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期嘉遇 第23节
  然而在白曼清出现时明初又否认了这个可能。
  直到成人礼,爷爷用一种软硬兼施的态度逼迫她在婚事上顺从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乍现,莫名就明白了白曼清为什么会出现,以及为什么那么在意孩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明鸿非是被迫的,但在阳奉阴违,为明初做最后的铺垫,他要确保老爷子去世前后,明初的地位不可撼动,但那不是拳拳爱女之情,是他对已故妻子的明志:我誓死捍卫你的一切,包括我们共同的后代。
  明初在吵架离家出走三天归来后突然和许嘉遇走得很近,到现在,三番五次为了他做些不理智的事,明鸿非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在底线之上纵容她,认为只是孩子的叛逆。
  许嘉遇靠在墙上,听完了这一切,比起赵懿宁,他更容易懂得那其中微妙复杂的逻辑。
  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肆意妄为地干预和左右孩子们的一切,给予一切他们认为需要给予的东西,却很少去考虑他们需不需要
  。
  包括强硬地灌输价值观,认为自己眼中重要的东西也必须是孩子们奉为圭臬的存在。
  明初有时会给人几分强势的压迫感和精明过剩的自负,那来源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她身上有着明鸿非精英教育的影子。
  许嘉遇有时也会在她身上看到若有似无的忧郁,或许可以称之为孤独感,可能是因为,她很少真正得到过爱。
  母亲爱她,但因为对她父亲的恨,那爱也因为掺杂着一个女人的痛苦而显得不那么纯粹。
  父亲爱她,给予她最优渥的生活条件,但却很少关心她到底需不需要,在不在乎。
  又因为得到过太多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东西,连抱怨都显得矫情。
  所以明初在想什么?
  许嘉遇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思考,只是觉得莫名有些难过,好像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要醒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也认真地拒绝过,但她还是肆意撩拨他。
  她一直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她只是不在乎。
  因为根本没考虑过以后,所以根本不必在意合不合适。
  只是她什么时候会腻呢,应该随时吧。
  明鸿非离开的时候在走廊看到许嘉遇,两个男人对视了两秒,许嘉遇垂首:“伯父。”
  “你玩不过她,趁早脱身才是明智。”明鸿非知道他是聪明人,开口提点一句,希望他做出明智的选择。
  许嘉遇颔首,但没说什么,明鸿非也没有赘述,抬步离开。
  他在走廊又站了会儿,才进去。
  什么也没买,他一直就只是在外面,因为知道她在吃上面很挑剔,不太会吃外面的东西,他打电话叫家里厨师准备了送过来。
  门开了,赵懿宁扭头看一眼,又若无其事扭回去,继续跟明初商量高考完环球旅行的事儿,明初兴致缺缺,看了许嘉遇一眼,突然抬了抬手。
  许嘉遇了然,去了一趟配套的茶水间,然后默契地坐过去床边,给她擦了擦手,把水杯递给她,里面放了一片柠檬,加了点蜂蜜,插了吸管。
  明初拧了下眉,许嘉遇便把吸管抽了,换个新的颜色。
  赵懿宁:“……”
  她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要不是知道你俩以前不熟,我都要怀疑你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了。”
  而且刚第一反应是好可怜一男的,但仔细想想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明初那种喜恶感很弱很难捉摸的人,才多久他就把人摸这么清。
  不对劲,很不对劲。
  第20章 不想解脱你会长命百岁
  20.
  明初很难受,一副奄奄一息要死了的样子,格外颓废,跟她平日里判若两人。
  赵懿宁离开了,程启东被她撵走了,小兰都快到医院,又被她一个电话赶回去了。
  病房里就剩下她和许嘉遇。
  她固执起来谁也拦不住。
  明鸿非不大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只要不翻出浪花,都随她。但还能容忍许嘉遇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许家非常忌惮明家,如果是其他孩子和明家能搭上亲,他们巴不得,但如果是许嘉遇,那就绝对不可能,就像即便是自诩新潮开明家族的明家都还是暗戳戳不满准继承人是位女人,许家更无法接受将来在公司拥有极大话语权的人是位身上流淌着别人血液的许家人。
  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如果有条件,他们绝对会雇个人把他撞死了事,但法治社会,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动用一切资源和能力打压他,一步一步剪除他的羽翼,让他慢慢不再是威胁。
  如果许嘉遇和明初搭上关系,那对许家打压他的计划将非常不利。许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这件事。
  明鸿非当然非常清楚这些,到现在都没有插手,无非是觉得明初不管再任性骨子里和他是一类人,不会为了任何人损害自己的利益。她这个年纪,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新鲜感过了,自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但明初跟他拉拉扯扯这么久,明鸿非的耐心确实要告罄了。
  苏黎打了三通电话,许嘉遇都没接,那边最后发来一条信息:嘉遇,不要任性了好吗?妈妈没什么能力帮你,所以更不希望你走更多弯路,吃更多苦。
  手机静音,但消息没断过。
  大部分都是关于明初的。
  许应舟:许嘉遇,你这次死定了。
  许应舟:我看明大小姐还能罩你几次,很快她就自身难保了。
  许应舟: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魅力,她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没有心情搭理你。
  魏书雪:嘉遇哥,你最近跟明初走太近了,我爸爸很生气。
  魏书雪:你也不要怪他,他在许氏处境很尴尬,为了完成许总的遗愿,他付出了很多,被各种排挤、孤立,就等你将来接手许氏,可以松一口气。
  魏书雪:但现在……
  魏书雪:真的不能和我试试吗?
  魏书雪: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而且我爸妈和苏阿姨都会很开心的。
  蒋政宇:我去,许应舟那孙子真是孙子,又给他牛逼坏了,他上次被你揍完又被明初警告了,家里人关他好一阵,他气不过,天天打听明初的事,终于让他逮着个机会。
  蒋政宇:你根本想象不到,太离谱了。
  蒋政宇:明家老爷子不是身体那什么快不行了,许家介绍了个大师,那大师给明家动了风水,又出了个馊主意,说这时候如果有晚辈能结个婚或者定个亲,大操大办一番,喜气能冲死气,老爷子还能续个几年命。
  蒋政宇:我估计这事儿明初跟她爸要妥协。她家也挺复杂的。
  ——哪怕是你,也没有那么自由对吧,他一直催你再生一个是不是?
  许嘉遇脑海中闪过刚刚他们的对话,觉得她其实也有点可怜。
  高高在上的明家大小姐,明氏现任董事长的独女,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她对自己要求其实很苛刻。
  她自负,学东西很快,干什么都手到擒来,明鸿非又给了她极大的自由,让她可以在完成他要求的东西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干一切事。
  但母亲的死先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开始明白家庭和睦只是假象,父慈母爱也是假象,在十几岁之前,世界是围绕她转的,然后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她,世界不仅不是围绕她在转,而其实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她。
  那又如何呢?她拥有一切。
  她从来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但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刻,她其实希望她和父亲不必站那么高,不用为了得到更多,而不得不作出一些妥协。
  她明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没事做的时候也会睡一整天,瘫在床上要小兰哄了又哄她才愿意起,后来要他哄,他不大会哄人,沉默又呆板地一遍遍问:“起床吧,好吗?”
  她有时会眯着眼笑:“为什么要起床?我都没要求你陪我一起睡,你倒是三番五次来叫我起。要不你陪我睡一会儿,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起来。”
  他险些就要被说服了。
  但其实他很享受陪在她身边,哪怕总是无计可施,总是不得要领,总是被她呼来喝去。
  她总是神采飞扬的,可现在她闭着眼,身体蜷缩着,很痛苦的样子。
  点滴还在打,她乱动,都有点回血。
  许嘉遇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手掌放平,怕她再乱放,牵着她手心,半固定住。
  明初微微抬了抬眼,张着嘴巴,很轻地叫他名字:“许嘉遇。”
  “嗯。”他以为她有什么吩咐,垂下头,俯身过去听她说话,“我在。”
  他靠很近,明初手还搭在他掌心,突然有点良心发现,轻声说:“你不累吗?你累了就躺上来休息会儿。”
  从她突然开始呼吸困难被送到医院,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他神经一直绷着。
  怎么那么有责任心
  呢?
  她住私立医院最贵的vip套房,明家的产业,整层楼就她一个人,医护全守着她。
  根本不需要他时刻盯着她,不会出任何事的。
  难道对他来说,酒后乱性的代价要这么大?
  许嘉遇太认真,所以显得很较真,别人说十分干三分就算很良心了,他偏偏是那种说十分的话,就必须要干出十分事的人,有时候甚至给十二分,哪怕明知道别人可能也就需要那三分而已。
  偶尔明初会觉得这人傻得可怜。
  但大概此时生病了有点心软,忍不住心生一点敬意,他反而是内核很稳定的人,不管别人如何,他只做他认为重要的事。
  可惜许嘉遇没听清,反而凑更近了。明初觉得自己稍微往前挪一点,都能亲到他脸了。
  她大概确实在他这里总有点劣性,越觉得他哪里好,越想破坏掉。
  他表情那么认真,她又忍不住逗他。
  “你离我好近,是想接吻吗?”明初还故意往前了一点点。
  许嘉遇呼吸乱了下,下意识想后撤,明初搭在他手心的那只手却用力了一下,防止他逃跑。
  她还扎着针,他不敢用力,手托着她手,拧着眉说:“别乱动。”
  明初轻笑了下:“你前几天把我嘴亲肿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这么紧张,我都怀疑亲我的是别人。”
  许嘉遇有些无奈,带着点严肃说:“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
  “有啊,看见你就忍不住呢。”明初抓着他的手,“你手好大啊。”
  许嘉遇:“……”
  “手心好热,把我手都握出汗了。”
  许嘉遇垂着眼睛:“我给你擦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