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时倾尘神情始终淡淡,“太子殿下说笑了,夜深了,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殿下的下处,殿下不妨过去一观,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再为殿下重新置办。”
  “放心,本宫懂,本宫都懂。”李元洵从时倾尘身边走过时,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宫就不打搅你的好事了,燕世子,好乐啊。”
  时倾尘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打趣,他面如冠玉,岿然而立,唯有掩藏在夜色中的耳根,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一时间,李元洵一行人走远了,乌云濯褪,风月清朗,那抹红越来越热,他想要忽视都不能,他扫了眼廊下诸人。
  “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都下去吧。”
  几名府兵迟疑道,“可太子殿下吩咐我等好生保护燕世子……”
  凤箫不待他们说完,疾跃上前,厉声呵叱,“没听见殿下的话吗?速速退下!”
  府兵们面面厮觑,他们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行礼告退。
  凤箫叉着腰,冲时倾尘得意地一扬下巴,他今年不过十六岁,顾盼间,眉梢翻飞着孩子般的神采,“少主,没事啦,我把他们都给撵跑啦!”
  时倾尘略一点头,又说,“凤箫,莺儿,你们两个也下去吧。”一语未了,他感觉怀中人似乎笑了一下,她温暖香软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衣襟处,他忍不住勾唇。
  莺儿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凤箫却是一动不动,“少主,我也要出去吗?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时倾尘折身回行,淡淡吩咐,“凤箫,你带着研墨他们守在外头,今晚,一个人都不准放进来,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凤箫不言语,他望着二人的袖袍随风倾曳、交叠,仿佛在滟滟流月中荡漾开一片片葳蕤水光,不由得陷入深思,他从未见少主这样抱过任何一个女子。
  难道,他的少主真的动情了?
  凤箫愣了一下,继而咧咧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少主过得太苦,一心一意惦念着燕北十六州,从来不在男女之事上留心,这怎么行呢,这回可好啦,少主终于开窍了!
  他还没高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少主让他去调查“梨容”的真实身份,他为了报答风鹤的救命之恩,对少主说了假话,所以在少主的心中,“梨容”是他的妹妹,他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妹妹发生什么呢……
  凤箫这个悔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时倾尘坦白,忽听里面传来两声低吟。
  “时倾尘你放开我……”
  “别动……”
  凤箫目瞪口呆地怔在当地,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会子听了这个,一下子就脑补出屋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低下头,红着脸,轻手轻脚地溜走了。
  少主这个人一向清矜自持,要是让他发现自己撞见了他这么没脸的事,还不得罚自己练一宿的剑呀,凤箫打定主意——
  此事,容后再议。
  眼下,先跑为上!
  第23章
  时倾尘的身量颀长苍劲,行动时,竹月色织金缂丝缠枝纹衣袂流光潋滟,仿佛掬着一池春水,映在他的眼帘深处,她仰起脸,冲他真挚一笑,“方才,多谢你。”
  刹那间,月华流沙,银汉簌簌而落,两三行拂落青丝乌发,灯花微漾,呼吸凝作胭脂,怎敌她眼尾一点朱砂。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暧昧透过轻薄质感的丝缕,漫出一丝丝沙哑。
  “梨容。”
  “嗯?”
  “你和三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发了疯似的寻你?”
  沈衔月才要说话,却见他摇摇头,似是叹了口气,“不要骗我,我要听实话。”
  她闻言,不觉一怔,抬眼看他。
  他很好看,山水眸中晕染着淡淡的光泽,三分疏离似月,三分清冷似雪,三分漆黑似夜,还有一分,宛如掩藏在无声处的千丈风雪,看似涟漪微动,实则,水面之下,早已波涛汹涌。
  “你要听实话?”
  “嗯。”
  不知为何,她轻声笑了一下,“好啊,我告诉你,我和李元彻做过夫妻。”她顿了顿,补充道,“名副其实的夫妻。”
  “名副其实的夫妻……”
  时倾尘怔怔呢喃了一遍,声音中掺杂着破碎的残痛,“你是说,你和李元彻……不,我不信,梨容,你骗过我许多次,你在骗我,你又在骗我,对不对?”
  他的容色苍白,如冷玉,似残雪。
  她望着这样的他,忽然有点于心不忍,可是那又如何,上一世,她深爱着他,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是他呢,他不屑一顾,他漠然视之,若不是他,她怎么会瞎了眼睛,嫁给了李元彻那个混蛋,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在大婚之日被李元彻那样羞辱强迫。
  他不是要听实话吗?
  这就是实话!
  沈衔月说不清自己对时倾尘是何种感情,这世上的感情千千万,可说到底,不过是爱恨两个字罢了,恨到极致,可以杀人
  ,爱到极致,同样可以杀人。
  爱恨殊途同归,正如慈悲和杀念都是弹指间的刹那芳华。
  她爱他。
  也恨他。
  “沈衔月弯了弯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样的事,我为什么要骗你?我骗你能落得什么好处?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说着,她轻抬手腕,上面的薄纱翩跹而落,露出玉藕般白皙纤柔的小臂,她的肌肤细腻光滑,完美无瑕,在月色中泛着珠瓷一样的光泽。
  时倾尘有片刻的失神,他分明记得,他曾经在她的腕上看见过一粒小小的守宫砂,可是现在,那粒守宫砂却不见了,他的眸子陡然一凛,“你的守宫砂呢?”
  她别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扬起的唇角挂着一抹说不清的苍凉,“没了,早就没了,上一次才是骗你的,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和李元彻有过男女之……”
  他不待她说完,伸手将她锢入怀中,摇头道,“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说来好笑,他是想听实话,可他更想听自己愿意相信的实话。
  她微微一怔,试图挣扎出他的怀抱。
  “时倾尘你放开我……”
  他俯下身,望向她的眼眸漆黑杳邃,深处仿佛燃烧着灼灼烈火。
  烧夜续昼。
  万籁辉煌。
  “别动……”
  沈衔月怎么可能不动,奈何她挣脱不开,终于还是落了下风,他单手攥住她的两只手腕,向上高举过头顶,绑在床侧的紫檀屏风架上,另一只手飞快地剥落她的衣衫,又用丝衾将她的要紧处掩好,目光只在她的小臂和裸背上仔细搜寻。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的薄唇渐次抿成一条冷削的线,一字一顿地说,“梨容,你最好不要骗我。”
  她不怒反笑,顺着他的指尖仰起下巴,“时倾尘,我方才对你说的就是真话,只可惜,你不信啊,还是说,你不愿意信,你宁可我说谎骗你,是吗?”
  时倾尘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松开了她,他背过身去,淡淡道,“把衣裳穿好。”
  穿你个头啊。
  沈衔月把衣裳团成一个球,往他身上用力一掷,“是你脱的,凭什么让我穿!”
  时倾尘随手接住她砸过来的那团香软,他没忍住,下意识看她一眼,“不然呢,难道,你要我帮你穿?”
  觉察到他的目光,她的小脸白里透红,又丢了个枕头过去,“还看!登徒子!”
  时倾尘来不及闪躲,枕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青玉冠上,顷刻间,他的发丝凌空逸散,他心中微有怒火。
  “梨容你讲不讲理!是你让我给你穿的,我不看,怎么给你穿?”
  她不服气地反问,“怎么,你脱的时候就没想过穿?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穿!”
  时倾尘气结。
  他对她虽然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他确实没想过对她怎么样,方才,若不是急于印证自己的猜想,他也不会不顾忌男女大防,即便如此,他的视线也小心避开了她的要紧处,并不曾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自问无愧于她。
  只是眼下,她整个人就那么立在那里,青丝凌乱,衣不蔽体,眸光流转间,温柔得几乎能沁出水来,他想不看也不能了,他的呼吸渐次变得灼热急促,她的一颦一笑都在消融着他内心深处的那座冰山,激发起最为疯狂最为原始的颤栗。
  时倾尘眼睫轻颤,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沈衔月心底涌起了一丝丝悸动。
  她清楚地瞧见他冷白的腕骨微微泛红,似是凌寒盛放的灼灼琼英,修长如玉的指节紧叩掌心,生生攥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手背之上,隐约可见青筋虬起。
  显而易见。
  他快被逼疯了。
  她仰起脸,脉脉凝望他的眼眸,细若无骨的葇荑攀上他的肩颈,眼尾处晕开一抹潮红,嗓音透着难以言喻的欢愉,她伏在他的耳侧,低低地说,“你恨李元彻吗?恨,就去杀了他。”她捻起他的发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颊侧,温软又妩媚,“也不枉,我唤你一声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