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春深 第23节
  默了须臾,萧恪沉声道:“不劳太后费心,朕自有安排。”
  “你能有什么安排?且等着,哀家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姜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东宫正殿, 四周宫灯点燃,殿内照耀得恍如白昼。
  在杏云素月等人的围绕下,杨满愿才一一拆下周身繁杂的礼服与妆饰。
  太子自行洗漱更衣过后,负手立在微微敞开的轩窗前,冷清月光洋洋洒入。
  回想方才宴席上姜太后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心中骤起波澜。
  杨满愿梳洗完出来便微怔一下,只见男人一袭竹青色常服静静立在月色中,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
  “殿下怎么站在这儿?”她款步上前笑着问。
  萧琂抬手抚摸她披散的长发,“没什么,孤想着愿愿爱看书,东宫书房的藏书还是略少了些,改日带你去文渊阁逛逛。”
  杨满愿惊喜,“好呀,妾身早就听闻文渊阁收纳天下藏书,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机会能进去看看。”
  昏黄的烛火跃动,照亮她圆润白皙的脸庞,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如含星子。
  萧琂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俯首亲了亲她,“是孤考虑不周,早该陪愿愿去看看了。”
  杨满愿双颊晕红,心如鹿撞,主动环住他精瘦的腰身。
  第45章 男人的本质?
  冬至后,临近年关。
  杨满愿今日方起身便见窗外庭中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不禁惦记起在外清丈土地的父亲。
  就在她正欲提笔写封家书时,姜太后突然派人前来东宫宣她到慈宁宫一趟。
  杨满愿满腹狐疑,但也只得动身前往。
  天地间似被阴霾包围,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灰蒙蒙一片。
  风雪怒吼狂奔,虽有宫人提前清理积雪,抬轿辇的小太监们还是走得极慢,只能一点一点迎着风口往前挪。
  下轿辇后杨满愿特意吩咐给方才清道的宫人和抬轿辇的小太监分发热姜茶,再额外赏半个月的月钱。
  她如此大方,自然是因为太子近来已将东宫存银的库房钥匙和账目都交给她管,且她身为尚仪亦有俸禄。
  慈宁宫内地龙烧得极旺,方一步入,融融暖意扑面袭来,浓妆艳裹的妇人早已端坐在檀木软榻上等着了。
  姜太后上着枣红色百福纹交领长袄,下系绛紫色襕纹马面裙,手里抱着一只浑身纯白的长毛临清狮子猫。
  行过礼后,杨满愿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太后娘娘宣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哀家听说,尚仪的棋艺颇为精湛?”姜太后给怀里的狮子猫顺毛,凤眸微微扬起。
  杨满愿脸上讪讪的,“回太后娘娘,只是略通一二,算不上精湛。”
  姜太后好整以暇地说:“无妨,精湛也好,略通一二也好,哀家是对下棋一窍不通,但又实在好奇得紧,不如尚仪来教教哀家罢?”
  杨满愿拿不准她这是何意,只好应下,“能侍奉太后娘娘是妾身之幸。”
  话音方落,一个大宫女便端来一副酸枝木镶嵌银丝所制的棋盘与和田玉所制的黑白棋子。
  杨满愿立在小几前,温声细语地向讲解对弈的基本规则,又分别握住一黑一白在棋盘上摆放示意。
  她越说越是兴致盎然,双眸似有光芒闪烁。
  殿中熏烟袅袅,博山炉里燃着安神的佛手沉水香,再配上少女软甜的低语,简直教人昏昏欲睡。
  姜太后只觉眼皮子似有千斤重,赶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本就不是真心要学棋,也就把转移力放在了这出身小户的孙媳身上。
  只见她容貌秾艳姝丽,身姿丰腴有致……
  虽如此,却丝毫不显俗媚,反倒是透着股甜净娇憨的气息,怪不得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姜太后自认深谙男人的本质。
  昔日文帝嘴上称挚爱弱柳扶风的唐皇贵妃,可每回幸她时还不是对她爱不释手?
  太过风骚的他们嫌俗,太过单纯的他们又嫌没滋味,如此丰艳耀目又纯真烂漫的美人,世间恐怕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杨满愿自然看出来姜太后压根儿没有听她的讲解,但仍是兢兢业业地细说着,并自顾自地走棋。
  待晌午时分,姜太后实在困倦得撑不住了,才把她放回了东宫。
  彻底退出慈宁宫,杨满愿才松了口气。
  可没成想,接下来一连数日姜太后都日日宣她前往,不是让她教下棋,就是让她念佛经。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茯苓笑道:“太后娘娘平日时常难以入眠,自从尚仪常来,娘娘的睡眠都好多了。”
  杨满愿心下诧然,没想到自己竟还有催眠安神的作用。
  此后每日再来慈宁宫,她也不再如起初那般拘束紧张,与姜太后相处起来也算游刃有余。
  临近元旦,姜太后每日抱在怀里顺毛的狮子猫不见了。
  慈宁宫上下闹了个人仰马翻,终于在荒废的后配殿某处角落里找到了太后娘娘的爱宠。
  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的乖巧小猫儿正被另一只看起来极壮实的凶悍黑猫摁在身下交尾,发出细细的嗷叫。
  姜太后听说后,忍不住啐了一句,“春天都没到,猫儿狗儿都开始发春了。”
  不知为何,杨满愿心底莫名咯噔了下。
  姜太后又忽然看向她,“你入东宫也有四个月了罢?身子可有什么动静?”
  “回太后娘娘,还没有……”杨满愿脸颊瞬染绯红,她的月事昨日才又干净了。
  除开她不愿回忆的那一个月外,她与太子每日同寝居,敦伦燕好也极频繁,可每月一度的癸水还是很规律。
  姜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垂眸端详自己双手指尖染满的鲜红蔻丹。
  默了片刻,她又道:“今日尚仪就在慈宁宫侧殿里午歇罢,哀家午后还想让你替哀家抄写几卷经书。”
  “是。”杨满愿别无他想,只乖巧地应下。
  午膳后,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茯苓亲自为她引路,将她带到了慈宁宫的东侧殿里。
  殿里已提前烧了地龙,正中央的桌案上摆着个莲花状的鎏金香炉,熏着独特的异香,浓郁芬芳却也不会刺鼻。
  杨满愿在杏云素月的伺候下解开外衫,只留下内里的软缎中衣中裤,便躺上了床榻。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觉身上一凉,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男人身上独有的雄浑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她无意识地颤了颤身子。
  第46章 朕算什么??
  依本朝旧例,每年腊月二十起各官署衙门皆“封印”不再办公,每日早朝也暂停,直至正月二十“开印”才恢复。
  虽已“封印”,但皇帝鲜少闲下来,转身就领着一群武官跑到南苑围猎去了。
  姜太后屡次派人去乾清宫,愣是没能逮住他。
  南苑是京师一带最大的猎场,因苑内有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
  几个月前杨满愿曾小住过的西苑与皇宫相毗邻,而南苑则位于皇宫以南五十里外。
  直到除夕前一日,浩浩荡荡的帝王銮驾才启程回皇宫。
  刚踏入乾清门,慈宁宫的小太监就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
  被帝王冷厉威迫的气势所摄,小太监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启禀圣上,太后娘娘有要事请您过去一趟!”
  皇帝步伐顿住,剑眉蹙起,“什么要事?”
  小太监颤声道:“太后娘娘说,有人在慈宁宫等着您,娘娘还说,您若不过去就再没机会了……”
  皇帝神色微凛,他身后的常英更是惊得瞪大了眼,“圣上,这……”
  姜太后近来时常宣召尚仪前往慈宁宫的事在宫里人尽皆知,是何人在慈宁宫等着,昭然若揭。
  这一刻,萧恪终于体会到了兄长临终前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的酸楚。
  御宇十数载,他对外开疆拓土收复失地,对内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平衡各方势力,唯独对一个女人求而不得……
  不甘的情绪渐渐压过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藤蔓一般在血液肤肉里生长四散。
  明知是母亲精心设下的陷阱,他与兄长最终还是前赴后继接连往陷阱里跳。
  待圣驾抵达慈宁宫,杨尚仪身边随侍的宫人全被姜太后找借口打发了,东侧殿只余床榻上正酣畅熟睡的少女。
  少女身上只着鸭蛋青色软缎中衣中裤,殿内地龙烧得旺,绣被都被她踢到床角去了。
  她双颊酡红,樱唇微启,鬓边泛着薄薄的香汗,晶莹剔透。
  皇帝尚未靠近,那种身体无法自控地感觉便又来了。
  他薄唇抿紧,眸色又深又黯,脑中的理智与情欲仍在来回拉扯,可他的人已经走到了榻边。
  “啊……”睡梦中的少女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哦。
  圣,圣上怎么会在此……!
  “喜欢吗?乖乖随朕回西苑,朕也可以这样疼你,可好?”
  此话一出,杨满愿猛然惊醒,整颗心提了起来。
  迟疑好一会儿,她嗫嚅着恳求:“不要去西苑,陛下也不要让太子知道我们的事好不好?”
  “你说什么?”皇帝蹙眉,眸底盛满难以置信。
  杨满愿被他盯得窘迫至极,声音发颤:“妾身还想回东宫,求求您,妾身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萧恪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浑身血液极速沸腾又极速冷却,唯独心口那团火仍熊熊燃着,烧得他理智全失。
  “你与太子情投意合,朕算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