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青河搞不懂,她哪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一会要做人流,一会又要生下来,给他扣顶绿帽子不说,还敲诈勒索。
  孩子是不是他的,还是个问题,陈青河怎么可能答应。
  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他又给董莺一万块,就此别过。
  很多年过去,再未联系。
  陈青河用树枝,伸进院里树上挂着的鸟笼,嗤笑:“其实你妈精着呢!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我爸找过她,亮明身份,提出给她二十万分手费,她拒绝了。我猜想,就算我们不顾家人反对在一起,以她的性子,也不愿余生困在厨房和花园里,她有自己的广阔天地。”
  他蓦然拉开笼门,把养了多年的*百灵鸟放生。
  凝望空荡荡的笼子,陈青河眼眸黯淡,抿唇,抱胸,感慨良久,才继续说下去:“你妈啊!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是最笨的人,她用出轨的方式,逼我彻底斩断情缘。其实……”
  他想说,其实她完全可以用其他更温和的方式,转念想想,当时自己对她如痴如醉,若不这样做,或许会对她愧疚一辈子。
  董只只追问:“那我是不是你女儿?”
  陈青河果断否认,说是念在与董莺昔日情分,收养的她,做出保证,会承担她今后所有生活花销,让她在陈家安心住下,尽量不要和施瑾茹,还有陈鼎之起冲突。
  直到董莺生命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董只只生父是谁,这不重要。
  更没人知道,她为何临时改变主意,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但有一点,董只只知道,母亲希望她好好学习,做个有出息的人,别像她那样,浑浑噩噩就此一生。
  董只只那时还小,问董莺,她的名字为何如此奇怪,“只只”是什么意思。
  董莺家境不好,家里重男轻女,初中辍学,一个人在社会上混,没知识,没文化。
  她想给女儿取名为“董知识”,填报时,想不起来“知识”两字怎么写,不好意思问,索性把胡乱写的边旁划掉,改成董只只。
  在青岛,董莺忙着谈恋爱,蹭生活费,没空管她。
  董只只成绩糟糕,沾染一身恶习,抽烟、喝酒、谈恋爱,耳濡目染,驾轻就熟。
  来到深圳,环境变了,人也跟着变了,她想起母亲的话,开始努力上进。
  可陈鼎之偏偏不让她安生,趁陈青河夫妇去国外旅游,跳到她床上,撒了泡尿。
  董只只搬救兵,出门大喊:“陈嘉弼,管管你弟,八岁的人,还到处圈地盘。”
  她想骂人,不敢骂,想打人,不敢打,忍气吞声。
  喊了半天,没人应,董只只去隔壁陈嘉弼房间,发现没人,回房去抓陈鼎之,小家伙上蹿下跳,绕着床跑,机灵得很,朝她扮鬼脸挑衅。
  隔了很久,陈嘉弼弓腰撑膝,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别闹了!赶紧走,爸妈出车祸过世了。”
  听到父母过世的消息,陈鼎之拍手称快:“死得好!今后没人管我喽!”
  八岁的孩子,对生死没有概念。
  董只只愤慨,一巴掌扇在陈鼎之脸上:“你个傻娃子!”
  夫妇俩对她算不上好,高低为她提供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如今遇难,董只只难免伤心难过。
  陈鼎之被打懵,坐在地上抽肩膀,他从来没被人打过,犯天大的错,施瑾茹也会一味袒护。
  陈嘉弼把弟弟抱起,放入董只只怀里,不由分说,下达指令:“家里情况复杂,二叔一直惦记我们家产,这会正派人来接收,听说陈广海要来,佣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只剩几个老人。这样,你看好鼎之,找点值钱东西,要小的,方便携带,还
  有你的身份证和家里户口本,先离开这。”
  陈嘉弼比她小五岁,个子和她差不多高,此刻站在她面前,吐字清晰,沉稳而言简意赅,令方寸大乱的董只只瞬间抓住主心骨,频频点头。
  陈家情况,她多少有些了解,陈九堂就两个儿子,陈广海和陈青河,老头遵循狼性原则,谁有能耐,谁掌家业。
  陈青河这些年始终压过二弟一头,执掌中宏置业,两人在公司内斗不断,陈广海阴招频出,不择手段。
  眼下陈青河亡故,两个弟弟未成年,唯一能撑起这个家的,只有刚满18岁的董只只。
  陈广海手段恶劣,家族斗争,远超董只只认知范畴。
  她抱着被陈鼎之冲到三楼陈青河卧室门口,往楼下匆匆一瞥,只见陈嘉弼对三个佣人一顿指挥,把沙发顶在门口,拖延时间。
  从几人严峻神情判断,情况似乎相当危急。
  董只只第一想到的是户口本,没有它,带两个未成年人,寸步难行。
  贵重物品,陈青河一般放在衣橱里的保险柜里。
  她没有钥匙,不知道密码,去楼下工具间找了把电锯。
  陈鼎之处于发懵状态,清澈的黑眼睛转溜溜,看着董只只一顿忙活,坐在墙角,不知所措。
  “滋啦”一声,电锯嘈杂,惹得小家伙哇哇大哭。
  董只只没功夫理他,用绳子缠在两人腰间,不让他乱跑,对保险柜一阵切割。
  楼下传来陈嘉弼的呼喊:“董只只,快点,他们要冲进来了!”
  她往落地窗外瞟,十几名黑西装、戴墨镜的人,乌泱泱围在门口。
  费力锯开保险柜,随手把五捆钞票往书包里塞,还有户口本。
  户口本下压着几份文件,董只只以为是陈青河为两个儿子买的保单,拿出来看,惊出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
  是三份亲子鉴定报告书,白纸黑字,盖着大红章。
  陈鼎之生父陈青河,生母施瑾茹。
  董只只生父陈青河,生母董莺。
  陈嘉弼生父莫言风,生母施瑾茹。
  天塌了!
  董只只脑袋嗡嗡响,犹如万千蚂蚁在里面四处奔走。
  难怪兄弟俩的名字取得奇怪,原来意有所指。
  陈鼎之才是陈家未来的继承人。
  楼下陈嘉弼的呼喝声,把董只只从迷惘中拽回来:“快带鼎之下楼,我带你们翻墙走。”
  陈嘉弼语气不容置疑,董只只瞄向梳妆台,到处是空盒,有被人洗劫的痕迹,抱起陈鼎之下楼。
  厨娘身宽体胖,抵在防盗门上,催他们快离开。
  关键时刻,管家早跑得没影,厨娘、园丁、洗衣婆,才是忠仆,董只只给每人发了十万块安家费,道了句珍重,匆匆随陈嘉弼从边门离开。
  在一处矮墙边,陈嘉弼半蹲,让董只只踩他的肩,带弟弟翻墙出去。
  董只只挂在墙上,背上捆着陈鼎之,伸手去抓陈嘉弼,拼尽全力,把他拽上来。
  跳下围墙,身后传来嘈杂声:“那三个小崽子人呢?给我搜,老娘们,滚一边去!”
  顺着坡道,跑到闹市路口,董只只发现陈嘉弼臂膀渗血,应是翻墙时,被墙皮蹭伤。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指向斜对面的便利店:“你去买点药,再给弟弟买点吃的,他饿了。”
  财不外露,陈嘉弼觉得给得太多,想要拆封,被董只只制止:“你快去,我在这等你。”
  等陈嘉弼买好干粮,处理好伤口,赶回路口时,发现姐弟俩不见踪迹。
  他问路边杂货铺老板,对方称小姑娘带小娃子走了,临走时让他带句话,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弟弟。
  第4章
  非亲非故,平时不熟,眼下遭难,带个拖油瓶,董只只力不从心,无暇顾忌陈嘉弼。
  陈嘉弼只有13岁,没身份证,户口本在董只只那,心怀愧疚,把仅有的二十万,分他一半,当作补偿,买两张机票,回青岛老宅。
  泰兴里地处闹市,出门便是青岛最繁华的中山路,老房子破旧逼仄,好歹有个容身之所。
  董莺把历任男友坑了个遍,攒钱在青岛最好的地段,买下这所小破屋子。
  有自己房产,面对男友催婚,分手底气更足。
  陈鼎之被带到陌生环境,与之前生活条件云泥之别,哭着嚷着要找妈妈。
  董只只告诉他,今后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她这个姐姐,爱住不住,不想留,可以走,绝不拦他。
  她不会带小孩,没经验,事情一团糟,见他蹲在墙角放声大哭,被吵得心烦意乱。
  以前家里人宠他,想得到什么东西,只要哭上一哭,施瑾茹便会心软依他,陈鼎之负气,背小兔子书包出门,说要一个人回深圳。
  深更半夜,外头气温低,他只穿一件卡通短袖,董只只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琢磨着要不要服个软,哄哄他。
  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说要去深圳。
  司机摇上车窗就走,末了往冷风里甩一句:“谁家娃子,也没个大人看顾,家里人都死绝了吗?”
  陈鼎之不死心,又拦下几辆出租车,司机要么话不多说踩油门,要么一口价三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