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金笼 第61节
  如今婚期延后已成定局,柳惜瑶回到朝霞院,看到这入目的鲜红,眉宇间忧色更甚。
  秀兰与安安倒觉无妨,两人一面将凤冠与喜服小心翼翼收进柜中,一面宽慰柳惜瑶。
  在这二人眼中,这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若不是太子出事突然,明日晨起柳惜瑶就该梳妆嫁人了。
  “娘子就是太过紧张了,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出何乱子?”秀兰合上柜子,倒了盏花茶递到柳惜瑶手边,“娘子还不信大公子的为人嘛?”
  柳惜瑶捧着花茶,垂眼低道:“我自是信他的。”
  想到方才宋澜当着荣华县主的面,连先入族谱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还如何能不信他。
  即便她对此事不抱希望,却也明白宋澜能这般开口,便是再一次向她表明了心意。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安,许是当了真正与宋澜成婚的那日,她才能彻底安下心来罢。
  日头渐落,整座朝霞院被橙黄色的光晕笼罩,柳惜瑶觉得浑身乏力,去了净室洗漱,待洗漱出来后,便换了衣裳爬上床榻。
  自搬入朝霞院以后,安安便不再与她同榻,而是与秀兰睡在右侧的耳房,虽与主屋只一墙之隔,她若有事,扬声喊一句便能听到,可到底不在一间房中。
  儿时在赵府的时候,夜里有奶嬷嬷陪着,后来少时随母亲来了宋府,两人便同住一间屋子,再后来母亲去世,她与安安同塌而眠,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可她心头却觉得空落落的。
  她前几日就想让安安过来陪她了,但还是忍住了。
  秀兰也提醒过她,往后不该如在幽竹院时那般了,侯府是重规矩的,尤其是大公子,光看他肃整各院仆役便知。
  柳惜瑶觉得她说得在理,可有一点,她暂时没有应允,便是夜里留人守着她。
  “我夜里又没有事,你与安安便不必折腾,夜里就去睡吧,我若真有事再唤你们便是。”柳惜瑶心疼这两人,虽是名义上的主仆,但不论是安安还是秀兰,想到三人在幽竹院的日子,她又哪里真能将她们视为婢女。
  至于所谓礼数,待往后再说吧。
  秀兰想起安安曾与她说,她家的娘子最是好,便不由笑着上前,将床帐解开,“安安没说错,我家娘子真的好,最是好,我家娘子一定能熬出来,一定会有好报!”
  原本明日该是大婚之日,这床帐也换成了鲜红色龙凤呈祥样的,如今婚事推后,收了喜服与凤冠,床帐却未曾换下。
  柳惜瑶隔着那鲜红床帐,也朝外面的秀兰道:“我家秀兰是福星,有你在身侧,我们三人皆会越来越好。”
  两人会心一笑,秀兰熄了灯,刚出了主屋,不到片刻又折返回来。
  “娘子可睡下了?”秀兰出声唤她。
  柳惜瑶撑坐起身,“没有,可是出了何事?”
  “是大公子来了。”秀兰道。
  自搬至朝霞院,有时宋澜白日繁忙,没空来寻她,便也会如此刻这般,入了夜再来寻她。
  然柳惜瑶没有想到,今日宋澜并不算忙,一整日都在府中,两人白日里是见过的,怎他夜里还是会寻来。
  “大公子说,可否先进来?”秀兰问道。
  柳惜瑶起身挂好床帐,抬手去拿外衫的动作顿了一瞬,低低应了一声,“嗯。”
  宋澜进来时,柳惜瑶已经穿了外衫,屋内只点着一盏灯,将那鲜红床帐照得更加夺目。
  宋澜换了衣裳,白日两人见面时,他身上为常穿的玄色劲装,此刻却是一席暗红宽袖长衫,身上还透着一股好闻的香味,再看他发顶,那头发甚至还带着些水汽,尚未干透就寻了过来。
  “表兄怎么来了,是出了何事吗?”柳惜瑶细眉微蹙,上前迎他。
  宋澜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在身前,“答应你会晚些寻来,怎可食言?”
  柳惜瑶面上神色微松,“我见表兄没来,便想着是有事耽搁了。”
  宋澜将她拉至桌旁坐下,“的确是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但我与你,何时食言过?”
  他说了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不等柳惜瑶开口,宋澜便主动提起那日两人在屋外凉亭,他与她的承诺,“我那日说过,二月初三,定要你做我宋澜之妻。”
  柳惜瑶笑着看
  他,神情里没有半分失望或是埋怨,“这并非表兄食言,事出有因,怨不得表兄,我知道的。”
  宋澜眸光落在她随意挽起的发髻上,有一瞬的失神,然很快便敛眸,从袖中拿出一封文书,放于她面前,“是怨不得我,你看这是何物?”
  柳惜瑶疑惑地将文书打开,在看到上面那新鲜的墨迹,与勇毅侯府家主的朱红印章时,柳惜瑶整个人瞬间愣住,只觉那手中文书似在隐隐发烫。
  “入族文书,父亲原本只写了一份,令人快马加鞭送往洛阳宋氏宗祠,然我又请他再写一份,不论印章还是文字,两份一般无异。”
  他并未点名,但话说至此,柳惜瑶又如何听不明白,他知道婚期延后,会让她心中不安,才会特地麻烦侯爷再写一份交于她手中,这是为了安她的心。
  宋澜垂眼望着那似还在怔愣的柳惜瑶,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轻缓,“最快五日,最慢也超不过十日,由我的亲随亲自驾马前去。”
  能被他派出的人,不论身手还是行事,皆会谨慎妥当,不会轻易出错。
  “瑶娘,可觉心安了?”宋澜轻声问她。
  柳惜瑶怔怔地望着那文书,不知不觉中就已是湿了眼睫。
  她安心了,彻底安心了。
  原本该是三书六礼,全部办妥才能着手入族事宜,可宋澜却为了她,竟不顾礼数,做到了这一步。
  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而出,那压在心口上的巨石,仿佛一瞬间就消失的烟消云散。
  “哭什么?”宋澜抬手去拂那脸颊上的泪珠,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与无奈。
  然柳惜瑶却是倏地回过脸来,眼底泛着晶莹的泪光,她双手环住宋澜脖颈,合眼便覆上了他的唇瓣。
  这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这般主动,又这般无所顾忌,没有了往日半分羞赧或是拘谨的模样。
  那不带半分克制的吻,混合着眼泪味道,还有那面颊上淡淡花露的香气,让宋澜顿时乱了气息,那隐忍已久的心绪,似也逐渐变得凌乱。
  “瑶娘,瑶娘……”
  粗沉的声音从唇齿间缓缓溢出,他将双手慢慢环在她腰后,时而用力将她按在身前,时而又仿若寻回了那一星半点的理智,将力道慢慢松下,然还未等她与他彻底分开,那股谷欠念便再度袭来,他又将她狠狠按在怀中……
  如此也不知反复了多久,两人之间的主动权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了转变,柳惜瑶从主动变为了被动,他也从最初的迎合变为了索取的那个。
  她慢慢松开了他脖颈,整个脸颊涨红如血,他似也依旧不舍将她放过。
  他实在不明白,不过只是一双唇瓣,怎就如此软糯香甜,怎就叫他吃不够呢?
  许久后,宋澜才缓缓将她松开,灼热的目光落在那微颤的唇瓣上,沉哑着出声问她,“夜里吃了何物?”
  柳惜瑶匀着呼吸,脑袋还有些发怔,愣了一瞬,才颇有些尴尬地回他,“啊?我、我夜里清过口齿的……”
  见她紧张的模样,宋澜忽地弯唇,又想吃了,他用那生了一层厚茧的指腹,轻轻触在她红唇上,沉声道:“别急,我是觉得甜才问的,你说……怎会如此甜呢?”
  柳惜瑶此刻颊边泪水已干,只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泪痕,然那双眼睫,依旧沾着水光,她没有说话,只怔怔地看着宋澜,而宋澜也并未心急,指腹还在她唇上缓缓轻抚。
  片刻后,那温热的气息从唇瓣轻轻呼出。
  “快至子时了,待过了子时,就是吉日,对么表兄?”
  他合该听懂她话中之意的,却好似不敢确认一般,眯着那双凤眸,细看着她的眉眼。
  在确信自己并未会错意后,宋澜便深深地吸了口气。
  柳惜瑶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他横抱而起,朝着那鲜红床榻而去。
  床帐垂落,帐内只剩一片幽光。
  柳惜瑶看过画册,秀兰也在前几日便特意与她说了许多,她知道头一次最是难捱,多半都会疼痛难忍,尤其宋澜这般孔武有力的武将,若行至最盛时,难免会难以自控,若实在忍受不住,莫要太过慌张,可以试着轻声去求。
  她原本已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宋澜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表面是那般沉冷又狠厉的一个人,却是在这红帐之中,给了她无尽的温柔与耐性,哪怕再过昏暗,只她稍微蹙了眉宇,他便会压下那满腔念想,迫自己轻缓下来。
  比起那时在塔楼内被覆着双眼,落下一道道醒目红痕,此刻所有的触碰都是万般的小意,他也会吃,会碾,会将每一寸都细细品之,却始终不忍在这柔白似雪的肌肤上留下半分痕迹。
  柳惜瑶能感受到,宋澜予她的这份喜爱是怜惜,也是珍视,他将她视为正妻,给了她正妻该有的一切体面与尊重。
  柳惜瑶哭了。
  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那心中无数复杂的情绪,在此刻得以释放而出。
  许久后,屋内归于平静,他轻噬着她耳珠,与她道歉,他明明已是万般轻柔小心,都快将自己别到炸裂一般,却还是让她落了泪来。
  “不怪表兄的……”她软着语调,嗓音也变得哑了几分,“是我自己……我觉得……”
  心中万千的思绪,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宋澜的掌腹落在她颊边,让她抬起头来。
  她双眸起了一层薄薄水雾,如那温泉池畔氤氲的雾气,朦胧又温软,而那白皙柔嫩的脸颊又染着抹诱人的绯红,让人只着一眼,便心尖发颤。
  宋澜喉结微动,敛眸不敢细看,怕若再多看一眼,便又是一番难忍,“觉得什么?”
  他沉声问她,见她咬着唇没有回答,宋澜寻到她那柔软的小手,捏在掌中,“可是后悔了?”
  这次他没有等柳惜瑶的回应,而是翻身起来,将她双手全然握于掌中,撑在她两边枕上,垂眼望着她道:“已至二月初三,自今日起,你生是我宋澜的人,死也要与我同冢。”
  第64章 金即刻入京
  红帐内再次静下,已是许久之后。
  满身的汗水与津浆实在太过黏腻,无人让人安睡。
  宋澜撩开床帐,将柳惜瑶抱进怀中,朝旁间的净室走去。
  怀中之人双眼迷离,似还未彻底缓过劲儿来,整个身子软弱无骨地贴在他胸前,那双红润的唇瓣微张,幽兰的气息还在不住轻吐。
  直到宋澜将她放入水中,她才好似慢慢恢复了些气力,忙抬手虚掩在身前,只朝那立在桶边,舀水朝身上泼洗的宋澜匆匆扫了一眼,便立即垂眸不敢再望。
  “表兄……”
  只这一声仿若呢喃地轻唤,便让宋澜瞬间又想起片刻前,那断断续续,嘤咛到失了语调的模样。
  宋澜原本以为,他将这二十五年来所有的温柔与克制皆给了她,才不会叫她在这夜里难受,却没想他的过分柔缓,反而让她经受不住,竟出声求了他。
  原在这种事上,过分的克制也会让人难受,然宋澜也意识到了,在那份难受中,还夹杂着至极的苛求与愉悦……
  她是享受的,他也是。
  “不改口?”宋澜垂眼望她。
  柳惜瑶一副恨不能将头埋入水中的模样,低声道:“待……待礼成后再改口吧,不然被旁人听了去……以为我、我……”
  “管旁人作何?”宋澜喜欢让她看着他说话,见她越是躲避,便越是凑近,索性将手中的瓢放在一旁,双手撑在桶边,俯下身来盯着她道。
  他背光而站,身影便显得尤为高大,将整个浴桶全然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中。
  柳惜瑶对宋澜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畏惧,可此刻抬眼便是一片精壮到沟壑分明的铜色,还是叫她缩了缩脖子,生怕面前之人意犹未尽,将她从水中捞出,又要折腾一番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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