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以师兄你是那夜在苍梧山被萧二公子抓住的?”祝余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不过被人撞见自己和萧持钧在一处,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她移开目光,不去看宋青来,淡淡道:“我与二公子,是有些私事。”
  什么私事需要搂在一起才能说,宋青来暗自腹诽,又说起方才囚室内萧持钧想从他嘴里套出宵衣卫机密的事,“还好我机智,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他这人城府深得很,你还是再掂量些罢!”
  “哦?”祝余好奇,“他套你什么话了?”
  宋青来就将萧持钧问的那些事一一道来,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着不对。
  怎么都是些起居行事的日常琐碎。
  他看了看祝余,又想起萧持钧问话时的表情,这才迟迟地反应过来,这小子,跟他这打听小十三的事呢!
  祝余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宋青来的肩膀:“师兄,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会小心的。”
  又想起前世宋青来身边那位青衣女子,她试探着开口:“我今日便要启程去永州,师兄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给你捎带些回京。”
  永州。
  宋青来心下一动,他别开眼,看向亭子外波澜不惊的湖水,日头熏熏,湖边的花木有些打蔫,一只鸟自树梢飞落,轻点湖水,留下圈圈荡开的波纹,而后扑棱着翅膀高飞而去。
  “你,何时回京?”宋青来抿着唇,侧面看去,一张脸紧绷出冷硬的线条,不似方才的呆愣模样。
  祝余算了算时间:“约莫是三月之后。”
  他闻言似是有些意动,眼眸亮了亮,但又想起来什么,面色落寞下来。
  “罢了,没什么需要捎带的,你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
  转身便要离开,却在回身看见远处的萧持钧后,有些感同身受,“自断情爱是宵衣卫铁律,小十三,”他侧过身,望着祝余:“你别犯糊涂。”
  像是在劝说祝余,又像在告诫自己。
  祝余动了动唇,前世遇到宋青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自断双腿也要与之厮守的人,想必是极为重要的,她有些不忍,还是问了问:“师兄,若是在永州有故人,我可代捎书信一封。”
  宋青来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亭子口,背对着祝余,沉默了片刻,他冷漠回绝:“不必了小十三,我在永州没有什么故人。”
  言罢便径直离去,原本挺直的脊背在走动间松动下来,竟有些颓唐之意。萧持钧等在不远处,宋青来路过时,停下来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他接住宋青来的目光,两人僵持片刻,宋青来启唇轻声道:“你要对得起她。”说完便不再停留,快步离去。
  祝余叹了口气,拎着包袱又折返回来,萧持钧还在原地思索着宋青来的话,将月和带星见祝余靠近,便自觉退下去,留两人单独说话。
  近前来,祝余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包袱,“我要去永州,一个时辰之后就出发。”
  萧持钧垂下眼来看她,祝余微仰着头,眼睛睁圆了,很专注地盯着他看,他应了一声,“何时回来?”
  “三月之后。”意识到这趟去的可能有些久,她解释道:“是英姐姐的事,恐有些麻烦,须得费些时日。”
  三月之后就是年关了,萧持钧说:“我陪你同去。”
  “不行。”祝余摇了摇头,很不赞同的模样:“侯爷不久后就要回京述职,你不能在这时候离京。”
  萧持钧抿唇不语,祝余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皱了皱眉:“此行不会有打打杀杀的事,我只是替英姐姐回家取个物件,你不要担心。”
  说完执起他的右手,握了握:“天冷下来,你记得去黄叔那里取些汤药热敷,袖炉也记得随身带着。”她弯了弯眉眼,安抚道:“我会在除夕之前回来的,记得在小院等我。”
  萧持钧覆手上来,低垂着头去看两人交叠的双手,很不安的样子,“带上将月和带星,你一人南下我不放心。”
  “这怎么行,将月和带星是你的护卫。”祝余抓了抓他的手心:“他们走了你怎么办?”京中局势不稳,陛下与安平侯的关系每况愈下,多少人盯着萧持钧这条命,他有旧伤,不能没有人随身护卫着。
  萧持钧拧眉,眉宇间似有焦躁之意,祝余身上理不清的谜团,无法陪同她南下让他越发不安,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要么我同你去,要么带上将月和带星。”
  猜到他会这么说,祝余叹了口气,近前一步,将手抽出,背过去负手在身后,凑近去看萧持钧,“你怎么这么霸道。”怨怪似的看着萧持钧,下一刻便被萧持钧托住脸,宽大的手掌紧贴在她脸侧,拢住颊肉,他低声哄道:“你听话,我在京中等你回来。”
  祝余被他托住,颊肉微微鼓起,她眨了眨眼,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好吧。”萧持钧见状,松开手,正准备唤将月和带星过来,就听见祝余说:“将月随我南下,带星留在京中。”他又皱眉,祝余佯装不高兴地打断他:“就这么定了,你不许再说话。”
  说完自己冲将月和带星招了招手,两个护卫愣了愣,又去看萧持钧,但背对着也看不见神色,只好听话地上前来,刚靠近便瞧见自家主子不悦的脸,接着便听见祝余说随她南下。
  将月眼睛亮了亮,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能借机南下游历,自然高兴,只是……
  他小心地打量了几眼萧持钧的神色,后者抿唇不语,一副全听祝余安排的样子,只是脸色沉得厉害。
  瞬间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规矩地站在祝余的身后。
  祝余又叮嘱了几句带星,让他记得给萧持钧的手敷药,便要离开,萧持钧抑制住心里的焦躁,送她出府,将月先行一步去收拾些行装,远远地看见侯府侧门,萧持钧停下来,拿出一枚玉牌,“到了永州记得修书回京,若是遇到麻烦,拿着这个去找永州军的顾明意,可向他借些人手。”
  她将玉牌收进怀里,“知道了,你在京中也小心,若是侯爷回来,你别与他置气,等我回来让黄叔制些暖身的锅子,咱们一起过除夕。”
  萧持钧一一应下,祝余这才想起来手里的柿饼,递过去:“方才来的时候,见有人在卖这个,想起来你爱吃,就买了些。”萧持钧接过,拎在手里,陪着她继续往前走。
  到了侧门外,将月已等在一旁,祝余紧了紧包袱,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萧持钧立在门前,仰面去看她,祝余垂下头冲他笑了笑,束起的发连带着落下来,萧持钧望着她,轻声道,“去吧,等你回来。”
  马蹄向前,祝余轻勒缰绳,即将拐过第一个弯道时,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萧持钧依然静立门前,目光落在她身上,日头从他身后照过来影子斜拉在地上,逶迤落在几级台阶上,拐过弯道,祝余策马疾行,将月跟在身后,马蹄过去激起阵阵扬尘。
  叶落无声,此时已是深秋,再过段时间,京中就要落雪。
  第16章 将月带星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唇角。◎
  自京中南下,祝余二人行至沧州城稍歇,找了家客栈住店,祝余到此便写了封信送往京中,递给陆英,向她报平安,也劝她静心将养,将月往侯府递消息,随之送去的还有祝余在沧州城得的一只药方子,对萧持钧的旧伤有益。
  将月和带星是萧持钧自北境回京时救下的,他离开北境时孑然一身,没有带亲近的护卫侍从,同行的都是北境和京中护送他的钦卫,途经一座小城歇脚时,他在城中逛了逛,误入了一座私人斗场,当时两人被打的奄奄一息,被人抬出来,就这样丢在路边。
  着人将他们带回驿站,用了些药,此后便跟着他一同回京,在侯府做些零碎的闲事,萧持钧回京后便日渐消沉,领了陛下赐下的差事,除了上朝务公,其他时间都闷在府里,顺手救下的两个逃奴,早被他淡忘在一旁。
  那时方回京,侯府漏得跟筛子似的,萧持钧无意党争,奈何陛下对安平侯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有些胆大的便使了些手段来试探,派了些亡命徒,深夜来侯府刺杀。
  是将月和带星最先发觉,两人守在萧持钧寝房外,将刺客打得落花流水,身手比侯府护卫要好得多,府中教习武艺的先生得知后便将两人带走,悉心培养了一年。再次回到侯府之后,便是他二人一直跟在萧持钧身侧。
  名字是萧持钧的武师傅取的——那位从战场上因伤退伍的崔姓老将,自陛下下旨,他便一直等着萧持钧上京,不同于其他人等着看笑话般的戏谑姿态,崔师傅自萧持钧进侯府的第一日,便为他呈上了一套详实的复健计划,他知萧持钧内心的愤懑,教导他平心静气,日日勤练武艺,还托自己熟识的铸剑师打了承影剑,赠予萧持钧。
  将月和带星的名字,是萧持钧收到崔师傅赠剑那日,一同定下的。崔师傅人没来,但捎了张字条,武将出身却摆弄起了文采,用了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