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喝肉羹,噤声。”
  “哼。”
  小鬼小小声哼了下,美食在前,也就顺坡下驴闷头吃了。
  “咦?我簪子呢?”
  江晚璃本想靠着床头欣赏小鬼嗷呜吃饭的样儿激发些食欲,却被散乱的长发碍了眼,手摸过头和枕,都没找到白兔簪:“湄儿你帮我取下了?”
  小鬼舀汤间隙“嗯”了声。
  江晚璃随即伸手讨要:“给我,我挽发。”
  林烟湄摇头:“晚些我上街买新的给你。”
  闻声,江晚璃猝然眯了眼,小鬼是想把簪子收回!怎得,分道扬镳么?
  休想!
  “旧物用着顺手,还我。”
  林烟湄扑哧一声乐了,江晚璃要的真硬气呀,她擦擦嘴损道:
  “楚姑娘糊涂,簪子本就是我的,如何‘还’你呢?它不值钱,但对我意义非凡,不能给。”
  “有何意义?”江晚璃耐着性子周旋。
  林烟湄实诚道:“生来就不离身的。”
  原来如此…
  江晚璃暗忖,此等要紧物林烟湄舍得借她戴了数月,如今果决收回,怕不是变了心思!那她更得想法子弄回来了!
  她转着狐眼,状似平淡道:“是我唐突,你可吃好了?”
  林烟湄撂下筷子,转身阴阳怪调:“嗯,谢楚姑娘慷慨。”
  江晚璃咬了咬后槽牙:“楚姑娘?”
  林烟湄晃晃脑袋挑衅:“不然呢,青雾姑娘?还是话本的署名…红豆饭?”
  “呵…”
  江晚璃凑近小鬼,谑笑一声,而后迅捷地从被窝伸出了魔爪:
  “叫!阿!姊!”
  “啊呀耳朵!撒手!”
  江晚璃揉捏着指缝间热乎乎的耳垂,觉得手感贼好:
  “不撒,没大没小的,快叫。我哄过你了,你还怪声怪气,我又哪惹了你这小鬼?”
  “你哪里都惹了!”
  林烟湄拽不出耳朵急得跺脚:“不讲理骗小孩的坏女人,松开我!”
  “?”
  江晚璃倏地傻了,愣愣收回了手。
  她不讲理?她骗…骗小孩?
  啥跟啥呀!
  林烟湄逮到机会一退三尺远,叉腰得意道:“哑口无言了吧!”
  床头,江晚璃慵懒斜靠着梳理长发,闷闷道:“话说清楚。”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林烟湄眼底狡黠乍现,审视着她一本正经问:“说说吧,你话本中情节如何写出来的?那般细腻真实,实践过多少次?”
  “?!”
  江晚璃一个鲤鱼打挺就坐正了身子。
  第25章 本章甜滋滋(,谢绝转载)
  林烟湄的质问如一道霹雳惊雷,炸得江晚璃无所适从。
  世人都说话本灵感源于现实,江晚璃承认这话不假,可于情爱一途,她也是不解情滋味的新人好嘛!
  要怪也只能怪禁庭这大熔炉汇聚了天下奇人新鲜事,什么宫娥们偎依示爱啊、女官恋慕公主之流的暧昧伎俩,她从小就司空见惯,耳濡目染后在话本里写上几句寻常见闻,再正常不过了罢!
  怎就落得个披发待审的凄惨境遇呢?
  她静坐半晌,努力压下心中愕然后,强撑淡然反问:“无凭无据的,你怎可胡乱编排人?”
  林烟湄凌厉的视线纹丝不动地射向江晚璃的眼仁,逼得对方不自在偏了头,她才环抱双臂,慢悠悠讽道:
  “嗬,若我半字不着边际,你至于慌到惊座而起、良久无言、开口又绕弯子避而不答吗?你若心里没鬼,大可直言从无心上人,未历情事呀。”
  说完还得意地歪歪脑袋,顺带摊了摊手。
  闻言,江晚璃腹诽林烟湄的心缝儿可忒小了些,小的好笑——
  连有情史都成了罪过,小鬼是早就悄咪咪把她划归成生命中顶顶要紧的人了不成?
  不然何苦计较这等私事?
  不过明面上嘛,她却板起脸学着小鬼的语气回敬挖苦:
  “怎得?依你之意,我动过心便是有鬼了?你好生霸道。再说,我有没有心上人、有几个、与你何干?”
  “你…!我…”
  林烟湄语塞当场,她偷摸一回忆,惊觉自己方才说的话预设了立场,而这立场冥冥中要求江晚璃的情只忠于她一人,这不明摆着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嘛,确实不该呀!
  现下醒过味儿来,她只觉又羞又懊恼,索性破罐子破摔,拂袖直奔门口:
  “谁稀罕听你的破事?跟我不相干,我多余听呢,告辞!”
  “哈!”
  江晚璃粲然失笑,又怕小鬼正苦苦忍受着百般煎熬,忙朗声找补:
  “若我心上只住了一位调皮爱赌气的小气鬼呢?你待如何?”
  她心道,某人这藏不住心事、困窘欲逃的模样,和被人揪住小尾巴要跳脚的猫儿一样娇憨呢!
  这番话过耳的刹那,林烟湄仓惶踏出门的脚步悬滞半空。
  江晚璃口中所指,听着怎像是在说她?
  可她哪有这般不堪?
  哪里小气了!
  “蹬蹬蹬…”
  悬停的脚结实落了地,还一口气冲下了楼梯。
  甭管江晚璃的意中人是不是她,敢这般形容她,她得给人点颜色瞧瞧!
  江晚璃听着脚步渐远,丝毫不心急,反而慢悠悠躺倒了。
  方才小鬼吃了她的饭后并无离开之意,后来拐弯抹角探听她过往的举动已然表明,林烟湄放不下她,跑下楼充其量是唬人的招数。
  况且,她还有个得力且擅长揣摩她心思的好下属:乐华绝不会轻易放林烟湄走,保不齐还要过过挖苦人的嘴瘾,欺负小林两句呢。
  小鬼若在楼下呆着不舒坦,自会老实上楼来。
  如是想着,江晚璃毫不担忧地闭了眼养神,毕竟刚刚犯老毛病是真,硬撑着与林烟湄周旋半晌,眼下身子格外疲乏,实在吃不消。
  她合计着养神时顺带等林烟湄回来,晚些还能有心力多陪小鬼聊聊天。
  哪知,再睁眼,周遭已昏黑一片。
  “糟了!”
  意外睡过去的江晚璃蹭地起身下榻,摸着黑跌跌撞撞出了内室的门。
  待行至走廊瞧见大堂的烛光,她刚想喊乐华,楼梯转角突然探出了个脑袋,迫她飞速抿唇遮掩了脸上焦灼的表情,随即缓缓扯出一抹怡然淡笑,目光追着那脑袋游走,玩味寒暄:
  “怎没走?”
  端着油灯上楼来的林烟湄毫不留情地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乐华做的好事你不知?”
  这一下午,乐华直接给医馆挂起打烊的牌子,还落了门闩,专门看着她呢!
  正在楼下清点账册的乐华耳朵贼尖,偷听到林烟湄抱怨,麻溜告状:
  “婢子瞧着林姑娘在此呆得闲适又自在,柜台内医书她都要读遍了,还不时点头揣摩,像是沉浸其中着了迷,可没半点想走之意!再说,我并未锁门,她想走大可以打开门闩出去,我又不拦着。”
  闻声,林烟湄差点石化当场。
  她不想走的心思有这般显眼?
  那江晚璃会不会早就看穿了她?
  她现下离鬼精的江晚璃仅两步之遥,太尴尬了,这回真得跑…
  林烟湄如是想着,试图脚底抹油,即刻溜掉。
  “再躲你能躲哪去?”
  江晚璃见人脚尖换了朝向,一眼洞穿了林烟湄又想逃避的心思,箭步上前拽了人的衣袖,稳稳托住油灯后,她哂笑着把脸红的小鬼拉回房,反手掩紧了门:
  “一个路数用两次幼不幼稚?进屋,仔细油灯烫手。”
  眨眼间,林烟湄就被抵在了门前,前有高她半头的江晚璃,后有坚实门板,进退都没路,慌得她小心脏突突乱蹦。
  占了上风的江晚璃垂下视线紧追着林烟湄无处躲闪的小眼神,存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么晚还没回客栈,你不怕慧娘着急?是不想回去见她们,还是不认同你师娘的态度,又或者兼而有之?总不会是关心我罢?抑或是…你跑走后一直在等我下去追你?”
  俩人挨得太近,油灯的火苗在身旁飘忽跃动,林烟湄逃不开闪亮暖晕的照拂,只能任由江晚璃精明老辣的视线将她洞察的体无完肤。
  一想到江晚璃已览遍了她拘谨不知所措的忐忑神态,林烟湄身上翻涌起无尽的热浪,滚烫侵袭了空荡荡的脑海,哪里还应付得来这一连串问题?
  江晚璃等得心痒,故意将油灯移到了林烟湄面前,乘胜追击:
  “言语一声,不要不理我。”
  林烟湄啪嗒闭了眼,只留下两排颤抖的羽睫不时抖动着。
  这小动作并不在江晚璃的意料之中,看来林烟湄还做不到自觉大胆的敞开心扉,她好似也不能逼迫太甚。
  如此想着,江晚璃举着油灯移步至窗前的条案,给了林烟湄足够的喘息空间,而后缓缓出言:
  “不言语想是害羞了?那我默认你是在关心我咯。既如此,我明早离开,你可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