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强扭的瓜不甜,但这瓜若不强扭,便只能天各一方,死生不复相见。
  姒念默了半晌,才如蚊子般反问:“就不能都选吗?”
  苏闻看着她一时语塞。
  是啊!为什么非要做选择题,不能都要吗?
  苏闻忍不住以下犯上揉了揉姒念的脑袋,笑道:“那就都要。”
  姒念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像个孩子一样,得了个不知真假承诺就能开心好一阵子。
  “那……还陪不陪我出去转转?”
  “好哦。”
  公主府邸建在最繁华的闹市区,从她垂髫之年一直建到她及笄还未彻底建成,可见公主府的奢华程度。
  全天下都知道长乐公主是最得宠的公主,她的成婚必然要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显然,如今的萧云逆撑不起这场旷世婚礼。
  不知是否是碰巧,姒念和苏闻到的时候,未建成的府邸里已经来了两个贵客,竟是太子和六殿下亲自来监工。
  僻静的府邸不禁好生热闹。
  几个人寒暄,苏闻则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立在一旁不吱声。
  太子的目光冰冷地飘过来,便有人仿若不经意地将他挡在身后,脸上挽着无害的笑意:“哥哥命人搬来的珊瑚石,简直巧夺天工,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不知哥哥是从哪里得来的?”
  太子收回视线转向太湖石,“这石头并非我发现的,还是晋王世子林勋寻的,他本想运回自己府上,可惜运了一半财力不济,便丢在了路旁,我这才捡了个漏。”
  到底是当真财力不济,还是故意放漏,恐怕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了。
  “啧啧。”姒沐叹惋可惜:“我还想着寻一个放我府邸呢,看来是不成了。”
  姒念无甚兴致地扫了扫“巧夺天工”的珊瑚石,“林勋老色批的东西,我不要。”
  “长乐,休要胡闹。”太子姒琛一甩衣袖,道:“林勋毕竟是晋王独子,你若得空要和他常走动走动。”
  这不是姒念第一次听他说,她一歪脑袋只装听不见。
  “那萧云逆有哪点好?一副吊儿郎当的浪荡模样,我倒瞧着不如林世子半分气度。”姒琛一横眉有些微怒。
  “我倒不知,太子哥哥何时瞎的。”姒念气不过,一转身就要走。
  她是答应了苏闻来散心的,没想到反倒惹了一肚子气。
  “你站住。”姒琛道。
  眼看二人有愈吵愈烈的趋势,姒沐连忙做起和事佬:“长乐还小,还能在闺中养上两年,也不急……”
  “你若喜欢,以后完了婚……”姒琛眉眼间怒气冲顶:“大可以养在公主府里,那萧云逆不过是个玩意儿,你还真当成个宝贝了?”
  姒念顿住脚步,半晌没回头。
  再回身时,眼睛里的噙着晶莹的泪珠,似是强忍着才未掉落,她咬着嘴唇一字一顿道:“他、不是玩意,是我喜欢的人!”
  短暂的聊天,不算相谈甚欢。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似是一群姑娘们嬉戏打闹,不分场合地打乱了里间的气氛。
  几人闻声望去,七八个穿着颇为清凉的女子,脸面上浓妆艳抹,各个好似那花丛中争奇斗艳的花蝴蝶。
  蝴蝶们不知这是未来公主府邸,更不知道已经惊扰了府内的贵人们。
  “何人在府外喧哗?”
  “回殿下,是隔壁畅音阁的娘子。”
  姒琛正在气头上,一听更是脸上立马变了颜色。
  像他这种身份尊贵的人,平时见得都是有身份的官家子女,对这种以卖春为生的人似是与生俱来的的厌恶,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随便招招手就有下人出了门。
  顿时,门外就响起女子的哭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巴掌落在脸上的清脆声。
  只几个巴掌间,便有有体弱的女子被打得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啐在新铺的台阶上。
  这可还得了,脏了公主府的门庭。
  姒琛的脸一寸寸阴了下来,眼神里寒光骤起,一伸手便从护卫方维身上抽出佩刀,刀尖刮着石子路留下一道划痕,杀意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见太子姒琛直奔门口而去,姒沐下意识转头去看“消失”了一整场的苏闻,只见他在阴影中负手而立,嘴角似笑非笑,深不见底的目光已经随着姒琛一起出去了。
  姒沐莫名心头一紧,扫过苏闻不敢停留,紧跟着几步也出了门。
  几个女子为首的那个姒沐并不陌生,正是曾经他府上的探子采文姑娘,自从被他打“死”以后,一直被苏闻养在畅音阁中。
  采文跪伏在台阶下,唇角染血,几缕发丝散乱垂下,啜着嘴角哭:“奴家不知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念我等无知,饶了奴……”
  话音未落,姒琛的刀就架在她脖颈上了。
  采文被吓得一瘫,登时脸上没了血色,张着嘴巴支吾了半晌,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剑尖微动,眼看就要入肉三分。
  “哥哥,”姒沐一只手按在刀刃上,“长乐的府邸就要落成,莫要给她添晦气了吧。”
  采文背后衣衫浸透,嘴唇一直在细细发抖。
  忽地,脖颈上的刀刃一脱力,铿锵的刀剑声落了地,在凝息的空气中格外清脆。
  太子姒琛淡淡地扫了眼隔壁“畅音阁”的牌匾。
  姒沐会意,道:“明日,我派人将这阁楼搬迁。”
  冷静下来的姒琛淡淡转身,拉着一脸懵的长乐进了府邸内院,只留下姒沐收拾这个烂摊子。
  待人都走后,姒沐慢慢蹭到苏闻跟前,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你在试探哥哥?”
  苏闻没解释,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内二人的背影。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再晚一点,就一点点,”姒沐抹了抹自己的脖颈,道:“那姑娘就人头落地了。”
  “我以为,”苏闻淡淡收回视线:“和六殿下默契配合多年,当不至于出如此大的纰漏。”
  “默契?苏闻,我们之间就非要靠默契吗?”姒沐神情有一瞬的落寞:“就不能……提前,对对戏吗?”
  苏闻沉默片刻,一股脑道:“城楼的火是太子派人放的,北萧的惨案是太子暗中做的,今天的暴虐不是偶然,他并不适合登上九五之尊……”
  “闭嘴!”
  话音戛然而止,整片的寂静覆盖下来。
  黄昏的日头刚好沉到了树荫下,将二人中间划出来一条分界线。
  一人站明,一人站暗。
  终地,姒沐蓦地叹了口气:“皇位和长乐是哥哥平生最在乎的两件事,你莫要引火烧了身。”
  说罢,姒沐也转身回去了。
  下人们动作很快,一眨眼间刚才还喧闹的门口已经打扫干净,空荡荡的,只余下苏闻一人。
  “看吧,我一直在说啊!只是……”
  你不想听而已。
  明明自己有身份,有势力,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却偏偏闭目塞听,拥立一个弑杀之人。
  苏闻弯腰坐在青石的台阶上,身旁就是一摊鲜红的血,加上苏闻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主人,不舒服吗?”
  “影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他仰着头望着天,似乎自言自语道:“我想把这天……换一个颜色了。”
  第25章 一道圣旨
  夜幕降临, 天空飘起薄薄的清雨。
  苏闻先是送回了长乐公主,便趁着雨未下大,转回了六殿下府上。
  没想到, 却吃了个闭门羹, 只有冯尧扯着嘴角尴尬笑:“主上让人给先生收拾出一间客房,还请先生移步。”
  苏闻抬眸望了望紧闭的暖阁, 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自他住进六殿下府上以来,这是第一次被赶出房来, 想来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必了。”苏闻摆摆手,垂头裹紧了长衫, “这几个月, 奴叨扰六殿下了, 这便回自己住处了。”
  暖阁内, 六殿下指尖捏着冷透的茶。
  苏闻转身,衣摆趟过挖坑里的积水, 亦步亦趋地往门外而去。
  冯尧连忙追了上去, 张张嘴不知如何劝解,只干巴巴道:“现在, 外头雨大, 不如在府上歇一晚……”
  雨声淹盖了苏闻的脚步声, 冯尧站在廊下,眼睁睁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人走了?”身后的声音吓得冯尧一个激灵。
  见来人,冯尧连忙俯首一礼:“是,属下没、没拦住。”
  “咔嚓”一声,姒沐手中的茶杯被捏碎, 冷哼道:“谁叫你拦了?”
  冯尧一时语塞,下意识就摇头:“没、没拦。”
  然后,碎茶杯片就朝他飞了过来,“好、很好。”
  气呼呼一转身,重重关上了房门。
  接了一把碎瓷杯,冯尧伸手挠挠头,“这位主上,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呢。”
  长街寂寂,雨越下越大。
  苏闻一人撑着纸伞,雨水顺着伞边滑落,打湿了他的半条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