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104节
  “我信得过你,才留你在她身边,当时离京前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将雪儿看紧了!怎么如今,竟叫那章越有了可乘之机……?”
  芳嬷嬷一听她这话,立刻云里雾里了起来,“夫人,是否是有什么误解?什么叫章大人有了可乘之机?别的不敢说,但在这儿章府里这么多年,章大人对宁姐儿那真是悉心教养,当亲闺女一般疼,可从没有什么逾矩之处啊。”
  要逾矩,那也是冬宁逾矩,不过这话,她自是不敢说出口的。
  “当亲闺女养?没有逾矩之处?”薛贞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老忠仆,疑心自己听错了,“万如芳,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就是这么看顾雪儿的?她章越……那个狗娘养的畜生……”她手开始在空中挥舞,又激动了起来,“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他对我女儿……搂了亲了抱了……”声音哽住,她几乎快要厥过去。
  “他对雪儿,那是不该做的都做了,他还说……现在竟然还腆着脸说……要娶她……万如芳,这就是你说的没有逾矩?!这么些年,你是瞎了还是聋了?!”
  “娘!”
  实在听不过去了,冬宁扶着门槛,慢慢踱步过来。
  芳嬷嬷见状,连忙就过去搀她。
  “娘,您不要这么说孃孃,这些年她对我尽心尽力,耗费苦心。是我自己不争气,不懂事,总是惹是生非。”
  薛贞柳上前,牵过女儿的手,“那章越说,说你小时候喜欢他,缠着他,是这样吗?”
  冬宁瞬间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连芳嬷嬷也是一副有口难言的神情。
  只看这主仆二人,薛贞柳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章越他个畜生!”
  薛贞柳朝地上啐一口。
  “阿娘……”冬宁差异地瞪大了眼,眼波颤动。
  “您怎么会这么想他呢?”
  虽说自己现在埋怨他、记恨他,只想离他远远儿地,可乍一听母亲如此唾骂他,她这么心里摇摇摆摆的,像是空出了一块来似的。
  “过去确实是我不懂事……是我对他死缠烂打没错……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您犯不着把气都撒他身上呀。”
  芳嬷嬷听了,都想连声称是,可也只敢把那话埋肚子里头去。
  薛贞柳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戳着她的额角,“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到现在还在替他说话,不是鬼迷了心窍去是什么?”骂完,她又看女儿这柔柔弱弱可怜样,哀叹一口气,“不过呢,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当时年岁还小,不通人事,猛一下碰到章越这么个心机深重的,也很难不被他骗了去。”
  “这要怪呀,还得怪你爹没本事,被贬离了京都。”
  冬宁:“???”
  听母亲越说越离谱,她实在忍不住,“娘——,您说什么呢?什么叫我是被他骗了去的?他没骗过我……”她咬咬唇,终于,还是把实心话说出来了,“他其实……还是很爱护我的……”
  “颜冬宁!我看你真是脑子坏掉了!”她越想越气,脑子已经幻想了一幕幕章凌之诱骗引导少女的画面。可又恨,恨自己在女儿男女意识还未完全明确之时,没能在她身边好好引导。
  “傻孩子,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过来吗?他一个大你这么多岁数的男人,在你十三四岁时就亲你、抱你、摸你……那不叫爱护你、对你好,那叫……侵犯你!”
  芳嬷嬷和冬宁同时瞪大了眼。
  “阿娘!”
  “夫人!”
  “行了!”知道她们又要来辩解,薛贞柳现在固执愤怒到什么也听不进去,“颜冬宁,我现在就最后问你一句话。”她嘴巴凑到女儿耳边,小声吹气:“那章越,到底破了你的身子……”
  “哎呀娘!”冬宁不耐烦地推开她,“我都说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您还要问几遍呐?”
  “行行行,没有那娘就放心了。”
  只要身子还没有破,那过去他对自己女儿做的那些龃龉腌臜事儿,她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让它过去了。
  “好了,这事儿咱就揭过不提了,再在章府上暂且对付几日,等你休养好了,咱们就上路,跟娘回山东去!”
  夜里,冬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合不上眼。
  想起白日里母亲对章凌之的误会谩骂,过去她从不曾考虑到过的问题,而今终于漫上心头。
  原来若真要和自己在一起,他会引来旁人这样多的异样眼光。可彼时,她从未往这里想过。
  不知为何,心里竟泛起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像是青橘腌渍得久了,由酸里都酿出了涩味来。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被子,踮着脚,悄悄推开条门缝,溜了出去。
  一路溜溜达达,她又站在了燕誉园的书房前。
  令她倍感的差异的是,不仅大书房的灯还亮着,连一旁空置已久的小抱厦,竟也亮起了灯。
  她看到明瓦窗上投下的影子。
  他的影子高大,此刻正立在抱厦内,这么晚了,不知还在那里头做些什么。
  就是在这间小抱厦里,有太多她的回忆,他们的回忆。
  他为她在墙壁上记录身高,挥着戒尺严厉地教她读书,如师亦如父。
  即使他从未有过半步不恰当的越矩之行,可她依旧爱慕上了他。
  她在这间小抱厦内躲着写有关于他的艳/情小说,甚至还有趁他睡着时,偷偷亲过他的脸……
  她故意在背地里造谣,搅黄了和他龚家小姐的婚事,否则而今的话,他孩子说不定都出生了,也不用总被人一直嘲笑是个有毛病的老光棍。
  她任性的离家出走差点给他带来大麻烦,可他从未有过半句斥责之语……
  他总说,在章凌之这里,颜冬宁可以做一辈子的小朋友。
  现
  在她才发现,可能他就是把这句话太当真了,才会养得她而今如此娇惯的性子。
  自己纵使再讨厌他,纵使他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可也不该叫他在母亲那里,落得个这样的唾弃呀。
  泪水不知何时滚落,悄悄湿了脸颊。
  奇怪,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赶紧抬手去擦,却见那抱厦内的光源熄灭,他的影子又自书房挪了出来。
  明明应该转身走的,可脚就跟钉住了似的,一步也动不了。
  第66章 煎心熬肝“颜冬宁,你就是吃定了我。……
  “雪儿?”
  章凌之看到月色下那道清丽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问话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冬宁脚步挪动了下,与他在夜色里对视上,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他缓步走下台阶,一点点向她靠近来。
  他熟悉的轮廓逐渐在月色下清晰了起来,眉眼漾着粼粼月光,深邃又忧愁。
  眼神闪躲着,她偏过头不敢看他。
  自从上次与他赤/裸相对后,再见他时,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怎么回事?”他一开口,便蹙眉斥责:“身子还没好,就又穿这么单薄到处乱晃,现在早秋夜里风凉,你当心再吹出个好歹来。”
  话说间,他转头唤来茯苓,给她拿了件披风来。
  接过披风,他顺手抖开,就要往她肩上披,却被她一个后撤,垂着头躲开。
  “我……我自己来……”
  拎着披风的手僵在半空,他只好慢悠悠将那披风一合,递给她。
  冬宁接过来,往肩上一披,仔细地低头系着结。
  她垂头敛目,月色倾洒在她的头上、身上,朦胧圣洁,乖巧温顺,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人儿。
  那样不真实。
  以至于他都不敢开口说话,连呼吸也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的惊扰,她便又会忽地从眼前消失不见。
  系好最后一个结,她手抓着披风,将自己拢在里头,寻找到一个最安全的姿势,依旧低头看着地面,“我知道,阿娘今天来找过你了。”
  “嗯。”喉结滚了滚,他只能低声应道。
  “她……有些话说得是过分了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眉尖微动,唇边忍不住就要绽开一个笑,可那笑意真浮现了,却又透着几丝苦涩。“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还在关心我吗?”
  才会特地晚上从床上爬起来,就为了跟他说这么一句话。
  听起来像是安慰的话。
  冬宁抓着披肩的手又更紧了,沉默良久,她静听着自己沉沉的呼吸声,缓缓摇头,“我只是……想起这些年确实搅扰了你很多,一码归一码,阿娘应该同你说声谢谢的,反倒惹来她的埋怨。”
  她这副模样,这番说辞,倒真像是懂事了很多。
  他的小姑娘,的的确确长大了呀。
  心里没有宽慰,更多的,竟是酸涩。
  “作为一个母亲来说,我理解她,在她眼里看来……”他苦笑,又有几抹自嘲:“或者说,在任何一个母亲眼里看来,我这种行径都是在‘诱拐’少女。”
  冬宁不期然他会说出这种词,猛然抬头,瞳孔颤了颤,看着他的目光盛满讶异。
  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的,可又确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种事,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会这么看他的吧,大约是吧。
  “我……会同阿娘解释清楚的,这件事——”
  “不需要。”章凌之笑着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这种事无法分说清楚的,你我怎么说,她都不会信的。”
  冬宁抿抿嘴,蛾眉悄然蹙起,脸上显出点难过的神色来。
  瞧她这模样,章凌之竟是弯眼一笑,“怎么?这就心疼起我来了?”
  冬宁立刻柳眉倒竖,眼睛又瞪得浑圆,“你这个人……老不正经!”
  真是的,没说几句话又开始打趣儿起自己来。
  章凌之那笑意又蔓延到眉眼间,她这鲜活可爱的模样,自己仿佛怎么样也瞧不够。
  少时,他敛了神情,眉头轻拧,显出点严肃来,“雪儿你……和裴延的亲事……”
  冬宁一听他又提裴延,那羞耻的记忆终究还是不可遏制地重又席卷而来。
  她猛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忍不住同他拉开些距离来。
  “我……不嫁了……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