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春深 第21节
  “不管那疯丫头,一会儿就自己出来了。”薛淑兰抹了一把泪,又问:“不是说太子殿下也要来?怎么……”
  杨满愿笑道:“殿下有事要忙,说了晚宴前会过来的。”
  另一头,萧琂阔步穿过乾清门,便见身着玄色鹤氅的高大男人手执一柄十力弓,眼神锋锐,周身散发着沉郁的压迫之势。
  一如上月东宫大婚之初父皇宣召他前来的场景。
  萧琂怔了下,突然明白新婚次日父亲为何会一反常态地询问他们是否圆房,想来那时父亲便……
  忽而“嗖嗖”数声,箭矢飞射而出直穿数十丈之外的靶心正中。
  默了片刻,萧琂如往常般拱手,“父皇春秋鼎盛,果真英武。”
  只是他的话中再无昔日的崇拜与孺慕。
  皇帝也如上次那般将手中的十力弓递到儿子手中,这次却是一言不发,只目光沉凝地看向他。
  萧琂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许是心中憋了股气,他行云流水般张弓搭箭,毫不费力便拉开这柄足有一百二十斤拉力的十力弓。
  顷刻间,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起,羽箭飞驰而去,同样直穿靶心正中,甚至将皇帝方才射中靶心的箭击落在地。
  连皇帝都有些诧然,挑眉沉声道:“看来,子安近来确实进步神速。”
  萧琂随手将弓箭放在身后的鸡翅木弓架上。
  “若父皇再无旁的要紧事,儿臣就先告退了,今日薛淑人三十六寿辰,儿臣与杨尚仪须准时赴宴。”
  闻言,皇帝眉宇间极快掠过一丝阴戾。
  “子安,杨氏与你不合适。”他眸中寒芒闪动,冷冷地道。
  萧琂神情淡然,“儿臣上月在此也说过了,杨尚仪很好,秀外慧中,也与儿臣志趣相投。”
  他今日准备陪同杨满愿微服出宫,如今身上只着一袭偏素净的玉色锦袍,外披深灰色大氅,银冠束发,腰无配饰。
  沉默了一会儿,皇帝缓缓道:“你是一国储君,朕的继承人,朕不希望看到你每日沉溺情爱女色无法自拔的蠢样。”
  “那父皇呢?”萧琂哂笑反问。
  皇帝似被戳中某个痛处,眼神刹那黑沉,“朕与你不同,朕能控制。”
  “父皇控制住了吗?”萧琂平静地问。
  并没有。父子俩心知肚明。
  若他控制住了就不该强抢杨满愿。
  皇帝薄唇紧抿,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手背青筋浮起。
  “半年前杨氏已是朕的女人,错把她指给你的确是朕的过失,朕会弥补你。”
  萧琂神色遽然一凛,缓声道:“父皇若有心弥补,别再干涉儿臣与她之间的事即可。”
  今日天清气朗,积攒数日的霜雪渐渐消融,顺着屋脊“滴滴答答”流淌而下。
  心底各种情绪纷涌而上,皇帝双眼微微充血,再睁眸时,眼底难掩赤意。
  “子安,朕似乎从来没与你说过先帝是如何驾崩的?”
  萧琂眉心微蹙,没明白父亲为何话锋突变。
  第42章 倍感意外?
  临近申时,萧琂特意绕了条偏僻些的路,快马加鞭往城东澄清坊杨府去。
  骏马飞驰,耳畔风声飒飒,方才父亲的字字句句却不断在他脑中回响。
  萧琂隐约猜测过生父是如何“英年早逝”的,可真正亲耳听见完整的前因后果,仍是倍感意外。
  但,他并不认可父亲的观点。
  他不是先帝,更不会步先帝的后尘。
  杨府大门外,早有今晨跟随杨尚仪前来的护卫在此侯着,远远见到太子惯用的神驹,他们忙不迭上前迎接。
  杨府附近的街市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萧琂不得不放慢了骑行的速度。
  看着两侧川流不息的人潮,他莫名忆起大婚当日亲自前来迎亲的画面,有些忍俊不禁。
  那日他完全是公事公办,若早知会与她如此志趣相投,他当日定会更重视一些。
  杨家如今虽风头无两,但宅邸布置十分清简素朴,连奴仆也没几个,空荡荡的。
  主院堂屋内则截然不同,四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长桌上摆满各式瓜果糕点,一派喜气洋洋。
  杨满愿端坐在正中主位,寿星薛淑兰坐在她的右侧,其余人依次按辈分往下坐。
  在小厮的带领下,萧琂一路进入主院,但尚未进入堂屋,他的视线就被下首那个目光灼灼盯着杨满愿看的少年吸引了。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不快。
  堂屋内也不知是谁先发现太子的降临,众人纷纷起身,恭恭敬敬行礼。
  “不必多礼,是孤来迟了。”萧琂温和轻笑,“今日是薛淑人的寿辰,祝淑人萱堂日永、康乐宜年。”
  他待人一向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无处不透露着温润儒雅的储君气度。
  薛淑兰闻言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她真不敢当作女婿来看待,且还是当朝皇太子,将来的天下之主。
  杨满愿笑着上前迎他到正中主位坐下,其余人皆识趣地往下再挪一个位次,腾出空位给她坐。
  徐淮英将表姐的欢喜看在眼底,眸光瞬时黯淡了下来。
  萧琂也是这时才看清了他的长相,认出他是伴读徐承宗的庶弟,似乎叫徐淮英?
  一时间,堂屋里的众人变得拘谨了起来,再不复方才的欢声笑语。
  恰好这时,一直不见踪影的杨静真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长寿面。
  她笑得眉眼弯弯,“祝阿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音刚落她便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太子殿下与长姐都在,当即手忙脚乱地将长寿面搁在桌案上,并福身行礼。
  杨满愿低声与身旁的太子解释:“这是妾身的胞妹静真。”
  萧琂微微颔首,并温声唤了句“免礼”。
  杨静真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神色讪讪的。
  她与长姐杨满愿有四五分相似,却是一张俊俏的瓜子脸,身段纤瘦如柳,与面如满月、珠圆玉润的长姐大相径庭。
  既人彻底齐了,寿宴也就开始了。
  虽是个极小的家宴,但薛姨娘还是请了几个小戏子来演《麻姑献寿》《众天仙庆寿长生会》等戏目。
  抑扬顿挫、出神入化的唱腔响起,不断在宽敞喜庆的堂屋里回荡,余音绕梁。
  “孤记得愿愿的生辰也快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萧琂忽而垂首,附在杨满愿的耳旁压低声道。
  如今已是冬月初,杨满愿生在正月十六,正好是上元节次日,至今还有两个月左右。
  杨满愿脸上微热,小声道:“没有,殿下送什么妾身都欢喜。”
  “殿下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她又问。
  萧琂心中略有些不自在,“四月初二。”
  他与杨满愿同龄,但月份要小一些。
  好在杨满愿并没有想到这上头,只是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日子。
  坐在下首的徐淮英将他们二人的亲昵互动尽数收入眼底,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本以为表姐会是他的。
  年初,杨满愿待选秀女期间,徐淮英也在闭关备考童试,只等考取功名后请求父亲魏国公到杨家提亲。
  如今他年方十六已有了秀才功名,可表姐却成了一品尚仪,掌管凤印,再不是他可以奢想的了。
  徐淮英在看着他们,萧琂亦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心中愈发肯定了方才的猜想。
  这徐家二小子必是对愿愿有意。
  记起宫里另一个虎视眈眈的人,萧琂心底腾起一丝恼意。
  待宴散,重新坐上回宫的车马,杨满愿怏怏垂下眉眼?,神色低落如暮云。
  这座宅邸是宫里才赐下的,但父母妹妹皆住在此,她私心里也觉得这儿才是自己的家。
  萧琂心中不忍,捏捏她的小手安慰,“愿愿别伤心,过些日子孤再陪你出来。”
  杨满愿惊喜抬眸,对上男人柔和澄澈。的眼眸,心尖微微一颤。
  “可以吗?”她试探着问。
  “自然可以。”萧琂低头,吻落在少女的眉心。
  电光石火间,马车莫名颠簸数下,他下意识将杨满愿紧紧护入怀中。
  马车终于平缓了下来,车帘外响起舒庆的声音:“两位殿下恕罪,天色太黑了,地上的石子一时没察觉。”
  萧琂喉结滚动,沉声道:“无妨。”
  被他禁锢在怀中的杨满愿面露赧色,尝试挣脱几下却纹丝不动。
  她的月事是今日才彻底干净的,两人已素了足足六日。
  被皇帝关在瀛台没日没夜地宠幸了一月,她发觉自己的身子好像……好像是坏掉了。
  第43章 不受控制?
  夜色融融,缓慢前行的马车看似寻常,实际内有乾坤。
  内里不仅极其宽敞,能同时容纳四五人同坐,还布置极佳,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