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妈的,属狗啊。
  封存洗完脸,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的瞳孔,这双瞳孔里重合了两个,秦情的影子,秦昼的影子。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几乎像是秦情被秦昼的魂魄上身做出来的行为。
  水龙头又开始哗啦流水了,他俯下身,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地洗脸,冷水润湿了他额角的头发,他想要努力从中抓到一丝清醒。
  可他的大脑是那样混沌。
  封存低着头,埋在掌心里,笑了。
  就是很可笑吧,没有察觉到秦昼的心意,没有察觉到秦昼的痛苦,没有发现秦情态度转变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可能是全世界最迟钝最愚蠢的人。
  辞职是对的。
  当个屁的心理医生啊。
  害人不浅。
  害人不浅。
  “我是否能够创造一种促进他人独立成长的关系,取决于我自己的个人成长程度。”
  这话谁说的,罗杰斯吗?忘记了。
  当初选择这门学科,封存一开始只是为了了解自己。活了十七八年,封存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形态的东西。他的世界像是笼罩着浓雾,他的手伸不出去,别人的手也伸不进来。
  为什么别人可以找到梦想这种东西啊?为什么他们会为了朋友家人又哭又闹又高兴又悲伤啊?为什么我学习模仿了这么多年,心里还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啊?
  他心里好多疑问,得不到解答,所以他主动寻找。结束这门学科的学习后,他如愿以偿找到了症结所在。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改不了。
  算了吧。
  没有分量的人生,二十几年都是这样过的,其实早就适应了。既然没有能力改变,那也没必要过分强求自己啊。
  是吧,逃避......
  逃避可耻但有用啊。
  有用的。
  可为什么秦昼死了,秦昼死之前拉住了他,秦昼在下沉,封存也被他拉着拽着,在浓雾里下坠了。
  这就是所谓的分量吗?
  看来有份量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啊。
  他很想转身再逃,可秦情在这儿,他跑不掉的,秦情在这儿。
  一只手搭上封存肩膀,nancy清了清嗓说:“其实......他也是成年人了,如果你......没什么的。”
  封存站起身,摸了把脸,nancy递了手帕给他,他接过,擦脸,摇头。
  “那谁说,他找你复合了。”nancy问,“还站在外头呢,是在等你的答案?”
  “我给过他答案了。”封存擦干脸,说。
  封存去洗手间之前,他对俞舟摇了头。俞舟看见了,没再多说什么,眼神有些落寞。可秦情没看见,秦情追了进来,秦情大声喊道:“你不要答应他!”
  ......
  “先回去吃饭吧。”封存说。
  “小孩跑了。”nancy说。
  “我知道。”封存说。
  “不打个电话问问?”
  “晚点吧,”封存想了想,“他需要时间消化,我也是。”
  -
  这天晚上秦情没有回家,封存一直在客厅等他,凌晨三点人都没回来,封存打了他电话
  ——关机。
  封存没有再打第二次,他丢开手机,去了小区里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游泳馆,直到六点钟,有人来晨练,才离开。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了一个艺术片区,这边全是大型厂房构造,有画室啊、酒吧啊、咖啡厅啊、射击俱乐部啊,一些奇思妙想的手工工作室之类的。
  封存在一家早鸟咖啡买了杯玻璃瓶装的美式,喝了几口,把脑门儿稍微冲开了些。
  斜前方有位正在扫落叶的环卫工,正在靠着墙壁吃包子,他身边走过了一个牵比熊的中年妇女,比熊的脖子上挂了铃铛,一路丁零当啷响,封存的目光跟着铃铛的响声移动,他看到卷帘门上贴了一张出租信息。
  -
  秦情头天晚上是去潘博家睡的,他睡的是一张中间凹陷的沙发床,歪歪扭扭还很硬,一觉醒来,背都要炸了。
  他是被潘博起床的动静吵醒的:“起这么早做什么啊?你公鸡吗,上赶着打鸣?”
  “这还早啊?七点了!”潘博一边穿裤子,一边说,“今儿周六,店里早上晚一个点儿开门。”
  秦情打着呵欠坐起来:“你马上要出去了?”
  “你要困就接着睡呗,我出去了,也没人赶你啊。”潘博说。
  “算了,”秦情揉着眼睛想了想,“我跟你妹单独在家,不太好。”
  “我对你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潘博说。
  秦情掀开被子,从沙发床上跳起来:“今天晚上——”
  “今晚你还来啊?无家可归啦?把你那新哥得罪了?”
  “......我今天晚上要去emma姐那儿。”
  “噢噢,”潘博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乐,“她还给我起了英文名呢,叫......偷米!”
  秦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你要是没得罪你那新哥,也帮我带句感谢吧。”潘博说,“小兰去跟那个女医生聊了几次,感觉状态好了很多。”
  “你自己怎么不说。”
  “我嘴笨啊,说不好,怕得罪人。”
  “我手机呢?”
  “不知道,沙发底下呢?”
  秦情趴在地上,在缝隙里摸到手机,想要开机,已经没电了。
  “充电头借我下。”
  “我是安卓,”潘博说,“待会儿自己出去扫一个吧。”
  第22章
  emma今天的直播提前到了下午三点,因为晚上有庆功活动。
  直播结束后,她走到秦情旁边,笑嘻嘻摆弄他的头发:“怎么魂不守舍的啊?”
  “困吧。”秦情说,“昨天晚上在潘博家睡的。”
  emma跨坐在椅子上,往下一趴,手肘搭着椅背:“那小子又怎么了?”
  “他没怎么。”秦情说,“我过两天开学了,抓紧时间玩玩儿。”
  emma很感慨:“我上初中那会儿,寒暑假啊,周末啊,也经常在朋友家过夜,长大就再没有过了,他们的名字我都不记得了。微信好像也只剩下一个人的,人北大高材生呢,可有出息,我有事儿没事儿经常翻她朋友圈,发的东西我都看不懂,也不敢评论。”
  秦情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北大高材生,说不定还没开始挣钱呢,你已经盆满钵满了,也蛮好。”
  “什么盆满钵满,”emma不以为意,“收入不少,我开销也大,远比你以为的大。”
  “潘博外婆那养老院每年就花不少吧。”秦情说。
  “什么叫潘博的外婆,那也是我外婆!”emma不满。
  秦情笑了下:“你多久没去过了?”
  “她不乐意见我嘛,钱到位了就行。”emma拍拍手站起来,“今天晚上开庆功宴,不说这些。”
  “庆什么?”
  “小昭没跟你说吗?”
  小昭是emma助理,上一份工作是在摄影工作室当学徒,半年后老板跑路,还骗走她三千块,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来应聘了这份东光玻璃厂的工作。小姑娘蛮能吃苦的,emma有心培养,也就异常严格,经常劈头盖脸给她痛骂。
  “啊,说了。”秦情看她一眼,“最近记性不太好。”
  emma撇嘴:“上个月我进前五十了,宏哥说要庆祝一下。”
  秦情也不知道这个前五十说的到底是什么前五十,反正你要庆祝,那就庆祝呗,正好我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事情消磨精力。
  emma还在旁边说前五十的事,秦情盯着地面,昨天晚上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播放,他很确定,封存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的。
  可恶。
  小楼底层的地下酒吧,今天拳赛暂停。
  emma找来婚庆公司布置,到处搞得粉粉嫩嫩,到处都是鲜花气球,中间还摆了个香槟塔,跟求婚现场似的。
  emma穿一条紧身裙,在台上发言,关宏在台下看,最后带头给她鼓了掌,随后狂欢就开始了,震耳欲聋的土味音乐,随处可见的社会摇。
  秦情坐在吧台旁边吃蛋糕,小昭抱着个相机坐在他旁边。
  “秦哥,帮我看一眼,这两张二选一。”小昭说。
  秦情凑过去,是她拍的两张emma:“都挺好啊。”
  “选一张嘛,凭直觉。”
  秦情来回翻动两张照片,这颗没出息的脑子,自然而然地,把人物主体换成了封存。
  “第一张吧。”他说。
  小昭眨了下眼睛:“为什么?”
  “更自然,更有力量。”秦情说,“第二张主体突出,但相比来说有些刻意,其实人物本身已经足够吸引眼球,没必要再花小心思画蛇添足。”说完他笑了下,“不好意思,班门弄斧了,其实我也不懂,就随口一说,你比我专业啊。”
  小昭抱着相机连连点头:“我悟了!”忽然抬头看到远处走来一个黑色身影,她碰碰秦情胳膊,“鬼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