞬,喜欢吗,好像也没有,她只是觉得齐韫长得很好看,也很上进,是她喜欢的那种人,也是她一开始物色的目标,如果他能做到薛瑛的要求,薛瑛大概会很开心嫁给他,她想做诰命夫人。
  可是他毕竟有那样的身世,薛瑛不能给自己和家人招惹祸端。
  她说道:“没有。”
  徐星涯仍旧看着她,怕她撒谎,只是薛瑛神色坦然,看不出什么,许久,他又重新笑起来,“那就好。”
  他将自己护在怀里的点心拿给她,徐星涯从外面翻墙进来,为了找她,又爬她院里的狗洞,顶着一头草,衣襟也乱糟糟的,可是那一包点心竟然一点也没碎。
  徐星涯说:“我得回书院了。”
  “噢。”那是薛瑛最喜欢吃的点心,她毫不客气地接过,“那你快走吧。”
  徐星涯有些无奈,她得了好处,立刻就赶他走,“没良心。”
  薛瑛已“嘭”地将窗户合上。
  日子渐渐过去了,转眼就到了秋末,自从薛瑛叫门房的下人带过那句话后,她就真的再也没听到过齐韫的消息,也再也没有见过他。
  秋时,京中各种各样的宴会很多,还有诗会,书生们喜欢去凑这样的热闹,一是能结交达官贵人,与更上层阶级的人接触,二是能遇见贵女,也许会有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
  薛瑛喜欢凑热闹,只不过先前一直忙着勾搭齐韫,她没心思去这些地方,如今闲下来,想到那些诗会上说不定也能遇到不少才学品性与外貌都极佳的男子,于是次次盛装打扮,每场都不缺席。
  重阳前几日,朝中素有威望的谢翰林家中办了赏菊会,谢翰林的女儿谢舒还给侯府递了帖子,邀薛瑛过去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