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温安臣的身份特殊,本不应该这么私下邀人进来。
  好在酒楼还未开业,这段时间在的都是自己人,所以还好。
  赵秋和谢蕴早上就去了城西选东西,这会儿只有顾苗和周庚领着顾家和谢家的两个小厮在忙。
  “谢谢苗哥儿。”姜宁看着顾苗放下茶盘,抬头对他道:“外面的事,你多盯着点。”
  顾苗拍拍他肩膀,“放心,有我盯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他余光往温安臣身上扫了眼,很快挪开。
  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呢?
  虽然穿着常服,却不像是普通人。
  “温公子,喝些凉茶解暑。”姜宁在顾苗离开时,对温安臣道:“是家乡做法,口味有些苦。”
  温安臣嗯了声,向姜宁道谢后,拿起杯子。
  “早就听丛文提起,你手艺了得,为酒楼更是拟了不少菜品。”
  关上门的顾苗一惊,把情绪压在心里,转身时,不由皱起眉。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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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艳阳高照,休息间因为靠近花园,又有大树遮阴,反而不显热。
  凉茶味苦、入口清爽。
  但确有解暑的效果。
  温安臣把杯子放下,望向姜宁,“进来时看了看,酒楼收拾得差不多,定好开业的日子了吗?”
  姜宁一怔,想了一下摇头,“还没想好,正在看日子。”
  “赶在六月开业的话,会好一点。”温安臣脸上挂着很浅的笑,比平时不近人情的模样,多了点人情味。
  “六月天气好,客人也愿意在外走动,加上各地士子都还在金陵,机会也更多。”
  姜宁没想到温安臣会考虑到这些,有些意外。
  温安臣见他表情,失笑道:“只是说一些建议,也不一定有用。”
  “但从味道来说,上回那一桌菜,应付金陵这些人,是完全够了。”
  “真的?”姜宁倒不是盲目听信久居金陵的人口味,只是温安臣这个人说的话,莫名就令人信服。
  哪怕他暂时看不透,也不影响心里的观感,并不会觉得是危险的存在。
  温安臣点点头,“那天说的话,和现在的话,都没半分作假。”
  姜宁松了口气,笑起来,“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更有信心了。”
  拿起杯子,啜了口,“聂大哥这一阵很忙,长昀和沈大哥也是,礼部应该会更忙吧。”
  他不是口无遮拦,只是知道温安臣来,并不完全是巧合。
  尤其是想到近日卫长昀说的事,没办法不联系在一起。
  温安臣看他一眼,沉默片刻,“是很忙。”
  “过一阵,翰林院应当也会更忙。”
  姜宁表情怔住,握着杯子道:“他一贯都很忙,毕竟修书、编书这些事马虎不得。”
  温安臣打量着姜宁,好似在想他话外的意思。
  都是聪明人,所以喜欢打哑谜。
  因为,对聪明人来说哑谜就不是哑谜了。
  “姜宁。”温安臣忽地出声,喊了姜宁的名字,“我与你们来往不多,但我知你们二人的品行,更信得过你们的为人,所以有一事相托。”
  “丛文是我多年好友,更是……挚交。”
  姜宁眉头微蹙,察觉到什么,无意识握紧手。
  “他的性格一向不拘小节,却行事刚正。虽因大方而少得罪人,但也会因为过于耿直而得罪人。”
  温安臣神色平静,“若有一日……”
  “我希望你和长昀能劝住他,不要做傻事,更不要做一些徒劳的莽撞之事。”
  为他,不值得。
  他有他要走的路,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聂丛文就该像如今这样,有几位至交好友,每日办完公务,便能得一处地方喝茶、闲聊、蹭饭。
  说几句不得体的抱怨,然后睡一觉醒来,又恢复了精神。
  姜宁皱紧眉,想说什么又没办法说。
  温安臣这话听上去,分明是已经料到了后路坎坷,却打算好了不回头。
  半晌后,他只问道:“是不是入了局,就没办法抽身?”
  温安臣拿起杯子,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背脊挺拔,如林间翠竹,“这凉茶,应该很受金陵百姓的欢迎。”
  第203章
  温安臣并未久留,只待了一炷香,便离开酒楼,又领着禁军回去复命。
  送他离开后,姜宁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了许久,连顾苗进来都未发觉。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
  尤其以他的角度来看的话,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积累,哪怕并非专业,大致也晓得为何会有这样的局面。
  说到底,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孰是孰非,不是如今可以评判、定论的。
  哪有一派和气的朝堂,争个输赢后,是骂名还是美名,自有百姓与后人说。
  但科举泄题一案,如果成为双方政治斗争的砝码,那性质就变了。
  无论谁赢,最后受害的人必定是无辜士子。
  温安臣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知道多少、牵扯多少,他都猜不准。
  但他与太子走得近,那势必就不可能没参与。
  那……
  卫长昀呢?入翰林、拜学士,全看傅大学士下的是哪一步棋子。
  “他怎么会突然来酒楼?”
  顾苗忽然出声,吓了姜宁一跳,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他。
  “没什么,就是在附近办公,正好碰到了。”姜宁摇头,没有多说。
  此事不可声张,越少人知道越好。
  和信任不信任没什么关系。
  顾苗瞧出姜宁神色不对,但又知道他不说的话,谁都逼不了他,只好点头。
  “那你再歇会儿,等秋哥儿和蕴娘把东西买回来,再一起商量。”
  姜宁摇头,定了定心神。
  “我来得已经够晚了,又在这里坐半天,还歇什么?我去转一圈,正好看看什么时候能开业。”
  朝堂的局势再复杂,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酒楼的事,毕竟关系到这么多人的生活问题。
  顾苗看他表情变化,意外之余,又觉得不愧是姜宁。
  认识了这么久,身上那股要好好生活的韧劲,一点没变。
  “那我和你一起去啊,正好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调整。”顾苗起身,跟上去,“话说回来,我爹娘知道要来金陵开酒楼,一百个支持。”
  “伯父伯母肯定高兴,从前你接手酒楼都勉强,现在主动做生意,能不开心吗?”
  姜宁搭着扶手下楼,“不过易安楼是交给秦掌柜,还是伯父伯母留在镇上看着?”
  “他们可待不住,我们出发不久,应该又去游山玩水了。”顾苗撇嘴道:“好在有秦掌柜盯着。”
  姜宁嗯了声,心想秦掌柜倒是一个能托付的人。
  两人说着话走下楼,正好周庚从后院出来,身上蹭了不少灰,看上去跟泥瓦匠似的。
  周庚看到他俩,停在柜台前等他们。
  姜宁走下台阶,抬手就帮他拍了拍肩头的灰,“上哪蹭这么多灰?灶台不是都在晾干了。”
  周庚半年多的时间,个子长高不少。
  比姜宁还小三岁,却跟他差不多高了。
  “不是灶台蹭的,我搬那几坛酸汤、糟辣椒,在墙边蹭的。”周庚挠头,问道:“我想今天把厨房打扫出来,这样敞着晾,干净也不用后边再收拾一道。”
  闻言姜宁拍拍手,挑眉看他一眼,“脑子倒是转得快,那你去弄吧,别忘把做菜用的佐料单理出来。”
  周庚点点头,“知道的,那我去忙了。”
  说完,朝顾苗示意后,又去忙了。
  当初姜宁收留周庚时,顾苗不太赞同。
  倒不是心狠,而是对方来历不明,又是亲戚,人情关系复杂,弄不好升米恩斗米仇。
  “你眼光倒是一向好,挑了个能用的人。”
  “顾老板也不差啊,不然怎么能一眼就选择跟我合作。”
  “得了吧,你就是靠着一篮子土豆片和辣椒把我哄过去的。”
  姜宁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由失笑。
  那他也没想到顾苗真这么好哄,就为了一个贪吃,真跑到村里去。
  日子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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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过去,酒楼几乎变了个样。
  从前院的花草、石径,还有花园里的凉亭、水池,全都重新搭理、修剪过。
  又买了不少盆栽,看上去满是夏日的盎然生机。
  大堂和二层、三层,几乎由里到外翻新了一遍,先把掉漆的地方补上,又把坏了的柱子、扶手重新安装。
  好在败坏的地方不多,只需要小修补。
  但原本的饭桌、凳子和柜台,全都是把以前的材料拿去重新做的。
  大堂规划下来,如今可以放下二十二张桌子,二楼的雅座以屏风、盆景作为遮挡,除了两边楼梯口外,可以放十二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