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还得弄点血才逼真。”陈昭抽出匕首,对自己胳膊一阵比划,打算选个地方放血抹在胸口上。
  外面倒是有满地的人血,可惜出去再进来,傻子也能猜到弄血是干什么的了。
  赵云沉默地解开臂甲,金属扣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掀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肤上还带着几道旧伤疤。
  没有犹豫,他掏出匕首,刀尖贴上皮肤,稍稍用力,一道细长的伤口便绽开,鲜血立刻涌出,顺着肌肉的线条蜿蜒而下。赵云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把胳膊递到陈昭身前。
  “主公万金之躯。”赵云找出了一个很合适的理由。
  “行。”陈昭没多说什么,抓着赵云手臂顺着自己衣襟滴血。
  鲜血顿时浸透锦袍。
  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伪造致命伤口轻而易举。
  陈昭重新躺回地板,调整呼吸节奏,开始伪装重伤状态。
  她对比方才经验,给自己加了些急促的呼吸。
  忽然,陈昭又睁开眼,叮嘱赵云:“刚才那个面比纸白的模样就很合适,要不然愤怒也行,可别露了破绽。”
  赵云在躺下的那一刻,脸色骤然阴沉如铁,眸中燃起冰冷的怒火。他猛地起身离开车厢,胸前的衣襟和手臂上满是刺目的鲜血,却浑然不顾。他站在车辕上,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主公是真的遭到了刺杀,竟敢刺杀主公……赵云牙关紧咬。
  “立刻回府!”赵云下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快马加鞭去请张仲景。”
  陈昭遇刺重伤,生死未卜!
  一条足以令天下震动的消息以冀州州牧府为源头,迅速扩散。
  马车疾驰回府,陷入昏迷浑身是血的陈昭被抬下马车,都极其有力佐证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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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昭(小鸟低头):真哭啦?
  第201章
  斜阳透过槐树,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石桌上摆着食盒,里面堆满了白米饭,几样精致小菜点缀其间。
  郭嘉懒散地倚在桌边,望着荀彧又逐渐丰盈回去的脸颊,筷子在指尖转了个圈,笑道:“文若胃口大开,暑气酷热掉的几斤肉,一眨眼就都补回来了。”
  他眨眨眼,“听说文若还常往后厨跑,莫不是偷吃上瘾了?”
  荀彧并不答话,只是执箸轻抬,竹筷拈起一筷碧绿苋菜,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他细嚼慢咽,喉结微动,连咀嚼都带着几分特有的矜贵气度。
  吃完最后一口菜,又斟满一盏银耳莲子羹,荀彧才言简意赅:“主公命我总管府中采购之事,日常去后厨巡视罢了。”
  “主公能舍得如此大材小用?”郭嘉显然不信。
  荀彧但笑不语。看着乡人小贩挑着菜肉出出入入换上几枚新钱便眉开眼笑,是荀彧近来发觉出的趣事。
  荀彧偶尔与送菜肉的百姓闲谈。那些布满风霜的言语间,总是大同小异。神女来之前,连年战乱,瘟疫死得全家就剩一个、被强捉去充军、家中口粮被搜刮尽……千奇百怪的惨法;神女来之后,能种上几亩地,零散的地头也能种点菜挑到城里卖,每月乡中还有太平道仙师讲述如何生粮……
  每当说起将来,百姓的眼中便会泛起光亮,对明年满是希翼。
  日复一日,于是一股比光复汉室更真切的情怀渐渐填满了荀彧胸腔。
  荀彧正执匙轻搅白瓷盏中的甜汤,气定神闲地浅啜一口。
  突然,院门被猛地撞开。
  双目赤红的士卒踉跄跪地,声音发颤:“主公遇刺……二位军师速往主持大局!”
  荀彧手中的白瓷汤盏突然脱手,砸在青石地上,“啪”地一声脆响,碎瓷四溅,温热的汤汁泼洒开来,在砖缝间蜿蜒成一道刺目的痕迹。荀彧素来温润如玉的面容骤然失了血色,郭嘉更是几乎站不稳,身形猛地一晃。
  谁也顾不得坠地的汤盏,两道身影不约而同提起衣摆疾跑而出。
  昭明医学院。
  张仲景更擅长内科,年前请华佗来学院住了一冬,倒也对动刀生起了兴趣。
  净室里,躺在净台上的汉子迷迷糊糊,他腿上抹了改良过的麻沸散,只是药力控制不好,还做不到肉麻人不麻。
  “手要稳。”张仲景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对,就是这样。”
  刘协捏着蚕丝线的手微微发抖,屏息静气生怕扯断蚕丝线,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刘协初一来时,张仲景还奇怪哪家的世家子弟有走后门插班的本事不去昭明书院,反倒来又苦又累的医学院插班。
  可短短半月,张仲景便对刘协刮目相看,认定了这是陈昭新寻到的人才,便带着刘协上手实践,大有再栽培一个名医出来的心思。
  “张医令何在?”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呼喊声。
  顾不得规矩,一个士卒径直推开净室房门,拉着张仲景就往外走,边拽着张仲景往外走边低声迅速说明。
  “……刺杀……我主重伤……”
  传入刘协耳中,刘协握着针的手猛地一颤,心乱如麻。
  陈昭被人刺杀,生死未卜?
  刘协怔怔失神,胸口如压了块寒冰,连呼吸都凝滞,手中机械缝合。方才听到的那几句话语,此刻正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志。
  怎么办?刘协仅有不多的政治本能暗示他此时是机会,陈昭若死——
  可是、可是……刘协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小大夫,缝得咋样了?俺粗人一个,身上疤丑点也没事。”躺在净台上的汉子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可伤的是腿,不是嘴,麻沸散影响了他的神智,汉子便叽叽歪歪自顾自讲起来。
  “俺原本跟着公孙将军,前一阵稀里糊涂就进了昭明军,被刀砍伤了还以为救不了了,谁知昭明军能治。俺知道这是仙术。”他咧着嘴笑,露出参差的黄牙。
  刘协被叫回了神,听着汉子的言之凿凿的迷信,刘协觉得他愚蠢又可笑。
  什么仙术?刀伤本就不必非截肢不可,用药汤静养月余也能好。也就是这些人愚昧,以为伤口大些便治不好了。
  可有谁愿意花心思去救这些战场上的马前卒呢?刘协先前也以为天下有的是人,士卒死了一批再招一批就行,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刘协垂下眼睫,针线继续游走。
  就算没有陈昭,也还有董卓、曹操……
  驻扎在邺城郊外的昭明军营。急促的马蹄声撕裂了军营的宁静,传令兵纵马冲入辕门,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尘土。
  “大将军有令!张辽、张郃二位将军即刻点齐人马,封锁邺城四门!”
  “主公……主公遇刺!”
  帐内骤然一静。
  正在交接军务的貂蝉手中竹简“啪”地落地,她猛地抬头,瞳孔骤缩,脸色瞬间煞白。剑尖抵在喉咙上亦面色不改的貂蝉此刻慌乱的嘴唇血色尽褪。
  “主公可有大碍?”老成稳重的荀攸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
  “重伤,生死未卜!”士卒牙关都在打颤。
  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荀攸面容骤然崩裂,手中的朱笔折断,墨汁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
  同在中军大帐中负责武备的诸葛亮指节发白,茶杯在他掌心无声碎裂,瓷片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三人几乎同时起身,衣袂翻飞间带倒了案几。
  帐外脚步声杂乱,张辽已厉声喝令集结兵马,铁甲碰撞声如暴雨倾泻。而帐内,已然空空如也。
  州牧府主堂外。
  荀彧背脊挺得笔直,双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郭嘉倚着廊柱,素来含笑的唇角抿成一线。二人目光死死钉在那扇木门上,仿佛要透过厚重的门板看清里面情形。
  “主公怎样?”貂蝉焦急询问。
  荀彧摇摇头:“张仲景还未出来。”
  “刺客可擒住了?”荀攸问。
  “吕玲绮带人去追了,还没回来。”郭嘉疲惫道。
  没人再说话了,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终于,屋门打开了。
  张仲景缓步踏出房门,眉头紧锁,嘴角微微抽动,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他面色凝重,眼神闪烁不定。赵云紧随其后,拳头紧握到指节发白,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众人急切围上前,七嘴八舌问道:“主公如何了?”
  张仲景深深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仿佛一把钝刀,一点点剜进众人的心头。
  咋说,他上手一把脉,发现陈昭身子骨比地里的牛还壮?
  众人心中一沉,顿时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不怕大夫说话,就怕大夫不说话,还唉声叹气啊。
  “幸好主公身体一向康健……熬过这两夜,或许便能化险为夷。”张仲景违背自己良心,编了一通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