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4节
  如果是大郎且好说,直接顺着往后面坐就是了。只怕是留给姚小娘的位置。
  要是姚小娘坐在这边,许栀和左边一个姚小娘,右边一个许玉颜,不必动脑都能知道场面何等腥风血雨。
  她可承受不来。
  许栀和愣神的期间,上头的吕氏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
  后面侍奉的婢女在左边第四个位置前倒了一杯茶水,道:“姑娘请落座。”
  许栀和:“……”
  当真白想那么许多。
  她的位置原来在这后头猫着呢。
  许栀和从善如流,走到婢女的身边坐下。
  这位置巧妙,刚好左边临门,一转头,就能看见庭院外面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许应樟落后一步,看清许栀和坐的位置后,忍不住愣了愣。
  去年大郎远赴汴京赶考,三姐姐当时是和二姑娘许宜锦对面而坐,当时的位置,正是顺数第二。
  没想到一年功夫,坐到了最末的席位。
  杜小娘见他发呆,伸手推了他一把,“快去三丫……你三姐姐对面坐下。”
  许栀和看着许应樟一脸懵懵懂懂地被推了过来,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兜兜转转,最后面的两个位置依旧被他们俩承包。
  吕氏见两人坐下后,清了清嗓子道:“黄昏时候姚氏那边叫人传了话,说是六姑娘想和她坐在一处……应樟,委屈你了。”
  言外之意,他们两个人轮到这个座位,都是姚小娘的意思。
  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心生不满,也别找错了人。
  许应樟被吕氏点名,立刻起身,拱手道:“母亲言重,六妹妹年纪尚小,让一让她是应该的。”
  吕氏见他一脸平和,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嘴角无声地动了动。
  在旁边人看来,她依旧是端庄又威严的样子,抿着唇角,神色冷然。
  等候的期间,许栀和在心底暗自数了数席上的座次。七哥儿许应松尚且年幼,跟在杜小娘的身边,故而是没有他的座位的。
  许县令自然和吕氏坐在上首。下面剩了五个位置,算算没来的大郎、许玉颜、姚小娘和许兰舒。
  数目是对不上的。
  难不成有什么人要来?
  许栀和心底有些奇怪,却又找不到人询问,只能在心底暗自琢磨。
  吕家一家子都在湖州任上,抽不出空……况且真要是吕家来了人,也不该是杜小娘坐在右一。
  看来这位“来客”,身份低于许家大郎,又同时,高出他们这些小辈。
  两相结合,并不难猜。
  近来常与许府交往的,也只有那一位“邓家郎君”了。
  许栀和偏头去问方梨要帕子,后者压低声音道:“姑娘,今日站在大娘子身边的不是孙妈妈。”
  “……”许栀和将帕子攥在手中,不敢直接朝着吕氏望去,只在心底默默记住这一点。
  孙妈妈身为吕氏的陪嫁,在吕氏身边服侍了二十多年,是许府的管事婆子。
  像方梨、丹桂这样的小丫鬟,见了面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孙妈妈”。
  往年年宴,孙妈妈站在吕氏身边,从无缺席。且今天晨起的时候,她去给大娘子请安,那时候孙妈妈分明还是好好的。
  看来在她离开后,正院里面发生了不少事。
  许栀和有些庆幸,自己没穿那件枫红色的衣裳。
  还是这样不起眼的好。
  许大郎、许玉颜和邓良玉陆续进来,许应樟看见邓良玉的时候,神情明显流露出一抹诧异。
  不过他掩饰得很快,借着起身给大郎问礼的功夫,迅速垂下头:“大哥。”
  许大郎置若罔闻,走到左一坐下,向吕氏微微颔首:“母亲安好。”
  吕氏看见许大郎,原先没什么精神的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红润的笑意:“我儿来了……瞧你,近来刻苦,都瘦了不少。”
  许应棣刚想回答,便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姚小娘在许县令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左手还牵着一个许兰舒。
  远远望过去,当真像是甜蜜美好的一家人。
  姚氏看见杜小娘坐在右一的时候眸光闪了闪,杜小娘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几次想要起身,却又能感受到上方来自吕氏无声的压制。
  许县令显然也注意到了,当即脸色一沉就要发作。吕氏先他一步开口:“杜氏为许家生养两个儿子,论排位,应在姚氏之前。”
  许栀和忍不住抬头朝着姚氏方向望了一眼,只那一瞬间,姚氏本浅淡笑意的脸上立刻化作一抹淡淡的哀愁。
  眼眸含泪,欲语还休。
  若不是在家宴上,许栀和都忍不住惊叹——原来当真有人能翻脸比翻书还快!
  姚氏哽咽着看向许县令,柔声道:“无妨,老爷不必担心妾身。”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帕子,抿了抿自己的眼角,像是要擦去沾在睫毛上的那一滴晶莹泪珠,“老爷,您快上去坐下吧。”
  许县令虽然生气,但姚氏亲自求情,起到了效果。
  他怒气冲冲走到上首,哐当一声坐下。
  许栀和光是听着声音,都觉得疼得厉害。
  众人齐齐起身,朝着许县令和吕氏请安,包括邓良玉。
  坐下后,等许县令动了筷,气氛方稍显和缓。
  许栀和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山家三脆放入自己的小碗中,冬日里的山鲜不多,冬笋算得上其中翘楚,焯水之后无半点土腥,只余下最原始的鲜味,再加上小菌菇和枸杞头,一口下去,满口生香。
  许兰舒望着自己斜前方的邓良玉,眼神直勾勾的。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面想起来什么似的生气。
  半点心思都藏不住。
  “你怎么能来?”许兰舒忍了忍,没忍住,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许玉颜,“那日我分明看见了你和旁人在一起私会!你反过来诬陷我暂且不提,竟还敢将人带到我面前?”
  许玉颜怔了一下,见旁边坐着的邓良玉没其他的反应,立刻站起身道:“我什么时候诬陷你了?!”
  许大郎皱了皱眉。
  他虽然和邓良玉刚见面不久,但是邓良玉毕竟是外人,家中姊妹打闹给外人瞧了去,对许家名声无半点裨益。
  于是他出声道:“玉颜,兰舒,坐下吃饭。”
  姚小娘也扯了扯许兰舒的袖子。
  “舒姐儿,你坐下。”
  许兰舒依旧想不通,她看着姚小娘的脸……慢慢地坐下了。
  娘总不会害她的。
  娘说过,会出手惩治这两人。
  许兰舒心底堵着一口气,忍不住抬头望去许县令:爹爹,爹爹知道这件事吗?
  爹爹是不是也被蒙骗了?
  许兰舒怀着希望抬头,却看见许县令目光闪躲,显然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
  许玉颜的手都在抖。她和邓郎确实相会不错……可是,可是那只是情之所至,哪里是什么私会?
  母亲和爹爹都是知道的!
  她恍惚期间,左手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许玉颜如受惊的兔子般抬眸,看见邓良玉脸上的笑意:“颜颜,别怕。”
  许玉颜渐渐安定下来。
  是啊,现在已经在父亲和母亲的面前过了明路,许兰舒再想用这件事说嘴,再也不能了。
  她没什么可怕的。
  许应棣主动朝着邓良玉举杯,如果他和许玉颜成了,两人就是姻亲关系,邓良玉是要认他这个小舅子的。
  酒过三巡,方才小插曲已然被人忘记。几杯酒水下肚,许县令原先板着的一张脸也带着几分醉醺醺的红意,拉着大郎和邓良玉作陪。
  许大郎酒量一般,反倒是邓良玉一杯接着一杯。
  许县令肉眼可见地对着邓良玉欲发满意。
  许栀和原先还在观察场上的局势,见几人醉酒后天南海北的谈,立刻收敛心神,专心享用自己面前的美食。
  三鲜豆皮食材简单却鲜香可口,浓郁的汤汁浸润着软烂的豆皮,方梨应当喜欢。
  这道金丝肚羹火候恰到好处,只可惜没有小碗,不能带一些回去。
  蜂蜜蒸糕最是甜糯,这是答应好了的,她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许栀和将自己面前的份例每一道都尝了尝,首先分为好吃的和一般的,又在好吃的当中细分:可以带回去给方梨吃的,只能自己当场吃掉的。
  方梨看着姑娘的动作,弯了弯眼角。
  宴会渐渐临近尾声。
  正当许栀和觉得今日虽然开场有些吓人,但过程还算平安顺遂的时候,坐在前排的杜小娘饮着杯中的米酒,像是随口对邓良玉说道:“邓良玉怎么这般急迫?除夕夜宴也等不得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了什么……”
  话音落下,原先碗筷碰撞的声音消散得一干二净,众人鸦雀无声。
  许栀和默默抬眸,邓良玉和她隔了一个许玉颜,倒是瞧不清他作何反应,只能看见许玉颜惊怒又难堪的一张脸。
  许兰舒一顿饭索然无味,听到这句话,登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左顾右盼。
  杜小娘的脸色已然酡红,说话不过脑子,等场上安静了下来,她才意识到了那句话十分不妥。
  虽然场上满怀好奇的,并不止她一个。
  杜小娘没有转头,也能感受到上头来自许县令和吕氏阴沉沉的视线,醉意立刻消散大半,结结巴巴地找补道:“这酒水浓烈,我吃多了酒水,说浑话呢。邓家郎君,四姑娘,可千万莫要怪罪。”
  就连平日里和杜小娘关系不好的姚小娘也主动打圆场道:“是啊,估摸是姐姐吃醉了酒。哪有什么急切,不过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情之所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