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爱人之道,呵。
  如今他与贺雪权之间再谈情爱二字,未免奢侈。
  “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很久很久了。”
  太久太久啦。
  久到,快忘了。
  ……
  在东海之滨落地,李师焉又问一个问题:
  “你如此轻易便跟我走?”
  乘白羽眨眼: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阁主大人呐,您和您的清霄丹地可太高了。”
  “也好,他若来寻你,”
  李师焉眼中寒光乍现,“我让他有去无回。”
  “好,预先多谢阁主。”乘白羽笑着应道。
  来找也没事,又进不来。
  贺雪权的底牌便是学宫,最坏便是付之一炬。
  那么在那之前呢。
  只是脱开你的桎梏,没说解契喔,总不能直接掀底牌烧山吧。
  在那之前,贺雪权,你的底线又在哪里呢。
  进披拂阁地界,先远远看一眼阿舟,形貌无恙,李师焉带着乘白羽直奔丹室。
  知道他或许有伤是一回事,真正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你这是,”
  李师焉凝定,“凭肉体凡胎想和捆仙索抗衡?”
  乘白羽,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他没有白躺着,而是一直在蓄力试图挣脱。
  他右臂上血淋淋的痕迹一道挨着一道。
  青白脱力的一张面孔,笑得畅快舒展:“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咽不下,”
  李师焉不赞同,“你便去和姓贺的废物计较,伤到他的身上,你伤在自己身上算什么。”
  “哎呀阁主,至理名言,”
  乘白羽笑道,“是我愚钝了。”
  “哼,愚不可及。”
  说着愚不可及,李师焉眼风却错开,并不往那具青红交杂的身体上看。
  斟酌着取出几味药喂乘白羽服下,期间一眼也没有多看。
  没有看,笔直的脖颈和红透的耳垂,没有看,错落玲珑的锁骨,肌理匀停的胸膛和上头的红英,都没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李师焉冷硬的嗓音变得柔软:
  “生解捆仙索,你要受大罪,闭眼睡一觉吧,醒来万事大吉。”
  乘白羽乖乖闭上眼,犹自顽笑:“倘若醒不过来呢。”
  “若你不醒,”
  李师焉声量渐悄,“我替你找姓贺的讨命。”
  “在那之前……”
  “嗯?那之前还有什么?”
  “还有,”
  李师焉手掌覆在乘白羽脑后,“你指望我做高个子,我是不是该,收些好处?”
  “唔……”
  乘白羽没答,已沉沉睡去。
  李师焉再不忍耐,俯身含住他的嘴唇。
  不很娴熟,不得门路,李师焉一心修炼,没行过人道,没吃过心上人的嘴。
  话本上有,可是再细腻的笔触,也只画到两唇相接而已。
  如此,怎能足够?
  李阁主无师自通,捏着乘白羽下颌轻而易举撬他的牙齿,如愿品尝到他口中的一切。
  津液,贝齿,小舌,细细扫舐舔.弄,一寸不肯放过。
  手一挥,终于下半身碍事的衣物也去掉。
  李师焉细观片刻。
  观摩乘白羽的身体带给他极其类似于悟道的体会。
  那一瞬间千百年的岁月在他脑中奔腾穿梭,一些感悟,关于美丽与恒常,肆意滋生。
  有些美中不足的伤,无碍,他会治好他的。
  绑捆仙索的人,大致还算细心,没有碰到要害,膝盖上的淤青也细致绕开。
  端看良久,李师焉叹口气。
  “你说得对。”
  “他不爱你。”
  “倘若爱你,怎会狠心在你身上留半点伤痕。”
  倘若爱你,李师焉捏一个诀在手中,预备破捆仙索,你身上每一寸皮和肉,都是不舍得伤的。
  万万舍不得。
  第18章
  过了荀余,乘白羽伤愈。
  清霄丹地,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有地方能满足口腹之欲。
  披拂阁弟子都清修,借住在此的人……
  还有妖,还有魔,还有鬼,也没谁在吃食上特别有造诣。
  这日,乘白羽带霜扶杳和阿舟跑出去大吃特吃,且连吃带拿,带回来两笼屉蒸蟹。
  李师焉不明白:“捕捞清理,点水蒸熟,费时费力又难以果腹。”
  阿舟腮帮子还是鼓的,模糊道:
  “这是晴鹭州产的膏蟹,李爹爹尝过便明白了。”
  他李爹爹不肯问津这等俗物,霜扶杳在旁也是力劝,依然无果。
  还是乘白羽,手剥一只蟹腿送到嘴边,李师焉勉为其难张嘴吞下。
  “如何?”
  乘白羽笑意殷殷,好似分享宝藏的孩童。
  李师焉垂目:“尚可。”
  螯肥白玉香。
  美人指尖不经意划过嘴唇,也很香。
  那是一种烟火香气,也是一种药材气味。
  乘白羽硬抗捆仙索,着实伤得不清,李师焉令他在药浴中连泡九日夜,从头到脚每根头发丝都浸入药汤。
  岐黄香气,原本是李师焉身上的气味,绞缠蔓延,现在乘白羽身上也有了。
  这比什么珍馐佳肴都令人沉迷,白衣的谪仙也要俯首。
  乘轻舟啃完第二只,乘白羽不许他再吃:
  “你是胎里带的寒毒,蒸蟹性凉,别吃罢。”
  乘轻舟恋恋不舍放下。
  一时乘白羽心内又是愧疚又是疼惜,
  想一想,道:
  “早前你说要择器,左右无事,不如办了?”
  修士择法器,才是正经跨入修炼的门槛,通常由师长量骨勘天分,还要看本人的志趣。
  这是大事,从前在紫重山是要占星祈福的,还要敬告祖宗天地,祭祖、恭贺,大宴连月不休。
  择器这事,早则炼气修为可选,晚不过筑基初期,总是该选起来。阿舟人生的前一甲子因遏骨术生长格外缓慢,是以一直拖着。
  “真的!”
  乘轻舟眼睛一亮,“我要看兵器谱!以往阿爹从不让我看的!”
  李师焉弹指,一束微光往他眉间一点:“禁制已撤,藏书楼你可去了。”
  乘轻舟跃起:“多谢李爹爹!杳杳陪我!”
  ……有人问过杳杳的想法吗?
  杳杳还想再吃一只蒸蟹。
  根本没有人在意杳杳!
  也没有人在意阿羽!
  乘白羽不忿:
  “不让他上藏书楼,阁主你也不让。今日许他看,还是我的主意,怎么埋怨只埋怨我?谢却只谢你?”
  李师焉:“乘轻舟是个好孩子。”
  ?乘白羽:“……你在得意什么?”
  “我得意?”
  李师焉道,“是,我很得意。小白羽,你我像不像寻常夫妻?为着孩子争风吃醋。”
  “??”
  乘白羽转头翻笼屉,“你吃的蟹难道有毒?阁主,你发癔症了。”
  “再者,”
  乘白羽讲道理,“小白羽是什么?很像凡间富贵人家豢养的鸟雀。”
  “未尝不可,”
  一点意气覆在李师焉面上,“你便做我的小雀儿,如何?”
  乘白羽面无表情:“我不是鸟,多谢。”
  “小雀儿要啄人了,”
  李师焉长眉舒展,“脾气真大。”
  他正面乘白羽展颜而笑,乘白羽得以看全他的脸。
  傲雪拒霜一般的面目,满载的不是意气,是柔情。
  “……”
  乘白羽面露古怪,“阿杳又给你看什么话本了?”
  “《长生殿秘史》,”
  李师焉道,“杨妃先事寿王府再事大明宫,不正如你一般?先住仙鼎盟,后来我披拂阁。”
  ……前半段乘白羽还听一听,后半段险些仰倒。
  “阁主,话本只是话本,”
  乘白羽极其诚恳,“并不一定要一一与身边的人对应……且慢。”
  乘白羽沉思:“明皇乃寿王之父,阁主与贺盟主……”
  李师焉面目一肃,皱眉道:“我没有那等不肖子孙。”
  他的嫌弃无遮无拦,乘白羽被逗乐:
  “你知道么?你现在的表情很像阿杳,阿杳吃到一只臭螃蟹就是这副样子。”
  李师焉并不生气:“你说得很是,贺雪权的确很臭,臭鱼烂虾。”
  呃,与臭鱼烂虾做夫妻,好像也很臭,乘白羽自觉被骂,默不吱声。
  不过,马上就不臭了么。总有一天会的。
  乘白羽心情重新振奋:“阁主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不敢说,不过我知道你一件事,你的事。”
  “?什么事。”
  “你想撤去遏骨术。”
  “!!”
  乘白羽:“你如何得知??”
  上下左右瞧瞧,“披拂阁难道还有绝学?观心术?”
  “啧,说你是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