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然而,考试的结果并不理想。
  孙明既无期望,也无失望之色,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张梓若皱眉,这种状态不对,太不对了。
  隔了三日,她又给孙明一份卷子。
  孙明答题时,依旧认认真真,一丝不苟。每次都是仔细写好草稿后,再小心地誊写在卷子上。
  他卷面干净,笔迹工整,行与行之间就像用尺子量着似的整齐一致。凡是需要默写的经义题,他无一错漏。
  所做的诗,用燕飞的话来说,虽不惊艳,但工整朴实,言之有物。诗亦过得去。
  唯有策论,堆砌辞藻,空洞无物。燕飞评价为一塌糊涂。
  张梓若找孙明说策论的问题。
  孙明笑容苦涩,“我生性笨拙,见识有限,根本写不好策论。”
  张梓若:“你不是写不好策论,而是自己把自己给限制住了。”
  孙明抬起八字眉,不解地望着她。
  “我、限制我自己?”
  “对,你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框,直接把自己框在了里面。每当你考试失败,你总跟自己说,你生性笨拙,写不好策论。
  久而久之,你的大脑也如此认为。每当做题的时候,都不会过多思考,下意识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成功,也根本写不好。抱着这样的信念去做题,很难有什么好的发挥,也很难考出好成绩。”
  张梓若尽量以他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什么叫做限制性信念。
  “这种信念极大的限制了你的发挥。你若一直抱着这种信念,永远也别想写好策论。”
  孙明脸色隐隐发白,八字眉耷拉,整个人显得更加愁苦了。
  “可这就是事实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有办法!你要做的就是打破限制你发展的信念!”
  张梓若给他一点点地分析,“首先,我们来确认一下,真正的困难是什么?”
  “生性笨拙,见识有限,写不好策论。你这一句话里,只有‘写不好策论’是真正的困难。而‘生性笨拙,见识有限’,请原谅我说话直接,有时候会成为一种借口,成为自己不去努力提高,心安理得接受失败的借口。”
  孙明脸上青青白白,他抖着嘴唇,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想要提高,想考好的。”
  “我明白。”张梓若说道,“所以我们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你看,经义题,你从无错漏之处。写诗,你言之有物。教孩子,你也教得很好。这证明你并不笨。所谓的生性笨拙,并不是事实。”
  “而见识有限,确实,我们呆在村子里,能接触到的知识,能见识到的世界是有限的。
  但现在,我们处在一个有很多读书人的环境里。这里有很多来自县城的读书人,每逢讲学赛之日,还有考过功名的林举人、县丞、县令可以询问。还有来自京城、才华过人的燕公子。有他们捐赠的和皇上赏赐的图书,我们可以拓展视野,增长见识。”
  “你既不笨,在河湾村也有一段时间了,增长了一定的见识,为什么还是写不好策论呢?”
  孙明苦笑:“我也想知道。”
  张梓若引导他,“我们要改变的是‘写不好策论’的困境。以后不妨把话语改成,‘到目前为止,我策论写得不好’。”
  孙明一头雾水:“有什么区别吗?”
  “有,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你总告诉自己,我就是写不好策论,这是很消极的,你在从根本上否定自己,也看不到希望。
  但你如果对自己说,我只是到目前为止,策论写得不够好。就是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我是可以进步的。我可以通过努力,把我的策论写好。这是一种暗含努力方向和预期的心理暗示。”
  孙明仔细品品,两句话给人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第二句确实能让人感到更有希望。
  他期待地问道:“我只是目前策论写的不好,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要找到因果。思考,为什么到目前为止,我的策论写得不好?”
  孙明认真思索,“因为我没有接触过相关实务?也很少看到解决问题的真正策略和方法?因为我对于水害治理、边关战争、农商土地税、瘟疫防治等问题,没有关注过,也没怎么找人问过,肚子里没货,所以写不出来真正的东西。”
  他一条条的列出原因。
  张梓若笑道:“既已找到了答案,那我们不妨做个假设。假如我关注这些问题;找懂行的人进行询问;关注朝廷应对的措施;查阅书籍,看前人应对之法;把策略方法加以整理,也许就能写好策论了。”
  孙明神色轻缓,面上缓缓流出一丝笑容。这么一梳理,突然感觉策论也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顽疾。
  张梓若笑了笑。确认困境,改写自我暗示话语,就是把人的心理从“我不能”变成了“我只是目前做的不好”,让人有了希望。
  而找到造成问题的原因后,再做假设,人的心理就会变成,“我做某种努力后,也许能行!”
  她笑道:“最后,我们只要去行动,把假设变成现实,就能越来越好,直到实现目标!”
  限制性的信念自然就会被打破了!我们就可以变成想要成为的更好的自己!
  第228章 过去这么久的东西还能被翻出来攻击我?
  孙明起身,郑重地朝张梓若施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夫子教导!”
  张梓若扶起他:“过誉了。我也是从老师那里学的。你不妨按照这个思路去试试,策论也许就能写好了。”
  “是。”孙明收起卷子,再次行礼告辞。
  张梓若去上了一节课,将孩子们交给来接人的家长。
  夕阳西下,天边燃起了晚霞。张梓若和顾云淮吃过晚饭后,一起去消食遛马。
  绿油油的田野和错落有致的村庄都笼罩在柔和的光芒里。
  端着碗,三五成堆站在路口闲聊的村民们,见了他们便笑,“夫子,别的牛羊都是晚上回家,你把马儿傍晚拉出来,也没个说话的,多无聊!”
  “不无聊,我们陪马儿玩!”跟在张梓若身边的孩子们蹦蹦跳跳,伸出小手踮着脚轻轻去摸马儿,“好高呀!”
  张梓若赶忙抱住孩子,让他们注意安全,不要胡乱摸马,免得被马踢到。
  “不摸马,夫子,我给马儿念诗。”羊蛋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对马儿的喜爱。他望着高高的马儿,抑扬顿挫的念道:“马马马,腿长两个娃!神骏飞扬拉大车,承叔羡慕你毛发!”
  “咳咳!咳!”张梓若在周围人的哄然大笑中,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其他小朋友们还在夸羊蛋:“好诗!好诗!”
  “羊蛋,你好厉害!才上小班几天都会作诗了!”
  羊蛋咧着小嘴儿,高兴道:“我都是在公开课上跟小夫子学的!”
  踮着脚试图给张梓若拍背的顾云淮:“……我没有。”为什么过去这么久的东西还能被翻出来攻击我?
  张梓若摸摸顾云淮的脑袋,忍着笑夸奖,“看来云宝讲得很好,大家都记忆深刻。”
  顾云淮:“……”我后悔!
  张梓若转而对羊蛋说道:“羊蛋记住了作诗的要点,写出了马儿的高大和作用之一,很好。
  但最后一句要是再改改就更好了,不然,王承叔叔会伤心的。写诗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是伤害王叔叔就不美好了。以后写诗不要去挖苦无辜之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羊蛋抠着小手,不安道,“我会给承叔叔道歉的。”
  见他乖乖巧巧知错就改,张梓若揉揉他的脑袋,“知错就改也是一项很好的品质!这一点羊蛋做得很好!”
  羊蛋这才抬起脑袋,腼腆地开心地笑起来。
  张梓若招呼小朋友们:“走!我们一起去讲学广场玩去!看看新修好的道路!”
  “走喽!”孩子们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往前跑。
  张梓若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顾云淮,踩着夕阳的光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从村口到讲学广场,都铺上了平坦的青石板。孩子们在上面蹦蹦跳跳,高声尖笑着玩跳格子。
  村中,越来越多的孩子写完作业跑了出来。沈照、顾安、多粮等小朋友,人还没到,兴奋的小声音便已传了过来。
  “我来啦!我来啦!”
  沈照跑到张梓若和顾云淮身边,“夫子,云淮,马儿!木匠爷爷给我做了个小小马!你们要看吗?”
  “要。”张梓若笑盈盈地问,“是什么样的小小马?是可以摇来摇去的小木马吗?”
  “是可以咕噜噜噜划的小马车车!”沈照拔高了的小声音透着兴奋,眼睛也亮晶晶的,“云淮,我们一起去木匠爷爷家吧?”
  顾云淮刚好在木匠家定制的有东西,便和沈照一起去木匠家。
  正教导小师弟师妹们的顾安立刻追了上去,“班长,你们去哪儿?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