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卢长吏烦躁地摆了摆手。
  “问你什么,总有说的,行行行,等着吧,要是尘公子怪罪下来,有你好受的!”
  差役觉得委屈,小声分辩着。
  “这车轿本来也不是给尘公子坐的啊,他不是骑马来的吗?怎么回去偏要坐轿?”
  卢长吏“嘶”了一声。
  “欸,也是啊。”
  *
  车轿内。
  金绢绫行帐遮挡出一个密闭的空间,沈衔月两手撑着舆座,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了挪,时倾尘余光瞥见她蹑手蹑脚的样子,不觉挑眉。
  “躲什么?”
  沈衔月轻抿着唇,抬腕撩起绣鸾络带。
  “谁躲了,我瞧瞧窗外的风景。”
  时倾尘垂眸在她的裙裾间淡淡一瞥,唇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他从怀中摸出一方巾帕,递了过去,“这里没有外人,擦一擦吧。”
  沈衔月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擦什么?”
  时倾尘勾眼一笑。
  “你说呢?”
  沈衔月后知后觉,腾地红了面颊。
  “大尾巴狼!”
  时倾尘凑上去,眉眼含笑。
  “再说一遍,我爱听的。”
  珠光浸透绣帘,璎珞流苏轻晃,松月香的味道沁入鼻息,她不自觉往后躲闪,一个不稳,脑袋就要磕在车壁上,他眸光微动,身子前倾,探出的手拢住她的发心,替她挡了下来,他的眉眼近在咫尺,她的脸更红了,把巾帕往他的身上一掷。
  “谁要你的帕子,脏得很!”
  “脏?”
  怀中人温香软玉,欲说还休,他的气息渐次不稳,指尖缓缓摩挲她红肿的唇瓣,莹润的贝齿,轻颤的眼睫,潮润的眼尾,“帕子是脏了些,不如我用手帮你擦拭,可好?”
  沈衔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用……手?
  她看着他挽袖的动作,竟像是要来真的,内心一阵阵崩溃,苍天啊,能不能把那个不染纤尘的燕世子还给她,她现在真是后悔不迭,当初搭错了哪根筋,为什么要去撩拨他。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瞧着她慌张的模样,躲闪的眼神,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不过是说着玩玩罢了,此地人多眼杂,他总不至于这般把持不住,更遑论她还有身孕在身,他握住她的手腕,动作轻柔。
  “我帮你。”
  某个地方,温凉的触感勾得她一阵阵颤栗,她哆嗦指尖,缠住他手中巾帕。
  “有没有可能,你这样帮不了我。”
  他愣了一下,垂眸,巾帕已然湿了大半,可那个地方流出来的却是越来越多。
  “嗤。”
  沈衔月忿忿嗔骂。
  “笑什么笑?!还不都怪你?!”
  时倾尘笑着把巾帕丢在她的手里。
  “你自己来吧。”
  沈衔月才要动作,却见他就那么抄着手,斜倚车壁,目光赤裸裸地落在自己身上。
  “你……转过去……”
  时倾尘微挑眉。
  “转过去做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沈衔月的小脸比熟透了的果子还红。
  “大尾巴狼!”
  时倾尘笑了笑。
  “等你瞧完病,身子没有大碍了,我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尾巴狼。”
  *
  府衙。
  郎中来得很快,他原就是那个真正的庸郎中,正要给沈衔月搭脉,沈衔月却以怕羞为名,请他去了内室,时倾尘才要跟进去,沈衔月扶门回眸,莞尔一笑。
  “表兄,你我虽是兄妹,却早已过了同席之年,这样的事,你一个外男,还是不宜听的。”
  当着众人的面儿,时倾尘不好说什么,可他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
  “你给我等着!”
  *
  内室。
  沈衔月微微一笑。
  “郎中,请问我这病如何?”
  郎中蹙了蹙眉,诊了又诊。
  “娘子脉象平稳有力,并无病症啊。”
  沈衔月拢袖收腕,肃了肃神色。
  “郎中可知,日前在这城中,有人冒充郎中的名号,专行坑蒙拐骗之事,我若是听信了他的话,只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郎中闻言,面有愧色。
  “此事,老朽也听说了,很是抱歉。”
  “郎中若真抱歉,就帮我一个忙。”
  “娘子请说。”
  “门外那人,原是我夫君,可他喜新厌旧,我们成亲没几日,他就另寻新欢,满嘴谎话,我存心要气一气他,所以,等下若是他问起胎象如何,烦请
  郎中说我身子孱弱,受不得惊,若是他问我怀了多久的身孕,烦请郎中减去半个月,这样也算帮我出了一口气。”
  第61章
  郎中微有不解,捋着胡须说道,“娘子生气,我能理解,托我扯谎,说自己身子孱弱,受不得惊,我也能理解,只是,不知娘子为何要减去半个月的妊娠时间,这有什么讲头吗?”
  沈衔月垂眸,作羞赧状,“郎中有所不知,我夫君是个纵欲无度的主儿,我们夫妻二人久别重逢,他整日缠着我不放,我这一日日地腰酸腿软,实在是受不住了,不是都说,若是刚怀孕时,胎象尚未稳固,不宜行房事吗,我想用这个牵制一下他,只盼着他,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多少能有所顾忌。”
  这一席话,听得郎中老脸通红,他在凉州城行医多年,什么样的患者没见过,什么样的奇葩事没听过,这般大胆不知避讳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见,这般纵欲不知轻重的男子他也是头一回见,他就不明白了,这样的闺阁秘事,也是轻易能与外人道的吗?“咳咳咳,娘子,其实你不必说得如此细的,老朽大致明白了,老朽这就去回公子的话。”
  沈衔月微一欠身,纤细修长的眼睫掩住了眸底的一丝狡黠,“有劳郎中。”
  *
  正堂。
  时倾尘瞧着郎中古怪的神情,内心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可是她有什么不好?”
  “不是。”郎中正在摇头,想起沈衔月的叮嘱,又忙点头,“啊,是的是的。”
  这一番操作,直接把在一旁的凤箫给绕糊涂了,他拧着眉,忍不住插嘴。
  “到底是不是啊?”
  郎中撩袖拭汗,连声抱歉。
  “这天太热,老朽都给热糊涂了。”
  时倾尘望了一眼门外,檐角铁马在风中发出空旷的响,此时已是数九寒天,庭中假山早覆了丈尺的白毡,案上烛火倾曳,琥珀的光映得满堂璀璨,疾风遽过,雪片便扑簌簌地跌进槛内,只须臾,就化作一层薄冰,在寂阑的夜色中泛起细碎而又轻渺的波澜。
  这天……太热?
  时倾尘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凤箫,撤一盆炭火。”
  郎中闻言,连忙阻拦,他坐得离门近,要是撤了炭火,他这一把年纪了,还不得受寒啊。
  “公子不必麻烦了,实不相瞒,老朽这会儿又有些冷了。”
  ……
  时倾尘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还请郎中直言,她究竟是怎么了?”
  郎中瞄了眼凤箫,欲言又止。
  “这个……”
  凤箫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见状,不等时倾尘吩咐,就利落地出了屋子,还不忘关好门。
  “呃,公子,是这样,娘子初怀有孕,身子总有许多不爽利的时候,而且娘子体质孱弱,受不得惊,孕中更宜静养,万不可做太过剧烈的活动,否则对母体,对胎儿都会有损伤的。”
  时倾尘蹙眉。
  “郎中,什么叫剧烈的活动?”
  郎中咽了口吐沫。
  “公子,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时倾尘微一抬手。
  “不要紧,郎中但说无妨。”
  郎中脖子都给憋红了。
  “就是……呃……那种事……”
  时倾尘原本还在困惑,莫不是蹴鞠、骑马、角抵之类的,及至瞧见郎中这番模样,忽而意识到了郎中说的是什么,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面上虽然还算镇定,却是早已红了耳根,那抹潮热沿着微微凸起的青筋,一路滑进衣衽。
  “知道了。”
  郎中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不是来瞧病的,而是来对暗号的,“那,老朽这就告辞了。”
  “等一下。”时倾尘掩袖轻咳一声,“还有一事要请教郎中,她这胎,有了多久了。”
  郎中心说,娘子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赶上你夫君肚里的蛔虫了,什么问题都考虑到了。
  “回公子的话,尚不足一月。”
  时倾尘闻言,眉心轻轻一跳。
  不足一月?
  他们分开已有月余,难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难道这个孩子真是那人的?
  错愕、震惊、伤心、愤怒……
  顷刻间,种种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时倾尘痛得几乎不能呼吸,试问这世间,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同别的男人欢好,更遑论肚子里还怀了别人的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宽大的袖袍之下,他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下一秒,“哗啦”一声,杯碟瓷盏尽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