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夫人 第8节
  皇帝对淑妃表妹心中有些歉疚,为这三年里令她独守空房的事,也为那天夜里他的离开。这会儿谢疏临要去看望妹妹,皇帝就想也跟过去坐坐,看看淑妃,宽慰下她的心。
  在谢疏临看望完妹妹后,他会命人将谢疏临带到梧桐院去,到时,慕晚可能会将前些时日发生的事,都告诉谢疏临听,比如他的频频造访,比如那天晚上他失控的表现。
  皇帝心里清楚,却不想阻拦,要阻拦也很简单,他这会儿派个宫人提前到梧桐院,命令慕晚不得透露就是了。天子的谕令,臣民必须遵从,慕晚本就心性怯弱,应无胆量违抗圣谕。
  为何不这么做?为何不派人去传谕?在同谢疏临走往清宁宫的路上,皇帝自己也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他难道不知,若是慕晚向谢疏临说了那些,他同谢疏临之间多年坦诚相待的君臣兄弟情义,就会从此有了芥蒂吗?
  他不该将这芥蒂掐死在未发生时吗,他该希望他和谢疏临情义不变才是,他该希望那晚的事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希望那一晚就像被一层夜纱蒙着,永不会被人揭开。
  那他为何不悄悄派人去传谕?难道他潜意识里竟是希望那层纱被揭开,希望事态失控吗?若是事态失控,他也不必再压抑自己的心念,本就濒临失控的心念?
  他是在这么想吗?他想做什么?他要做什么?纷乱不明的思绪,被太监尖利的通报声打断,皇帝已走到了清宁宫前,他暗暗收整心神,将所有乱思都压在心底,与谢疏临一道,神色平静如常地走进了*清宁宫中。
  却在走进并目光望向前方的一瞬间,被强压在心底的所有思绪,都像是被风卷起的枯叶蝴蝶,纷纷扬扬地乱飘在皇帝心中。前方接驾的,不止有谢淑妃与清宁宫宫人,还有慕晚,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眼睑低垂。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下,后面有强取豪夺强制爱元素,防止不吃这口的被雷到
  几章内,皇帝开始对女主产生疑心,日常发小癫,在确定女主是当年搞他的人后,新仇旧恨发大疯
  第17章
  ◎甚至这欲念,已渗透到他的感情。◎
  在又一次侍寝失败后,谢淑妃暗暗哭了半夜,想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向慕晚学习如何讨男人喜欢。
  但也不可耽误慕晚给太皇太后绣制观音像,外人眼里,是她召慕晚进宫,若观音像绣得不好,她也要面上无光,遂一直等到慕晚已将观音像绣制完成后,谢淑妃才命人将慕晚传到清宁宫中。
  谢淑妃给慕晚赐座赐茶,与她闲话,表面询问慕晚与她哥哥之间的事,实则更想知道,慕晚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能让她那个迟迟不成亲的哥哥,动了震惊世人的凡心。
  慕晚起先不知谢淑妃所想,只简单地讲了些与谢疏临的相识相处之事,见谢淑妃对她的回答似不满意,心中也是不解。后来还是侍立在旁的秋婵,半隐晦半直白地提醒了她,慕晚才知谢淑妃今日召她来,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慕晚在宫外时,听人说谢淑妃是皇帝最喜欢的妃子,上次来清宁宫中参见谢淑妃,也亲眼见到皇帝待谢淑妃胜过徐丽妃。
  前些时日,徐丽妃被罚俸半年,慕晚有听到宫人议论,说陛下是为谢淑妃惩罚徐丽妃,所谓的“行为不端、屡教不改”,是指徐丽妃对谢淑妃常有以下犯上的言行,不够尊重谢淑妃。
  被陛下这般偏宠的谢淑妃,有何必要想知道更多讨男人喜欢的手段呢,谢淑妃是担心日后失宠,想要进一步固宠吗?
  慕晚不知道谢淑妃心里的隐忧,也无法给出让谢淑妃满意的回答,因她并不是民间传言里魅术高超的“狐狸精”,她没有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不知该如何讨男人喜欢。
  慕晚是真不知晓,在被生父卖给宋家,成了宋扶风的冲喜新娘后,最初的一段日子里,她也曾有一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然而宋扶风并不喜欢她,不仅对她冷淡,那份刻薄的冷淡里还像透着一点莫名的仇恨,尽管她日常侍药侍汤,自觉已对宋扶风尽到了妻子的义务。
  后来与谢疏临在一起,也并不是她设法讨谢疏临欢心,而是谢疏临主动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慕晚真不知道该如何讨男人喜欢,诚实地同谢淑妃说了后,见谢淑妃虽未说什么,但似疑她有所隐瞒,似是不悦。
  慕晚见状,只得绞尽脑汁地给谢淑妃想办法,道:“也许娘娘可以偶尔改换妆束,如今宫外流行倾云髻晓霞妆,比宫妆之端雅,更显娇丽轻柔。”
  谢淑妃没听过民间这等新兴起的发髻妆容样式,问秋婵等也不会梳弄,就让慕晚为她打扮。慕晚遂随谢淑妃来到内殿妆镜前,为谢淑妃梳挽发髻、描画妆容,才刚弄好,慕晚就听殿外有宫人传报道:“皇上驾到!”
  那晚在梧桐院的事,是这些日子里深深剜在慕晚心中的刺。她当时并不知皇帝为何要那般,但曾犯下的弥天大罪,让她在未知的恐惧面前,在深深的悔不当初中,不禁悔吓得掉了眼泪。
  皇帝那样做,是否是因为怀疑甚至知道了她就是当年囚虐他的人,是要抓住她跟她算账?可皇帝那晚又忽然放开她走了,没有审问她,没有在黑暗里一把掐死她,之后也没有派人来捉拿拷问她。
  慕晚不解,只是连日惊忧不安,在此刻听到“皇帝驾到”时,心突地一跳,拿着眉笔的手一颤,将眉笔摔在了妆台台面上。
  谢淑妃等没有注意到她的这点异常,在听到通报后,已忙起身赶往殿外迎驾,慕晚也强按下惊绪,跟在众宫人身后,如仪接驾。
  在御令“平身”后,慕晚随众人站起,虽仍垂着眸,但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熟悉的绯色官袍衣角,就在皇帝身后右半步的位置。
  慕晚按捺不住,微微抬眸,在与谢疏临目光相接的一瞬,连日来积压心中的恐惧悔恨,化作了无限的依恋柔情,滢成她眸中微微的泪光。
  谢疏临不意会在清宁宫中提前见到慕晚,当看到随众人接驾行礼的熟悉身影时,他心中甚是欢喜,而当与慕晚目光相接,望见她眸中的依恋与泪光时,他心中甚是疼惜又感担忧,恨不能立刻将慕晚拥在怀中,细问她近来在宫中可好。
  但不可如此失态无礼,谢疏临这会儿没法和慕晚说话,先依礼向妹妹淑妃问安,再与皇帝和淑妃,一起走进了凝香殿。
  谢疏临与妹妹淑妃皆被赐座,慕晚则随宫人侍立在一旁,谢疏临尽量控制住自己想看慕晚的目光,以防在御前失态,他不知晟朝的皇帝陛下,其实亦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
  皇帝强将自己的目光落在谢淑妃身上,他感觉谢淑妃今日妆扮似与从前有点不同,就没话找话地说道:“你今日这样打扮,甚是好看。”皇帝为之前的事心存歉疚,这样夸赞,也是为了哄淑妃表妹高兴些。
  从前面圣时,谢淑妃都有认真打扮过,但陛下好像注意不到,从未夸赞过她,今日还是第一次。谢淑妃以为慕晚为她改换妆扮风格的法子十分有效,高兴地双颊浮起飞红,连日里压在她心中的阴霾都消散了些。
  “谢陛下夸赞”,谢淑妃含笑道,“是慕晚为臣妾梳妆的,她说这是宫外时新的样式,臣妾一时好奇,就试了试,还请陛下莫责怪臣妾轻浮。”
  “不会,很好看。”皇帝草草说着,心里则浮起烦躁,他已竭尽全力将注意力放在谢淑妃身上,可谢淑妃一提慕晚,他就忍不住想要侧首看向慕晚,她就在他眼角余光中,他想看她,想知道那晚的事后,她现在是如何看他。
  皇帝低首饮茶,茶盏中清透的茶波却似也映着慕晚隐忍的泪光,那晚黑暗中,他触摸到的泪水是颤抖的恐惧,而不久前在凝香殿前,她望向谢疏临的泪眼,却蕴着的无尽的依恋与柔情。
  茶水饮在口中,像是苦的,皇帝草草饮了两口,放下茶盏,对谢疏临道:“你不是想见慕晚吗?恰好她就在这里,你们出去说说话吧。”
  这正合谢疏临之意,他起身谢过陛下,与慕晚走出凝香殿,在一无人的游廊拐角处停下,和她凭栏坐下。谢疏临牵握着慕晚的手,问她这些时日在宫中可好,慕晚没有回答她,沉默凝望着他的双眸,在轻轻颤闪了几下时,似乎又有泪光闪烁。
  谢疏临与慕晚相识三年以来,只见她哭过寥寥数次,为生病的阿沅,或为他坚定地要爱她娶她。谢疏临知慕晚本性坚韧,不会轻易为小事流泪,见状心中更是担忧,急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慕晚却依然沉默,她垂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但一会儿后,又低低地说道:“我……我害怕……”
  “害怕什么?”谢疏临关心追问,却得不到回答,慕晚靠近前来,沉默地依在他怀中,似想从他怀抱中得到些许慰藉。
  进宫前的慕晚,温柔的性情里衔有两分落落大方的明朗,而进宫后的慕晚,却像失去了这份明朗,性情变得怯弱了许多。是因宫规森严的禁内,给她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吗?她不似他,从小出入宫阙,习惯与天潢贵胄打交道,让她进宫这事,也许是他太心急太草率了。
  谢疏临正要将心中的猜想问出时,听慕晚在他怀中轻轻说道:“我曾做下一件错事,很坏很严重的错事。”
  谢疏临不知慕晚为何突然说这个,他也想象不出慕晚能做出什么很坏很严重的错事,只以为她是言辞夸大了,宽慰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错事,尽量悔过弥补就好了。”
  慕晚在他怀中低着头,谢疏临看不到慕晚的神情,就听她嗓音轻细得如风中悬丝,低颤着道:“如果……如果无法弥补……如果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呢……”
  谢疏临道:“我们将是夫妻,无论什么事,我会与你一起面对承担,身为丈夫,我理当保护你,若有险难,我会替你挡着,若有代价,我会替你担着。”
  谢疏临越是说得情真意切,慕晚就越发感觉心如刀绞。她不知那晚皇帝的表现到底是不是疑心,如果是的话,她是否不该贪恋谢疏临温暖的怀抱,应尽早离开谢疏临,斩断和他的关系,这样万一她哪天东窗事发,才不会牵累谢疏临……
  不,不可东窗事发,绝对不可以,她是有罪,但她的阿沅只是无辜孩童,叫他死在他生父的怒火下,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她是否应该尽快离宫,离皇帝远远的,放弃成为谢疏临的妻子,永远离开京城,离开她所爱的谢疏临,为了阿沅……
  慕晚想得心中纠痛时,谢疏临扶着她的双肩,令她抬头,温柔地看着她道:“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设法为你解决,如不能解决,我为你承担。”
  慕晚这时无法说出口,她在心中痛悔,也许她该早些告诉谢疏临她曾犯下的罪行,也许谢疏临会因此不再爱她,和她结束关系,但那样也好,那样她就不会进宫绣观音像,不会见到皇帝……
  是她对过去的回避和对情爱的贪恋,招致了今日局面。慕晚垂眼避开谢疏临温柔坚定的目光,“……没有什么事,我只是……只是心里很乱……”慕晚低道,“阿沅……我很想阿沅……很想念他……”
  只是因为思念孩子吗,那慕晚所说的错事又是什么?谢疏临见慕晚此刻柔弱可怜,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他内心也不认为慕晚真会做下什么严重的错事。也许她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宫规,自以为十分严重,但其实并没什么要紧,至少陛下没来提醒他“以身代罚”。
  应该就是在宫中心理压力过大,又太孤单,思念孩子。谢疏临如此想着,温声告诉慕晚阿沅的近况,说这些日子他每晚都会哄睡阿沅,在阿沅睡着后才离开,且他从谢家调了几个嬷嬷侍女照顾阿沅,阿沅身边不止有云琴,无时无刻都有人陪伴照顾,她不必担心。
  但谢疏临也知道,他这些话只能让慕晚稍稍宽心些,是无法让一位母亲停止思念孩子的。慕晚是为他进宫,为他与阿沅分开了这些时日,谢疏临望着慕晚落寞的神情,忽地紧牵着她手起身,带她往凝香殿走去。
  透过敞开的明格长窗,皇帝可看见远处游廊拐角处的慕晚和谢疏临,看见他们凭栏喁喁私语,看见慕晚主动扑进谢疏临的怀中,依依地伏在谢疏临的身前。
  他该担心慕晚将那夜事告诉谢疏临才是,可为什么,与那夜的事相比,他好像更在意慕晚依在谢疏临怀中,她那样主动地依恋,而不是那夜他扶住她时,她在他怀中惊吓得瑟瑟发抖。
  他似乎在意太多本不该在意的事了,难道他因为隐疾,不仅对慕晚的身体有亲近的欲|望,甚至还对慕晚产生了感情上的错觉。在这种错觉的影响下,他才会竟似有种自暴自弃的心态,似想任随事态发展,而后任随本心,去满足自己的欲念。
  皇帝以为慕晚是在谢疏临怀中哭诉他在那夜的冒犯,当看见谢疏临带慕晚回到凝香殿时,皇帝已准备好迎来至亲友人的质问,一边他认为将要到来的质问有千钧之重,一边却又不由地感觉如释重负。
  然而谢疏临却向他一弯腰,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微臣想再求陛下一件事。”
  皇帝一怔,见谢疏临神色间没有任何愤懑,他再抬眼看向谢疏临身边的慕晚,见慕晚好像也不知道谢疏临此刻要求什么,眉眼间浮着柔弱不安的茫然。
  皇帝对谢疏临道:“……你说。”
  谢疏临也知自己的一再请求,实在是过分了,即使他与陛下过去情义深重,他也当守臣子本分,不可一再求请君恩。但为了慕晚,他此时还是说道:“微臣想求陛下给慕晚放半日假,允她出宫看看孩子,孩子很想念他,她也十分地思念孩子。”
  皇帝看向慕晚微红的双眼,她没有向谢疏临说那晚的事,是因为怯弱地不敢说吗……皇帝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滋味,是当松一口气,还是……还是恰恰相反。
  皇帝沉默着时,心中竟涌起想向谢疏临和慕晚坦白的冲动,就亲口告诉谢疏临,他在肖想他的未婚妻,肖想得几乎无法自拔,就直白地告诉慕晚,他对她欲念深重,甚至这欲念,已渗透到他的感情。
  第18章
  ◎朕为你和慕晚赐婚。◎
  然他幼年孤独不安时,是表兄主动要做他的伴读,每日里来东宫陪着他、保护他,每一次他无故受到父皇训斥后,表兄都会安慰他,劝他隐忍,教他自保。
  他被父皇赶往边关的那三年里,表兄受他嘱托暗中维系京中势力,常来密信告知他京城各处动向。当他坠崖身死的消息传入京中,人心惶惶,己方亦有朝臣倒向霍党时,是表兄忠心不二,在京苦苦替他支撑大局,坚定等待他的归来。
  他如今是想以皇帝的权势,去夺取表兄的心爱之人,可如无表兄,他如今也不一定能安稳地坐在皇位上。深重的愧疚是压在欲念上的崇山,是永远都跨不过的天堑,他若为欲念走出那一步,一时的得偿所愿后,将是一世的悔愧万分,他这一生都要无颜面对表兄。
  皇帝终是下定决心,或趁他此刻理智最占上风时,暂时能下决心,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像怕自己很快会反悔似的,皇帝立即说道:“慕晚出宫后,就不必再回来了。”
  谢疏临一怔,听皇帝继续道:“观音像不是绣好了吗,她不必再待在宫里了,到太皇太后寿诞那日,那幅观音像将由淑妃敬献给太皇太后。”
  谢疏临心中浮起不安,原先陛下与他约定的是,慕晚会在宫中一直待到太皇太后寿诞,在寿诞上,慕晚亲自向太皇太后敬献观音像,到时陛下会褒奖慕晚,将慕晚封为尚功局女官,而后,为他和慕晚赐婚。
  难道陛下是想毁诺,不为他和慕晚赐婚了吗?谢疏临心中一惊,急道:“陛下……”
  他刚着急开口,就听陛下说道:“朕为你和慕晚赐婚。”
  金口玉言来得太突然,谢疏临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陛下唇边浮起些微淡笑,陛下淡笑着问他道:“怎么,不高兴吗?”
  谢疏临连忙拉着身边慕晚一起下跪,深深叩谢陛下圣恩,“微臣与慕晚叩谢陛下赐婚,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前陛下明明说要将这事拖到太皇太后寿诞,怎么这会儿突然就为哥哥和慕晚赐婚。一旁的谢淑妃,下意识想请陛下收回成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是妃子,怎可请陛下收回圣意,陛下对她的偏宠本就是虚的,她连圣心都摸不着边,还要在此忤逆圣意吗?!
  再说,哥哥这会儿这样高兴,像是能娶慕晚是他毕生所求,人生夙愿已偿,此后再无遗憾。她先前询问慕晚有关哥哥的事时,也能听出,慕晚与哥哥之间是真情实意,哥哥与慕晚在一起时,总是心中欢喜的。她若请陛下收回成命,哥哥定会伤心,甚至……讨厌她吗?
  为种种缘由,谢淑妃最终选择了沉默,跪在地上的慕晚亦沉默着,但她心神混乱无主,如惊涛交迭。本在殿外时,慕晚都已想到是否要放弃对谢疏临的爱,尽快离开宫中,带着阿沅远走天涯,可转瞬之间,皇帝就为谢疏临和她赐了婚。
  谢疏临是皇帝的表兄与亲信要臣,皇帝应不会将一个曾加害他的恶毒女子,赐给谢疏临为妻,这样祸害甚至侮辱谢疏临。那么,皇帝应不疑她,从来不疑,从未将她和那个加害他的女子联系在一起过。
  之前种种只是她做贼心虚?那晚皇帝紧握她手的事,也是另有因由?她那晚从皇帝身上所感受到的危险气息和强大压迫,也都是她心虚恐惧下的错觉?
  慕晚心中如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她低着头,听皇帝吩咐起身,与谢疏临一道站了起来。
  “赶快找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成亲吧”,皇帝像在对谢疏临开玩笑,“不然,朕可能会反悔变卦的。”
  不似他有点古板,陛下本来就是有时爱说笑的性子,谢疏临真当陛下在开玩笑,也是一笑,向陛下拱手后,就要带慕晚离宫。
  但才走出清宁宫,就有个内官追了上来,“谢大人和慕夫人且慢”,内官急匆匆走来,向谢疏临和慕晚施了一礼,说道,“慕夫人得去梧桐院将个人用物收拾一下、带出宫去,请谢大人在宫门外等候慕夫人。”
  慕晚进宫时,除送给谢淑妃的礼物,就只带了几件衣裳与梳洗用物。她在进宫后,每日穿的都是尚功局发下的绮绣馆绣女宫衣,自己带来的那几件衣裳都放在包袱里没动过,就只需要过去收拾几把梳栉、几块手帕等。
  慕晚就暂与谢疏临分开,回到了梧桐院,将自带的梳栉手帕等收拾装匣,放在衣裳上,打好包袱结带。慕晚抱起打好的包袱,转身就要走出房门时,却见皇帝走了过来,皇帝竟也离开了清宁宫,来到了这里。
  慕晚一惊垂眸,又要如仪行礼时,走进房中的皇帝已拦住了她,“不必行礼,过来坐下,朕再和你说几句话。”
  “……是。”慕晚压着心中的惊颤不解,走到那张熟悉的茶桌旁坐下,就像之前多次,安静地坐在皇帝对面。
  皇帝道:“朕之前多次来这儿找你,一是为看看观音像绣制进度,二是为看看你这个人。谢疏临是朕最信赖的兄长、最倚重的亲信,他对朕来说很重要,朕希望他有美满的婚姻,不希望他急匆匆娶错了人,所以会特地过来和你说说话,了解下你的过去,看看你为人品性如何。”
  原来是这样,慕晚心稍定了定,但还是为那夜的事感到不安时,又听皇帝道:“那天晚上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当时会那样,只是因为风吹熄了蜡烛,房间突然黑了。”
  皇帝略顿了顿,继续说道:“朕曾经……被困在一处漆黑山洞中多日,因此对黑暗有了心病,当突然身处黑暗时,朕会心神惊乱,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举动,那天晚上蜡烛熄灭时,你就在朕身边,朕才会对你有些失礼之举,这仅是因为朕的心病,并无他意,你勿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