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细柳巷?”严晚萤眼皮狂跳,“就是昨夜失火,被烧光了整条街的那个?”
  “是,”郑贵点头,“驸马听说了这件事,一大早便前往细柳巷查看,同时动用关系时刻跟进此事的动向。据可靠消息,这场火灾还引出了一件事——有人在地下室秘密祭祀邪神、诅咒君王。而横尸在地下室的,就是昨夜府中失踪的四人。”
  “……”
  “此事很快便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震怒,命大理寺拿着令箭彻查到底。面上的证据对驸马十分不利,现场的死人是府里的老奴;四周墙壁上挂的画作,也与驸马的用笔非常神似。”
  严晚萤愣住了:“所以他们封了朱雀楼并拿走那些画,是为了比对?”
  “想必是如此打算的,”谭贵咬咬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捏造的!”
  看起来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段清州带话说要看好后院,肯定是担心有人在这关键时候捣乱,让那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变成铁证如山。
  严晚萤思来想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蹊跷,让人特别不踏实。
  她盘算片刻,便对若叶道:“你找一些可信之人,立刻对府里能藏东西的地方进行搜查,若有可疑物品,立即封锁上报。”
  若叶领命自去。
  谭贵想了想,提出疑问:“公主,搜查肯定是没错的。但这边府里有您在,大理寺应该是不敢轻易上门的,小的认为,段府老宅那边更加危险……”
  严晚萤摇头:“若是时间充裕,自然是要一并搜查了。然而目前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恰恰在你们认为安全的公主府内。”
  谭贵不解道:“公主为何如此认为?”
  “你想想,那些想陷害驸马的人为何早不做、晚不做,偏偏要在我与驸马成亲未满三月时做?”
  “小的……不明白。”
  “本公主也去过段府,那里人员稳定、规矩森严,被刘管家管理得像铁桶一般,根本毫无可趁之机。但公主府不一样,公主府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我从皇宫里带来的;还有好些人是父皇赏赐的奴仆,多为抄没罪臣之家所得,根底不清。”
  也就是说,之前那些有心之人根本没法打入段府内部。
  但她与段清州大婚之时,能塞进细作的机会可就太多了,还没办法查问。
  进入公主府搜查什么的,完全就不算阻碍。只要段清州嫌疑足够大,上报的人描述得足够夸张,父皇是不会吝惜一道手谕的。
  大概拖不了多久。
  ******
  大理寺。
  堂上的太师座椅,摆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有种肃穆到令人窒息的生硬感。
  正中的碧海红日屏风下,安放着一张大案,坐着主审案子的大理寺卿刁誉峰。
  他的左右各摆着一张低矮些的案台,分别坐着副主审大理寺少卿和主簿等人。
  刁誉峰默默地捏了一把汗。
  这个案子,简直要命。
  急,太急了,上午刚一出事,证据就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重,太重了,陛下龙颜大怒,亲自交办。
  公然祭祀邪神、诅咒陛下,那是砍几遍头都不为过的。
  可偏偏,这嫌疑人却是陛下最看重的三公主驸马……
  不过,眼前的段驸马倒是个人物。自从被带来大理寺,他始终神色自若,完全没有恐慌烦乱之感。
  仿佛这审判命运的公堂再怎么严谨肃然,再怎么威吓有声,也压不倒他周身的气息,掌握不到他的主动权。
  刁誉峰回过神,清清嗓子,对旁边的人道:“给驸马看座。”
  座椅端上来,段清州举止矜贵如常,不疾不徐地坐了,含笑道:“多谢刁大人。”
  正式审案开始。
  刁誉峰先叫衙役们抬了四个尸体上来,揭开脸上蒙着的白布,对段清州道:
  “段驸马请看,这四个人,你可识得?”
  段清州垂下眸子,慎重的目光划过四人的面庞,沉声道:“认得。此人是陈二,此人是方叔,另外二人我虽叫不出名字,却知道他们都是我府中的人。”
  刁誉峰点头,停顿了片刻道:“驸马可知,他们昨夜在什么地方?”
  段清州眸光微凝:“昨日他们便失踪了。我报了官,还把府里所有的男丁都派出去寻,却一无所获,没想到今日便传来噩耗……刁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京府查问。”
  刁誉峰没有接话,而是另起一个问题:“这四名家奴,平日里都在府中居住么?”
  段清州道:“既是签了死契的家奴,自然是的。”
  “但细柳巷的这间房子——便是发现地下室祭祀的这间——据查证,房契,是记在这个叫陈二的人名下的。”
  段清州冷然道:“下人们在外置办了什么,我不会通通知晓。”
  “自然是如此,驸马想必不会过问这等小事,”刁誉峰不由得陪笑两声,“可既然是陈二置办的房屋,他便有长居的可能性。”
  “没有这种可能,”段清州斩钉截铁地陈述道,“我家公主,对下人管束甚严,无人可不告假而归家半日,更别说什么长居在外了。”
  刁誉峰的神情也冷了些:“可是,细柳巷的街坊之中有人证,亲眼见到此四人长期居住在那个屋子,并且近几年都在频繁往来。”
  “人证?”段清州失笑。
  细柳巷不是被烧干净了吗?连野猫都没活下来一只,哪里冒出来的人证?
  刁誉峰没多话,只是扬起头,对着公堂外高喊:“带人证!”
  只见一个身量矮小的瘦削男子,在衙役的带领下进入堂中,畏畏缩缩地跪了下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男子吞了吞唾沫,颤抖着嗓音回答:“大人,小的任大顺,家住细柳巷。”
  “你做何营生,家中还有何人?”
  “小的是一个打更夫,尚未娶亲。家中只有瘸腿的老父亲,昨夜已经不幸遇难……因着小的夜里外出打更,才没有命丧火场……”
  “你将看到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是,”任大顺提了一口气,“据小的、小的所见,陈二他们几个人在那个屋内,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已经有几年了。小的曾问过陈二,他说,他是在为主子做秘事,说不得……”
  段清州嘴角噙笑,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似乎他口中所述之事,只是在天桥下流传的一段轶事趣闻。
  第43章 送信
  严晚萤端坐在玉漱苑, 好似一尊镇海神兽,令公主府中的所有人都沉静下来,虽忙却不乱。
  实际上她自己却是慌得一批, 面上强撑着,心里锣鼓喧天。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的。
  说实话, 像她这种宫斗权谋初级菜鸟, 心里是没底的。
  案子太大了, 去父皇面前撒娇卖萌肯定行不通, 一个不小心,段清州就此交代、原地升天。
  她虽有金身,不至于跟着遭难。
  但古语有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些事儿都是连锁反应, 此次没了段清州,谁知道下回她挡了谁的道,又将交代在哪里。
  社会要的就是风清气正。黑白颠倒得太久,整个国家的气数, 也就尽了。
  严晚萤越想得深,便越是张皇无措。
  不知她是怎么了, 以前段清州这丫也不是没出过事, 她都能冷静化解。这回反倒沉不住气了。
  午后的雪渐渐停了, 阳光从层云中透出。
  金缘手指冻得发红, 缩着脖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看神色, 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严晚萤站起道:“是查出什么来了么?”
  金缘摇头:“回公主, 暂时还未发现异常。是这封信……二门上递来的, 我觉着要紧, 就赶紧给公主送来了。”
  他说着话,掏出来一封装叠整齐的信,恭敬呈上。
  “信?”严晚萤皱了下眉。
  这个时候,还有信递进来,也太巧合了。
  金缘还在继续回话:“二门上说,送信人指明了这封信要交给悦书,还悄悄叮嘱要悦书务必转交驸马。但悦书挨了板子,现下正躺在屋里,二门上的人不好扰他。奴才在旁边听见了,觉着此事不寻常,便给公主送来了。”
  转交驸马?
  段清州不是在大理寺堂上吗,怎么转交?
  一旁的谭贵听说,也凑上前来,道:“小的也这么认为。恐是驸马托人给公主带信,怕被人拿了话柄,便假意是说给悦书的。”
  段清州早有打算?
  对了对了,他不是最喜欢搞什么“锦囊妙计”么。说不定是预料到事情的发展,早早布好这步棋。
  等事情发酵,她处理得焦头烂额之时,就给她送计、献策、递奇谋。
  果然是一个深不可测又思虑周全的人。
  想到这些,严晚萤喜出望外,立即接过信封起开,抽出里面的信纸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