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陈绪思睁开眼睛,耳根发红,哼了一声低下头去,像是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继续幼稚地发脾气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看你这房子很大啊,楼下好像还开了超市,”他嘀咕道,“一边做导游一边做老板,出狱改造得真好啊哥,还有空照顾别人的女儿,看来又多了一个妹妹了呢。”
  程拙搂着他摇摇晃晃地去了露台,靠在栏杆边,听完这些话,忽而挑眉道:“陈绪思。”
  “干什么?”陈绪思短促道。
  程拙说:“你吃醋了。”
  下面巷子里刚好经过一个推着三轮车的人,哐当哐当一路,陈绪思装作自己聋了,没有理会程拙说了什么。
  程拙低头贴在他耳边,脸上表情不显:“现在连小孩的醋都吃啊,你只想要我当你一个人的哥哥,嗯?”
  陈绪思立即缩了一下脖子,反唇相讥道:“你比她大那么多年纪,当我哥都只能叫勉强,还当人家小妹妹的哥哥——”
  他话还没完全落音,就被程拙一个动作弄得咬紧牙关吭不出声了。
  程拙说不过他,顺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力气不足,别的意味却莫名很浓,让陈绪思没办法喊痛惊呼,但又瞬间表情古怪,脸泛潮红。
  “不准再说了。”程拙终于能命令得动他,见外面风吹得越发大了,不等陈绪思再说什么,就将人拉进了屋子里。
  沙发上那些虽然没拆封但还是有碍观瞻的东西被程拙手臂一扫,收拾干净了,陈绪思就被安排坐回了沙发上。
  他需要打电话,于是重新掏出手机,拨通了许临风的电话号码。
  “喂。”他一边握紧自己的手机,一边看向就坐在旁边牵着自己另一只手的程拙。
  也是此刻他才发现,程拙的这只手掌心中间有一条隆起的疤痕增生,白色的,像埋在皮肤下的一根线。
  用指甲轻轻一按,上面就往下凹一个印。
  “喂,临风,我没事,我刚起来。”陈绪思问心无愧地开了口。
  程拙手心发痒,为了不给陈绪思太多压力,转头看向了房间里的别处。
  许临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无外乎那么几句话,但经过昨晚一整晚,他似乎也想了很多,因此可以完全不提自己和程拙的那通短暂的对话。
  陈绪思的嗓音仍然没有往常清亮明快:“……嗯,我昨天喝了点酒,我哥,他照顾了我,没关系的。嗓子,大概是宿醉加上吹多了风才这样。”
  “今天你有安排吗?没有……那我们晚一点在酒店见吧。”
  陈绪思反过来被程拙捏紧了手骨,蹙起了眉头,继续说:“我哥说,他想请我们一起吃个饭,你愿意吗?”
  没多久,陈绪思就放下了电话,眉头依旧蹙着,看起来是闷闷不乐、忧愁烦心的样子。
  程拙问:“他答应了吗?”
  陈绪思说:“嗯。”
  许临风不仅答应了,还要他先好好休息,就待在程拙这边,说等到下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再在酒店见面就好。不等陈绪思客气或反对什么,许临风居然就挂了电话。
  “你怕我为难你的同学吗。”程拙说。
  陈绪思不知道是为了安抚还是解释,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好好说明白:“程拙,其实我跟许临风——”
  程拙伸去一根手指,指腹按在了陈绪思红润微张的嘴唇上。
  他对陈绪思说:“不用解释,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你昨晚都说过了,说一次我就会信。”
  程拙当然不是不在乎,只是陈绪思就是可以拥有不向程拙解释剖白的特权。程拙拥有了陈绪思的很多很多,不想让他再有哪怕一点点的委屈和痛苦了。
  可陈绪思不得不沉思起来,自己昨晚真的说过这些吗?
  好像没有啊。
  这动作也过于暧昧了。陈绪思还不习惯,撇开头哦了一声。
  第61章
  这么久还没有吃早饭,肚子早就饿了,陈绪思跟程拙一起走出房门的时候,看见楼梯间角落里摔坏的那盆盆栽,洒出来的泥土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一不小心就会踩到。
  陈绪思扭头看了看程拙,是略微心虚的样子。
  程拙说:“不要紧。”
  “嗯,这不是你昨天晚上摔坏的么。”陈绪思嘟囔道。
  程拙去上面的门背后拿来了撮箕和扫帚,重新扫了几下,像是默默承认了。
  毕竟,如果程拙不把陈绪思弄回来,不把陈绪思抱上楼,这盆红宝石多肉又怎么会被摔坏呢?
  就在这时,楼上的钟谊似乎时刻盯着他们二楼的动静,立即知道程拙的房间门开了、他们出来了,她趿着拖鞋蹬蹬蹬地下了楼,果然瞧见这两人,便扶着扶手叫道:“程拙哥。”
  程拙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接受良好,抬眼看过去:“怎么了。怎么又下来了,你是在写作业吗?”
  当然不能是。往常这种时候,钟谊根本不敢这么放肆。
  她怯怯瞥眼,看了看站在程拙旁边的陈绪思,觉得程拙哥不会当着这个小哥哥的面要她好看,就仰起下巴说:“你刚刚直接不理我了!都没有跟我介绍一下,这个人,是谁呀?”
  越过程拙的后脑勺,陈绪思的目光和小姑娘的相撞片刻。
  很可爱的毛头丫头,短圆脸,杏仁眼,古灵精怪的。
  他反而勾了一下嘴角,很快又压下去,等着听程拙介绍自己的身份。
  他是程拙的弟弟,那么就也相当于是人家的哥哥,他们现在相当于是兄妹三人?也许因为程拙,难免爱屋及乌,陈绪思很容易地接受了钟谊的存在,即便他还不清楚,程拙又是哪来的朋友,是怎么跟这么小的小孩扯上关系的。
  但说什么吃醋,应该是无稽之谈。
  钟谊带着点调皮,非要追问个清楚:“是谁呀是谁呀,和你什么关系,我怎么叫呢?”
  “你不是最懂这些了,是你想的那样,”程拙放下扫帚,慢悠悠说,“他叫陈绪思,你直接也叫哥哥就好。”
  钟谊长长“噢”了一声:“我知道了,嘿嘿,”然后对着陈绪思叫道,“那我就叫你小思哥哥了,我叫钟谊,是你们的妹妹!不过小思哥哥,你可以让程拙哥别这么凶吗?”
  陈绪思却不明白,刚刚程拙说的“是你想的那样”,究竟是哪样?
  当着小朋友的面,为什么不能好好解释清楚,虽然是有些解释不清的情况存在,但……
  “我是他弟弟,不过也比你大,可以当你的哥哥。”
  陈绪思紧接着皮笑肉不笑道:“他一直都这样,对谁都很凶的。”
  程拙自然地搭上陈绪思的肩膀,似乎没有空闲继续在这里逗留了,直接说:“好了,钟谊,如果不想写作业,就先自己收拾一下盆栽,新的我下午买回来。”
  钟谊还要张嘴。程拙眼神平和地看过去:“还是你想让我来检查你的功课,我觉得你应该不想。”
  钟谊怔了怔,心道不好。
  “或者再问问你姑姑说的那个男同学?”他询问道。
  “啊啊啊——”钟谊领会到了某种威胁,连忙大喊了起来,赶紧跑下来拿过扫把撮箕,“我扫地我收拾我马上就去写作业了,你们赶紧下去吃饭吧!今天也不用你送我去姑姑家,我同学会来找我学习!”
  陈绪思这会儿真心实意地笑了,跟着程拙来到一楼,穿过堆着各种各样小商品的货架,又暗自庆幸收银柜台里没坐着人。
  程拙打算带他去外面吃东西:“守店的刘婶好像去后面忙了,没关系,我们走吧。”
  后面传来刘婶的声音,不过只闻其声,还是见不着人:“程老板,就出去啊。”
  陈绪思这才回头看了看店里,说:“这是你开的?”
  “勉强算是吧,”程拙说,“钟谊的爸爸是我在狱中认识的,他还有一年多才能出来,所以让我暂时帮忙看看,能不能再把超市开起来。开超市多简单,当然就开了。”
  沿着屋檐下的阴影小路,陈绪思走得不快,忽然笑道:“这么厉害,那你刚刚还说要检查人家的功课,看来也很简单了?检查得明白吗?”
  他也不全是为了揶揄程拙,只是想到刚刚程拙平静又严厉的模样,觉得有些新奇。
  他能理解钟谊为什么觉得这人凶了。和以前程拙对陈绪思的那种凶还有点不一样。连陈绪思见了,都忍不住咋舌。
  “陈绪思,”程拙对他说,“我在你们云桐高中读书的时候,也是认字的。”
  陈绪思讪讪应了一声。
  “当然,和你比的话,就什么也不是了。”程拙垂下眼。
  “什么不能比的,哥,”情急之下,陈绪思赶紧说,“你现在是老板了,比我有钱多了,我只能算个穷学生,确实不能和你比。”
  两人玩笑一阵,努力找回着当年的感觉,确实还挺像那么回事。
  至少他们在相遇之后,没有相互磋磨太久,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称得上开始的开始。时间可以改变一切。陈绪思想,他和程拙还有比当年那几个月,比过去这四年更多更久的时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够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