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实录:启航1926 第21节
  关是关税,这是国民党政府的主要税收来源,占其全部税收的60%。关税来自于进口,所以进口越多,关税就越多。因此国民党毫无保护民族产业的心思,别国越是对我国倾销,他们收到的关税越多,屁股先天就坐歪了。
  盐是盐税,占其全部税收的20%~30%。人都要吃盐,把握住盐场和贩盐的主要通道,就可以收取高额的盐税。
  统是统税,即出厂税,算是对工业的税收,尤其是对出口的大宗物资的税收,例如桐油、猪鬃等的出口税收,也占到全部税收的10%~20%。
  上述三大税,就占了国民党政府全部税收的90%。国民党的反革命军队,就依靠这三大税作为资金来源。
  李思华看到大家露出惊异的神色,笑着说,是不是感觉到很奇怪,应该是主要税收的农业税呢?国民党居然有这样的好心思,居然不收农业税?
  当然不是,只是国民党中央无法收得上来而已,这一块是地方势力的禁脔。国民党强行去收,就是动了人家的奶酪,当然不会配合,导致花费巨大,还收不上了几个钱。难道让国民党中央的税官,跑遍全中国,挨家挨户的去收?对他们而言,征收成本和征收难度过大。
  所以国民党政府,为了自己统治的稳固,就把收取地方税的权力,名义上渡让给了地方政府。这些地方政府,其实就是地方土豪劣绅和军阀豪强等最反动的阶层聚合体,他们以此权力,对农民等底层人民敲骨吸髓。目前国内多数县域,对农民的税收高达全部收成的60%以上,甚至在此基础上,还收取各种苛捐杂税。农民为什么活不下去,革命的火花实际上一点就燃,就是因为这种情况。
  所以国民党是通过默许地方反动势力盘剥百姓,换来了这些地方大地主和豪强等,对国民政府的支持。从税收上,我们就可以再清晰不过地了解,国民政府的反动性质。你说他们怎么会关心农民的死活呢?反正也不能从农民那收到农业税。你说他们怎么会关心发展民族产业呢?国内做强的话,反而会导致他们的关税收入减少。税收就决定了这是个洋人的买办政府。
  这一番分析,让大家恍然大悟。以前大家有些奇怪的事情,从这个角度分析,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例如他们签订一些明显是有利于洋人而不是国民的卖国协议,以前还奇怪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所有国人都反对啊?现在就明白了,其实这些条约协议,反而对他们有利,可以获得更多的税收,他们某种意义上,是靠卖国活着的。
  李思华继续说,所以根据地政府的税收,当然不能是国民党这样的。税收取之于民,才能保证政府是站在国民的一边。我们的税收应该是怎样的呢?
  例如在农业方面,我们不能不收税收,不能不收公粮。否则我们没有财力,尤其没有粮食,军队如何打仗?政府如何行政?但是大家想一想,按照3亩地假设的900斤稻谷这个例子,600斤为保证农民基本收入的份额,我们收差额300斤的60%,即180斤,那么在整个900斤中,占的比例是1/5,即总收成的20%,相比国民党地方,超过总收成60%的盘剥,只有原来的不到1/3,这是不是天差地别?农民会拥护谁?这就是我们根据地的执政基础!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李思华是反对所谓“减租减息”的缓和性政策的,因为这将导致农民的负担仍然过于沉重。减租减息下,地主仍然要收取总收成的20%到30%,加上政府收取的20%,那么农民总收成的40%到50%将被拿掉,这个比例对于农民的负担可想而知。所以这样的“统一战线”,李思华当然是绝不愿意采用的。
  除农业税外,各行各业都需要缴税,税收是国民对国家的基本贡献和基本责任,要逐步教育人民,纳税义务和纳税光荣的思想。国民贡献税收,国家才能以此去组织建设军队、去建设公共设施,去发展大工业体系。国家因为税收强大起来,国民才有真正富裕的机会。
  国民党没有基层管理的能力,只能去投靠洋人,获得关税等收入,来豢养自己的政府和军队。我们则完全不同,立足于中国人民的基层之中,税收来自于国民,因此必然站在国民利益的一边。
  对于工业品,税收方向是增值税,工业品生产往往是多个环节,原材料购买、零配件是其它工厂生产的、油料、辅料等又有其它的来源,所以每个环节收税,下一个环节就免去以前环节已经收取的税收。
  对于物资供应即普通商业,例如屠宰供给肉食,例如粮店出售粮食、例如餐馆供应饭食,都应该制定相应的税收比例。
  我们的基层管理能力,就必须要达到这样的程度,让这些税收都能收得上来。而这些税收,相比国民党地方势力对他们的苛捐杂税,我们的税收实际上是让他们的负担大大下降,一定能得到他们的欢迎。
  对于进出口,我们也要收取关税。当然为了低调,可以换个名字。但实质是一样的。尤其是资源的出口,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高税率。但工业品的出口,需要根据不同的情况适应不同的税收。对于资源的进口,应该尽量低税收,弥补岛内资源的不足更重要。
  谈完税收,接下来就是大家最陌生的一个领域,货币、金融和银行。
  李思华开门见山地指出,我们要逐步建立自己的货币。民国目前尚无法定货币(前世国民党政府是到1935年才发行法币的),所以社会上的实际货币是银两或者银元,这种白银本位制,在现代国家中是很不正常的,也潜伏着巨大的弊端。
  弊端自然是因为孱弱的民国,并没有对白银的定价权。试想一下,如果美国或者英国宣布,大幅收购白银,那么国内的白银就会流向西方,导致社会上白银减少,于是物价就开始腾飞,这就是通货膨胀。中国国民收入本来就微薄,物价高涨会带来什么?当然是吃不饱饭,社会各行各业也会大量倒闭,国民经济被严重破坏,国外的工业品,反而会以廉价掠夺我国市场。
  这种情况早晚会发生,国民党政府会选择何种策略来应对?一定是发行法币。让民间不再用银两,将白银都用法币买过去,增大自己白银的储备量,也减少白银价格动荡,对社会经济的影响。法币发行有积极意义,但纸币可以无限发行,国民党会那么守规矩,有多少白银就发行多少法币?想都不要想!
  所以货币也是一种战争手段,是金融战争的基本工具。我们要以对待战争的态度,来对待货币。不能让这个犀利的武器,被敌人或者帝国主义所掌握,用来打击我们的经济。
  我们必须发行我们自己的工具。短期内,应该发行银元。银元能够实现一定的价格杠杆,比起让民间直接使用银两划算。目前美国的技术,已经能够实现含银量72%的银元与银两等重。我们将努力获得这一技术,用来发行我们自己的银元。当下则可以从广东,获取现有铸造银元的技术和设备,尽快发行,建立起信誉来。
  大家要明白,发行银元是种短期手段。因为根据地尚未稳固,如果我们直接发行纸币,不会得到各色人等的信任,纸币很难马上让大家都用起来。纸币的发行,必须等待根据地政府具备足够的信用。
  未来我们是一定要转向纸币的。正常发行有信誉的纸币,要么是国家信用够强,要么必须挂钩足够的贵金属,即黄金或白银。最初的美元,是有相当于40美元的黄金,就发行100美元的货币。毋庸讳言,根据地只是一个海岛,在外贸上,我们发行的货币是不会形成足够信用的,纸币只能在根据地内部或者少量外溢使用。
  就根据地的条件而言,挂钩贵金属也不现实,我们现在拥有一部分黄金,但那是要实施美国计划用的,到时绝大多数都会兑换成美元。白银的拥有量,我们就更加少,目前只有一些缴获的银两和银元。所以用黄金或白银储备来发行对应数额的法币,这条路我们至少暂时是走不通的。
  就像船舶要停泊稳当,必须下锚一样,发行纸币,也必须有锚,贵金属不行,那么我们发行纸币的锚是什么?在根据地获得足够信誉后,也许可以实物为锚,例如每一元纸币对应管制物价的大米若干,或者橡胶若干,或者其它产品,我们将一些重要物资产品的储备总和起来,加上拥有的贵金属,作为发行纸币的锚。现在这还是一个初步设想,需要同志们对发行纸币的方案不断研究,最终得到可行的计划。
  以实物为锚的可行性,在于我们是否能够管制住各种重要物资的价格。如果价格是稳定的,对应数量或重量的物资是一定能够拿到的,有了这两条,我们发行的货币就具备了最基础的信用。而且我们必须建立起储备的机制,包括全岛的仓储和物流体系,仓库里的实物货物,就是我们货币的本质,而货币,则是我们仓库里实物货物的权益凭证。
  货币不仅要发行,还要让货币流通起来,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重要的工具,那就是根据地政府自己的银行。
  我们推演一下银行的运作。人民工作,获得收入,生活以外多余的部分存入银行,因为银行具备可靠的信用,而且可以获得一定的利息。银行获得的存款,可以贷款给可靠的发展项目,例如政府以税收担保的公共设施建设,例如造船企业根据订单需要的造船费用,或者是我们要建设的石碌铁矿为基础的钢铁厂等等。
  这样,银行不断吸纳存款,自身靠贷款与存款之间的利差获利发展。而民间的剩余资金,就被银行统合起来,提供给合理的发展项目,让他们能够获得必须的大额资金,投资发展。
  银行这种金融的中介体,是我们发行货币,不管是前期的银元还是后期的纸币,都必不可少的重要工具。我们不能容许私人的银行,来代替了我们自己的银行,那意味着我们让渡了重要的金融权力,让别人来通过金融,剥削我们的人民。
  我们的银行同样是人民的银行,不仅要针对大型的、或者工业放贷,还要深入基层,用小额贷款直接支持农业的生产,包括个体农民的生产。这是一个非常繁琐的工作,但再困难也必须坚持去做。
  所以根据地要稳固地发展,我们除了面临与反动派的军事战争,其实还面临另外两场战争,商业的战争和金融货币的战争。这两场战争,不见硝烟,但其实同样是鲜血淋漓,其重要性,从长期来说,并不逊色于军事的直接战争。我们的同志,对此要有清醒的认知。
  在上述重要的工作思想阐述了之后,李思华又针对其它一些其它的工作思路做了相关指示,包括医疗卫生、文化事业、交通水利、物资仓储、信访、民政、能源储备、人力资源、财政管理、司法管理等多个方面。
  在这些方面,她主要是提出一些原则和思路,让负责这些方面的同志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根据她提出的原则和思路,去探讨和形成可执行的方案,然后试行。
  为了长期更好地发展和完善,李思华又提出了四项当下的重要工作。
  一、建立海南体制政策研究院。党总支部亲自领导和参与,军队中也要抽选部分参谋组的同志们参与,然后吸收海南当地的一些知识分子,到大陆聘请一些行业专家组成。由于我们当下非常缺乏有文化有知识的党员,因此这无疑是种短期和暂时的妥协。在探讨体制和政策的同时,一定要注意警惕,无论这些知识分子和专家看上去的建议有多精妙,也要注意阶级立场所导致的方案倾向。可能的糖衣炮弹,糖衣留下,炮弹要拆除。
  二、从现在根据地的7个县区,紧急选拔一批最好具备小学文化程度的人员,以进步青年为主,到文昌进行政治思想和政策方针集训,人员的总量不限,分批进行,逐批培训。其目的是为政府和基层工作提供基本合格的工作人员,充实体制。李思华将亲自主持多项培训,对于培训内容的框架也将由她亲自设定。
  三、在根据地7县区,立即完善政府组织。先建立县、镇、乡三级体制,然后经过初级政治思想教育和培训的人员,不断配置到乡,与乡政府人员联合组成多支土改工作队伍,深入乡村,实施土改,在这个过程中建立起村级体制,包括民兵和基层党组织。
  四、在所有的革命同志中,广泛开展各种形式的识字运动。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没有文化的政府也是愚蠢的政府,扫盲是非常重要的基础工作。我们要建设的是现代化的新中国,没有文化是不可想象的。太多的同志目前还是文盲,工作又忙,但这绝不是不学习进步的借口。所有同志要克服对于学习的畏难情绪,参加革命,不仅是对国家、民族的革命,也是对自己人生的革命,识字和学习文化,就是自我革命的基础部分。
  我们这几天的会议讨论的工作,同志们应该都能体认到,文化是多么的重要。一个同志,如果文件看不懂,不能理解政策、不能理解革命思想,不具备工作需要的知识,那么他如何去开展工作、做好工作呢?我们的部队,从来就是要求不断学习,提升文化知识水平的,现在我们的地方干部,也要在同样的要求下,实现平均文化水平的极大提升。
  太多的同志,过去是因为家境贫寒,没有识字读书的机会。现在组织上给了这个机会和资源,有什么道理不好好学习、不快速进步呢?这是组织纪律要严格要求的事情。
  李思华指出,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当下建立的体制组织,肯定是非常粗糙的,包括党员在内,工作人员的政治素质和工作能力都是不足的,但大家的工作热情是高涨的,这是最可贵的。无论是党还是政府,都必须成为学习型组织,每天学习、每周学习、不断学习,努力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发展成为成熟而高效的组织。
  11月19日,这次海南革命根据地最重要的三天工作大会结束。从20日开始,各个部门的各项工作,开始轰轰烈烈地全面开始了。
  最近时日的地方工作,李思华最痛苦的,就是同志们的文化水平实在太低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政策的实施,他们自己都理解不到位,执行到基层,就不可避免的有偏差。所以李思华和冯百驹等商量,在几乎所有部门机构,晚上都要组织夜校,有文化的同志给其它同志上课,文字扫盲、理论和政策读讲、案例讨论,一系列的学习方式被推广下去,而且被作为工作结果考评的重要构成因素。
  根据地政府进行了强行要求,所有工作人员,必须在一年内,通过组织的小学文化水平考试,然后再有两年,通过初中文化水平考试,五年之内,要通过最终的高中文化水平考试。未来高中文化水平,将是政府机构的最低要求。在海南建设大学后,鼓励工作人员报读大学。
  当然,这个高中文化水平其实是有水分的,对于语文、政治思想、自然知识的要求是比较高的,而对于数学、理工学则要求比较低,整体是现实工作需求导向的。
  第36章 根据地建设与广州起义
  到11月25日,新军招募的人员,已经大部分汇集到万泉河流域,大致在后世新中农场一带,这里是山岭与沿海丘陵的过渡地带,地形相对比较丰富,适合进行多种多样的军事项目训练。
  不过,由于营房和校场还没有完全整备好,所以估计要到12月初,才能开始正式的全面军事训练。目前已经抵达的青壮,都投入了基地整备和建设中。李思华看到的是接近2万人的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除了1万多招募的青壮,在当地还雇佣了3000多人。大家都很着急,所以每天,都是从一大清早就开始,直到太阳下山再也没有光亮才休息,而李思华一贯主张的永不停歇的政治思想教育,每天晚饭后也在晚课上进行。
  曹子卿等同志向她汇报,募兵其实很顺利,因为这一次采用了每个青壮发10个大洋安家费的应急措施,现在这些贫穷的农民和山民子弟,还没有政治觉悟,发安家费是最快动员起来的方法。
  这一次的训练,实际上会在1.5~1.6万人的总规模,淘汰的人员将送回地方部队,作为地方部队训练的种子,所以人力上不会浪费。
  到11月20日,全部武器装备,已经从淇澳岛运到了基地附近的多个武器仓库中,随时可以取用。
  目前的军事部署,是一个步兵营在文昌和海口方向,警戒海口为主的敌军。一个步兵营加上炮兵部队在基地,对新军进行训练,而最后一个步兵营则分为了几部,在解放的其它6县区,在之前海南革命军的配合下,组建和训练地方部队,并搜寻消灭残余的反动派武装。每只地方部队,以革命军人员100多人为骨干,搭起架子,已经开始在招募人员,招募条件是一样的,发10个大洋的安家费。所以人员规模不是问题,但这些地方的训练条件有限,只能逐步改善。
  李思华思考着整个布局。
  华明义他们已经完成了对那艘新加坡的6500吨货轮的购买,海员扩招也很顺利,华明义也提议了原来华海号的大副于海生,接替担任华海号船长,他认为此人已有足够的能力,而且李思华知道这个大副,其实已经加入我党,是航运党组织的工作成果之一,所以她很放心。华明义将自己兼任新的“中海号”货轮的船长。
  她决定,在淇澳岛上只留下一个连和一千多家属渔民,作为一个隐秘的小基地即可。其余三千多家属及全部儿童等人,全部迁移海南。
  她意识到,这三千多家属,其实现在是一笔财富,这些人也都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或多或少的,政治思想教育和文化识字教育,完全可以分区充实到几个县区去,成为体制基层的工作人员。
  她心里感叹,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时觉得是累赘,咬着牙接受了,但现在看来,却正好培养了一批忠诚的地方工作人员,非常适合补充当下的应急需求。这个时候,人力资源,是最宝贵的。
  她电报通知了淇澳岛留守小组,以及华明义,新加坡回来的中海号,立即到淇澳岛接人转移。
  到11月底,根据地7个县区的城区已基本稳定,最基础的政府架构已经搭了起来,而城区内的反动派势力被一扫而空,每个县区都发动了城内的进步青年作为主体,形成了城区基础的管理体制。
  在城区稳定后,下一步最重点的工作,无疑是全面的土改。土改的计划,是先在城区附近的一些乡村,进行土改试点,这些地区,现有部队也比较容易控制。预计2个月后,等待地方部队组建和初步训练完成,即开始全面土改。
  土改的基础其实还是武力。所以组建起地方部队是最紧急的,枪支弹药已经开始逐批运输各县区,而在各县区的郊区,都已选择了临时的训练基地,进行初步的整备建设,招募的人员成为建设的主力。
  土改前最重要的基础工作,是摸清土地规模和人口规模。地方组建了多只工作队,在战士们武力的护卫下,开始对乡村进行全面的统计和调查。要知道,细节太多,例如3亩地只是个对良田的粗略描述标准,有的人口密集地区,只能分2亩;而有的劣地,可能就要5亩,每个地方还要进行一些细部调整。
  当然,对于明确的反共分子,那些血债累累、民愤极大的地主豪绅,自然不会等待,主要的头目被枪毙,剩下的走卒,俘虏后都送去试点的几个农场,进行劳动改造。没有血债的也只能像普通农民一样,分配同样的土地。党组织给他们活路,但不可能再让他们高人一等。这些家伙的土地,已经开始部分进行分配,试点的合作社也在组织之中。
  这不可避免地激起了剥削食利阶层对于“红潮”的恐惧,信息传出,7个根据地县区内的地主豪绅们,纷纷逃亡。而国民党控制下的那些县区,反动派们惶惶不可终日,催促粤军出兵“平匪”的声音越来越大。
  12月初,李思华这几天的表情一直很严肃,这让汇报工作的同志们都有点不安,是什么工作没有做好吗?还是敌人最近要打过来了?有的同志不免心里有些猜测。
  其实李思华是在担心广州起义,前世我党发动的时间是12月11日,当日成立了广州工农民主政府,然后第二天即12日就受到优势敌人(张发奎3个师,还有李福林第5军一部等力量)围攻,被迫于13日突围,最后只有1000余人突围成功,在海陆丰地区与南昌起义余部中的一部分会和,短暂建立了花县和海陆丰地区的苏维埃政府,但很快失败。
  广州起义,其实就是我党在苏联和共产国际的压力下,发动的一次明知会失败,却又不得不发动的暴动,当时苏联派出暴动专家纽曼等二百多名苏联人,藏匿在广州苏联总领事馆,同期派出了一百多名朝鲜敢死队,随同苏联人策划暴动。
  起义失败后,张发奎将广州苏联总领事馆的五位苏联领事,几乎所有的苏联特工以及朝鲜敢死队队员,全部抓捕枪毙。之所以苏联要发动这一次暴动,据说是和当时斯大林与托派的路线斗争有关。
  历史的真相,已经掩盖在时光的迷雾之中,但恶劣的后果是明显的,经过415清党和这一次不成功的广州起义,我党在广东的力量几乎损失殆尽。
  李思华已经派出了特种大队,潜伏到了广州郊区,但严禁他们进城参与战斗,对于这种必然失败的格局,她不想白白地损失宝贵的精锐部队。她只是让他们联络了熊豪和刘尔崧,如果起义失败,突围的时候他们会予以接应,尽量多地救出同志。在广州外围的几个小港口,都已经安排了渔船、汽轮等接应。
  离开12月11日越来越近,李思华的心思自然也是非常沉重,这些天的神色凝重也就在所难免。她望着远方,安慰自己,至少在湖南,2个月前的9月9日,毛泽东领导发动了金秋起义(她已经在香港的报纸上得到了验证),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辟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我党历史上革命成功的关键一步,农村革命根据地和农村包围城市,已经开始实践了。
  12月7日,一个好消息,让李思华短暂地高兴了。华明义他们终于找到了适合购买的邮轮,正好是1.5万吨级别。船是通过华明义以前的英国籍同事帮忙找到的,该邮轮原来是英国一家邮轮公司的海轮,他们原来以大西洋两岸的客运为主,但现在已经越来越倾向于发展为富人服务的豪华邮轮,当时大洋两岸不少邮轮公司,加入了这种“豪华”的竞赛,你的吨位1万吨,我就要做1.5万吨,然后2万吨的又很快出来,装修、内饰和船上的服务项目花样百出。
  这一次,就是这家英国邮轮公司的新船,一艘2万吨级别的豪华邮轮开启使用了,这几年的豪华邮轮之战,让这家公司的财务也有点吃紧,所以出售这艘1.5万吨级别客运邮轮的生意,很快得到了公司董事们的批准。
  这样吨位的大船,自然价格不菲,虽然是半旧的,但初步谈判后拿下来也要150万美元。华明义已经付款委托了他原来的同事,对这艘船进行详细的了解,结论是船的适航性不错,毕竟得到了原来公司的精心照管。
  李思华很快回电,让华明义委托他的同事代为谈判,锁定购船,以电汇支付5%订金的方式,让英国的邮轮公司,将这艘船开到香港来,在香港正式接收,预计可能要1个半月的时间,那就是接近1月中旬了。同时李思华还让华明义马上开启全面的船员招聘,尤其是寻找适合的船长和关键管理及技术人员,不要等到邮轮到了,还要等较长时间的人员到位。
  李思华看着150万美元的数字,不由得摇了摇头,购买武器弹药花了650万美元,2艘船又是220万美元,光在这些大的投资方面,870万美元就已经被花掉,小额还用掉了100多万美元,整体1000万美元没了。
  当初的黄金总值约3000万美元,加上前期余款370万美元,以及近期在香港和上海拍卖掉的部分珍宝,大约不到800万美元,她手上仅剩3100万美元左右了——实际上是2500万美元,因为有600万美元给了根据地政府,作为财政储备金了。
  不过有2500万美元去美国,也算不错了。希望接下来在香港和上海的拍卖,还能够帮她再拿到个1000万美元左右。不过就算这是两个大市场,也只能慢慢地卖,否则就不值钱了。
  根据地建立的过程中,从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地主豪绅手中获得的缴获,大部分还是不动产,现金部分不过200多万银元,这部分她已经全部交给了政府,补充财政储备金。
  12月10日晚,特种大队的大队长田君实带着特种侦缉中队,潜伏在广州的大东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城内的动静。他们已经到达广州附近4天了,除了特种大队,还有一个排的步兵,跟随他们行动。李思华将两艘500吨的汽轮都配置给了他们,而且还让华海、华洋两艘2500吨汽轮都到广州附近停泊,随时接应。
  这几天他和同志们已经安排好了撤退路线,并且联络了广州城内的熊豪、刘尔崧。通知他们,如果起义失败,党员和群众们可以从大东门以及另外2个城门设法出城,他们会予以接应。撤退路线主要是向广州东南,在珠江附近的一个小港口上船撤退,如果人多,小汽轮再设法接驳大汽轮,完成整体撤退。
  联络人员是从香港情报站过来的,他见过熊豪和刘尔崧,上次也确定了联络方式。按照他给田君实的汇报,刘尔崧还比较重视,熊豪就有点不耐烦,他肯定不相信会失败吧。其实田君实也在怀疑,起义到底会不会失败,同志们又不是傻瓜。可是他对李思华的能力非常信任,所以也不敢不相信,只能让事实来证明了。
  按照李思华的说法,起义应该会在11日的凌晨发动,但最多能支持2天,从12日晚上开始就要高度注意接应可能撤出的同志,而13日必须注意那种成股撤出的我党队伍,救援他们,能够最大程度地保存组织力量。
  天色越来越黑,除了广州城内的隐隐灯光,一片黑暗。
  突然,广州的上空燃起了几颗信号弹,随即枪声大起,很快,广州城内的各处,都响起了枪声,整个城市混乱起来。起义发动了,田君实和同志们激动地望着城内。
  按照李思华出发前的交待,广州城内目前敌军只有不到四个团的兵力,共约6至7千人。而我党掌握的部队,包括教导团和新扩编的警卫团一部,总兵力应该超过3千人,而且还有几千工人赤卫队的配合,因此攻敌不备,应该能短暂地占领广州大部,但广州帝国主义和反动商团的力量很强,珠江南岸有第五军李福林一部,而更重要的是张发奎的3个师,只要不到一天时间就能赶到进攻广州,在几万敌人的反扑下,革命队伍根本不可能守住广州,必然失败后撤退。
  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改变广州起义失败的命运,也不应该去轻易地牺牲。特种大队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在保存自己的同时,去接应和救援尽可能多的同志,不要让他们白白地牺牲了。
  按照李思华的分析,张发奎的三个师,从其军队进军方向来看,必然进攻的是广州的南、西、北这三面,所以生路主要在东面,特种大队因此主要部署在广东东面的几个门外。
  田君实已经通知了刘尔崧和熊豪,他们会在广州东面的几个门外接应的信息,也告诉了他们李思华对张发奎会从南、西、北这三面进攻的分析。但广州的同志们信与不信,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李思华也想不到办法去说服广州的同志们。这场起义,领导人除了广东省委负责人张太磊,还有叶挺、恽代英、杨英、周文拥、聂荣真等,都是我党当时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共产国际的代表纽曼还在广州现场压阵,他们怎么会听她一个年轻女子的?
  过了一会,开始有糟杂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城门外跑了出来,但听他们的声音,应该是躲避兵祸的人,并不是我们的同志。跑出城的人越来越多,但始终没有发现我们的同志和队伍。
  田君实叹息一声,他也只有按照军令,耐心地等待。这一夜乃至明天白天上午的危险不大,但估计从明天下午开始,危险就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