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笑笑没答,从利益角度,她已经用不到那屋里的任何一人,但她终非草木,刚刚受了埃德加的兄妹重情,怎么可能看到他那个快破碎了的样子,而不为之担心。
  *
  肯尼兹是个直言不讳的人,他研究了十几分钟后,毫无顾忌地表示,不确定凯瑟琳能不能扛过去,完全不顾埃德加表情已脆弱不堪。
  “像她这样从小健壮活泼的孩子,按道理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病倒的,”他看一圈屋里人,“这次究竟是怎么发病的?”
  因为她爱的情人回来了,而她的丈夫不让她见那人,这原因埃德加林顿没法说,艾伦因着刚才的教训,也打定主意一句话都不说,一时间屋子里无比安静了。
  就在这时,有仆人推开门,“先生,希斯先生在园子外呢,他要求进来拜访!”
  这个动静惊动了凯瑟琳,一听到那个名字,她又开始大喊大叫,一会儿问那人在哪儿,一会儿要跳楼。
  肯尼兹:“噢,我从吉默屯来这的路上,在铁匠铺钉马掌的时候碰上他了。他问我干什么去,我说是画眉山庄有人病了,他可能是听了这个,才跟来看看的吧。”
  “给我把他赶走!”埃德加厉声道,“告诉他,如果他再敢无理,我就要把他送警察了!”
  仆人走后,伊莎贝拉问肯尼兹:“医生,您觉得凯瑟琳是什么病?”
  “是一种热病,又有些狂躁症状,也有可能是脑膜炎。”他看向提问的林顿小姐,却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读出否定,“小姐是有什么疑问么?”
  “先不讨论名称,那医生觉得,这病发作时是要顺着病人?还是逆着病人?”
  林顿小姐的神态根本不像请教,倒更像是他那个医术高明的老师,在考他似得,肯尼兹觉得很不舒服,但又忍不住地想要答对,好叫她佩服。
  “当然是要顺着病人情绪,太激动可是会高热和痉挛的。”
  伊莎贝拉看向听清了医生的话的埃德加,“哥哥,请和我出来一下。”
  原故事里埃德加一直心存幻想,觉得凯瑟琳能够离得开希斯克里夫,病能好,性格能改变,凯瑟琳活着时他痛苦,死了更是郁郁终生,不如告之真相令其清醒选择,说不定可以减轻他一些痛苦。
  *
  本来要去镇上的希斯克里夫,在铁匠铺听到肯尼兹说画眉山庄有人生病后,一路上越走越没了办事的心思,最终还是勒住缰绳掉头,奔向了画眉山庄。
  毫不意外地,被拦阻在大门外,他下马问那仆人:“告诉我,病得是谁?”如果病得不是心里的人,他没有必要冒着被抓起来的风险硬闯。
  “我不能告诉你,先生,请您离开这里!”
  “不问你的主人,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叫我离开!客人来了都不通报,你就是这么当仆人的么?”
  等那男仆跑去通报了,希斯克里夫便利用身高体能的优势,从侧墙翻了进去,避开有仆人的路,绕进了那栋大房子里。
  他脚步很轻,无声地踩着台阶,走到一楼和二楼的平台拐角时,他听到了二楼楼道口,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用一种他陌生的语气,在和谁说着什么。
  停下脚步,从镂空交错的铁艺扶手里,他看到了那个金发扎起的美丽侧影。
  “哥哥,我告知你一个事实,作何决定你自己判断。凯瑟琳会生病,是因不想与希斯克里夫绝交,任由发展的最终结果,是死亡。”
  “就是那个无耻的混蛋害得她!”埃德加痛苦无比,“只要那个人再也不出现,她会忘了他的,她的病也会好起来的,被那混蛋污染的品行也会变好的。”
  “很可惜哥哥,一个也不会实现。你无法拥有忘掉希斯克里夫的,品行端正的凯瑟琳,或者你可以直接放弃她,毕竟她不会改变。”
  “别胡说贝拉,我就算放弃自己,都不会放弃她!”
  “无法放弃,就只能接受,爱能感化改变她,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幻想,爱只会令付出爱的人妥协改变,这才是现实。”
  这个角度看去,她的周身被廊窗射下的光线镀上一层光晕,恍如不可冒犯的裁决女神忒弥斯;那蓝眼睛不再痴迷地看他时,竟如此的理性犀利。
  她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如果有一天,我选择去爱希斯克里夫。”
  第11章
  “那必然是我接受他心中有人,为拥抱这样疯狂卑劣的灵魂,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而不是幻想他会改变,有朝一日也能爱我。”
  良久的沉默后,埃德加.林顿同病相怜地叹道,“贝拉,你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对他并没报太大希望。”
  不是没报太大希望,是不报一丝希望。
  她在希斯克里夫眼里的定位是什么,她太清楚了,信托的事一旦被那人知道,她会立刻从‘香饽饽’回归‘臭虫’,哥哥以为她曾报希望,不过是她为了促成分财产,不得不装作痴愚罢了。
  原著里,原主伊莎贝拉就是在一种错觉的支配下和希斯克里夫私奔的,她把那人想成一个外冷内热的冷面骑士,觉得希斯克里夫对凯瑟琳的深情,最终会转移到她身上。
  结果嫁过去后得到的,是对方‘一辈子也没见过她这么贱的东西’的评价。
  也许她王莎做不到不被吸引,但自从听到他对凯瑟琳的剖白后,她绝对能做到,不再发一丝幻想。
  “那就让他进来吧,正好告诉他我已经为你创立......”
  伊莎贝拉给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掐断了他的话头,因为就在刚刚,她听到了楼梯上有窸窣的动静,她轻手轻脚探出身,目光正对上希斯克里夫那双复杂的灰眸。
  “希斯克里夫!你竟然闯入画眉山庄!”埃德加一看来人是他,气道,“看来我不叫乡警来,你是不会相信我要严厉对待你这无耻之徒的决心了!”
  希斯克里夫用嘲弄的眼神打量他,一步步踩着台阶逼近,走到两人面前。
  “你连一个女人都不如,埃德加林顿,连你妹妹都清楚,凯瑟琳是为我生了这场病,而不是你这个只会嚷嚷叫人来的羊羔!”他以身高优势俯视埃德加,“凯瑟琳有大海一样深的心,想独占她全部情感,别做梦了,她每想你一次,就会想我一千
  次!”
  不等埃德加发怒,伊莎贝拉已将希斯克里夫推离埃德加,让二人拉开社交距离。
  “希斯克里夫,你是想让凯瑟琳好起来,好分给你她大海一样深的情感,”她语气平静,或者还带着一丝嘲讽,“还是想和我哥哥闹个你死我活,好把她也刺激死?”
  这话提醒得不止是希斯克里夫,埃德加也因此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出离的愤怒。
  这两人就算有一百个恩怨,却至少有一个共识:当下凯瑟琳的命最要紧。
  她虽与凯瑟琳毫不投缘,但也并不希望凯瑟琳真死掉。
  并非是同情心泛滥,也不全是不愿哥哥痛苦,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凯瑟琳是栓住希斯克里夫最后理智的绳子。原著凯瑟琳死后,希斯克里夫彻底丧失人性,开始毫无下限的疯狂报复。
  如果凯瑟琳活着有望牵制住他,为什么不试试呢?
  希斯克里夫恶狠狠道:“虽然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但如果凯瑟琳没了他会生病,我可以再忍忍,但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发誓我会立即对他下手!”
  “好。那就麻烦希斯先生,用你方才所言的觉悟,控制好你接下来的言行,在需要共处的空间里,给予林顿家主绝对地尊重。”
  “贝拉,我哪有你有觉悟,都知道我心中有人了,还能和我打情骂俏。”他语气恶劣,“既然知道我多爱她,就该知道不需要你教,我也知道怎么做!”
  伊莎贝拉无奈笑笑,“偷听了不少呀。”
  希斯克里夫没有应承也没反驳,只是走开时看她那眼,有难解的怨愤。
  看他往卧室去了,埃德加也要回去,伊莎贝拉拉住道:“哥哥,信托的事,先别和希斯克里夫提,他知道了,势必凯瑟琳也会知道,我不确定凯瑟琳知道你将动产三分之二都划给我后,会不会因为生气病情加重。”
  “贝拉,谢谢你考虑这么多。”
  *
  伊莎贝拉看了半小时,开口道:“肯尼兹,你认为她是脑膜炎?而你的治疗方案,是开刀放血?”
  本来在床头听凯瑟琳胡言乱语的希斯克里夫,闻言看向她,引得凯瑟琳又开始骂她是巫婆。
  “如果林顿小姐是质疑我的经验。”肯尼兹停下手,“那大可放心,光这一周,我就已经给两位脑膜炎病人放血治疗过了。”
  “我不是质疑你的经验,我质疑你的诊断。”
  肯尼兹把刀扔进药箱,直直看着伊莎贝拉。
  自林顿小姐问了他两个问题出去,肯尼兹的心就不再平静了,等她谈完回来,监工似得站在了他身侧,他便莫名如芒在背地紧张,以至于柳叶刀不利索地拔了好几次,才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