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烟湄心中疑云快压不下了,干脆直言询问:
  “是师娘发难你了?她有疾才说话难听的,莫往心里去。”
  江晚璃心道奇怪,小鬼口风不对呀!
  难道小鬼不知道林雁柔跟踪发现了她俩腻歪的事?哪又为啥负气出走呢?
  她反问道:“你也是被她气哭的?为何?”
  “我若知道为啥就不气了!她居然让我下跪!过分!”
  提起这茬林烟湄就憋闷,叉起腰苦叹连连,半晌才回过味来:
  “欸?是我在问你。”
  江晚璃垂眸忖度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噢”了声,而后出其不意地,轻飘飘抛出一语惊雷:
  “她当你我有私情,不容我亲近你。念及母命难违,我怕你为难,只好承诺远离你。”
  听得这番说辞,林烟湄险些将五官挤成球,她实在理不清话中的逻辑,揣测许久才作出了江晚璃发热烧傻了的判断,忙撸起袖子直奔脸盆,淘洗了毛巾,二话不说呼上江晚璃的面门:
  “都烧得说胡话了,我一江流儿哪有母亲?”
  第24章 江心里揣兔子红豆饭:“母皇啊,快救救你的崽!”
  “头好晕…”
  江晚璃发觉林烟湄的茫然神态不似伪装,回应也自然,暗道试探未成。她的猜疑未得证实不说,林烟湄还忽略了“私情”的评断,全然没抓住她话中重点…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心大。
  她一寻思,反正自己已然负伤,猜疑之事眼下也不便多问,那不如将计就计,按小鬼的口风演高热烧傻的人算了。
  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小鬼周到的病中陪护。
  可怜单纯的林烟湄猜不透她的弯弯绕,听人老喊晕,立马俯身扒拉起她的头发:
  “刚磕破哪了?得赶紧包扎,别让风邪入体。”
  “疼。”
  江晚璃半阖着眼哼痛时,不经意偏了头,脑后伤口恰展露在外。不过此角度只停留一刹,头又转开了,口中还含混嘟囔:“湄儿今日采的花儿呢?”
  “啊?”
  林烟湄倏地慌了,好端端的,江晚璃怎提起去岁在萧岭的日常了呢?
  到底是烧傻还是摔坏头了?
  她瞄见伤处后,眼疾手快摁住了乱晃的脑袋:“不动了啊,给你清下伤处,可能会疼,你忍忍,很快的。”
  “难受…”
  江晚璃好似没听见,闭着眼继续往床边咕蛹,手胡乱拍了几下,捏到林烟湄的裙带后就紧紧攥住,继续哼痛。
  这示弱的可怜样看软了林烟湄的心肠,她下意识摸了摸江晚璃的肩头:
  “我轻点,别怕。”
  拿帕子擦伤时还不忘询问:“这力道疼吗?”
  “…”
  没有回应。
  林烟湄停了动作探头一瞧,这人眉心深锁,虽是捱痛模样,但眼睑下不见波澜,大抵睡了过去。
  “睡着也好,不吃疼。”
  见状,她手头的力道轻了又轻,半晌才将一道细小伤口清洗妥帖,取棉纱包扎时,余光瞥见江晚璃乱发间插着的白兔簪,便顺手拔下,揣进了怀中。
  慧娘曾说,此簪乃捡到她时便在的贴身之物,或有特殊意义,不宜遗失或赠人。
  她还是亲自收着吧。
  “呼—哐当!”
  外间忽而起了风,吹开了内室的花窗,风中裹挟的沙砾自半开的窗口长驱直入,呛得林烟湄拿袖子掩了口鼻,匆忙起身落了窗闩。
  回来时还给江晚璃掖严了被角。
  “咕噜噜…”
  碰巧,江晚璃的小瘪肚子在叫嚣。
  听得此声,林烟湄才后知后觉地扫了眼日影算时辰,揉着干瘪的胃兀自感慨:
  “都过晌午了呀!闹来闹去竟忘了吃饭。”
  可她虽这般说,却不知该去何处讨口吃的:
  负气离开客栈前,她吼了慧娘、还与师娘叫板来着,乌烟瘴气的乱局兴许刚消停,她可不想回去;
  更何况,乐华把她和江晚璃锁屋里了,身旁茶几空空,也没得吃食,她更不好意思敲门喊乐华给她送饭…
  思及此,林烟湄无助地瘫倚着床围,垂了眼漫不经心地打量江晚璃恬静的睡颜,思绪也随之发散。
  倏地,她脑中下意识窜出个念头:
  “阿姊睡熟的模样可真美。”
  美到她不舍得移开视线,越看越觉得心里舒坦,这感觉可堪与欣赏春芳时的快意媲美。
  人爱花,便巴不得折下花枝细细观瞧,她此刻痴迷于江晚璃的姝丽,就好似跌进了心仪的芳丛般,恨不能凑上前狠狠亲一大口!
  林烟湄如是想着,脑袋不受控般往江晚璃身旁凑去,等她醒神时,俩人已鼻尖贴鼻尖了!
  “呀!”
  回过神的小人忙捂了险些闯祸的唇,从床前弹跳而起,清明的脑海中猝然回响起了江晚璃睡前唯一清醒的那句话,私情、亲近几个字反复叩问着她懵懂的情思。
  她顾不得思量林雁柔是几时撞破她俩亲昵的,也没心思想师娘为何要跟踪她,此刻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拷问:
  她对江晚璃的情谊,到底算什么?
  是路遇危难搭救的善心引发的悲悯与怜惜?
  是长久陪伴生出的非亲胜亲的温情?
  还是…她仍一知半解的,话本中那所谓“一眼相中后勾了魂去,日思夜念乱心神”的爱欲?
  江晚璃说要走,她怕极了,也恨极了,胸口空落落,心绞着麻花般地疼。
  以往的不舍分离顶多会觉得伤怀遗憾,但这恨意和痛楚,又从何来?
  林烟湄想破头也不懂,她只知道,自己很依恋和江晚璃共处,巴不得须臾不分开。
  莫非…此等感觉,是“情”?
  可林烟湄不解,若她年少未尝情滋味便是这般憨傻迟钝,那江晚璃话本里细腻缠绵、让人看一眼就能悟到害臊的情思是如何写出来的?
  难道江晚璃早就尝过?
  想着想着,林烟湄眼底的迷惘被一寸寸凌厉的审视吞噬殆尽了。
  她定定盯着枕间睡熟的脸,却没了赏美之心,十指蜷起,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江晚璃掀了被子,凉快凉快!
  “咔哒…咚咚,姑娘?”
  偏巧此时,乐华开了锁,站门口温声询道:“我端了肉羹,可否进来?”
  话音吵醒了浅眠的江晚璃,她舒展胳膊翻了个身:“嗯…?”
  林烟湄飞速缩回想冒坏的手,挪挪屁股稍到了床尾。
  门外的乐华等得着急:“姑娘?您病着得进食。”
  迷糊的江晚璃并未听清她说了啥,只懒洋洋应了声“进”。
  乐华赶忙入内,将一食盒热腾腾的餐饭摆上茶几,分拣好后捧了一小碗羹吹凉,坐来床头伸手喂江晚璃:
  “您慢点,小心烫。”
  “咳咳…”
  江晚璃倏地捂了嘴:“拿走,不吃。”
  她确实饿了,但闻见饭味竟觉得反胃,败了食欲。
  “咕噜咕噜~”
  可床尾的林烟湄已被肉羹香勾了魂,肠胃特嘹亮地叫着讨要。
  乐华回头乜她一眼,掂量须臾搁下了手中吃食,指着茶几道:
  “林姑娘也没用饭吧?可否劳烦你陪姑娘边聊边吃,劝她多少用些?”
  乐华心道,她还生林烟湄这狠人的气呢!若非看在江晚璃病怏怏得照顾情绪的份上,她绝不把亲手做的饭,分林烟湄一个小米粒!
  林烟湄闻言,想看看正主要不要她留下,便转了视线去瞧,怎料一垂眼就撞进了江晚璃的柔波里,害她窘迫地扭开了头。
  江晚璃掩着袖轻哂了声,才又端起板正模样,幽幽瞄着林烟湄的红耳朵道:
  “乐华你去忙吧,这儿有湄儿即可。”
  “是。”乐华敷衍一礼:“我候在门外,您用饭后唤我,我带郎中进来。”
  “什么郎中?”
  江晚璃有些懵,她的病乐华能料理呀,怎好随便让外人把脉?
  “为您医治外伤的。”
  “哦?不看。”
  江晚璃果断回绝,手探上伤处摸了摸棉纱,包的整齐又舒服,手法可不错呢!她转眼瞧着装聋作哑的小鬼,存心调侃:“再好的郎中也不及我眼前这个好,是吧湄儿?”
  林烟湄偷摸斜了她一眼,心底暗骂:没正经的!
  乐华睨着林烟湄,觉得不靠谱,试图再争取下:“外伤治不仔细会留疤,您还…”
  “好了,你出去!啰嗦是病。”
  江晚璃不耐地赏了乐华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乐华再没多言,撒丫子就溜了。
  这反应倒是深得江晚璃心意,见人走远,她朝林烟湄招了招手:
  “端着累不累?快来吃,凉了伤胃。”
  “你真不用郎中?”别别扭扭的林烟湄仰头望天,乱岔话题:“磕傻了可就…”
  “傻了你养。”
  江晚璃懒得陪她周旋了,下了床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林烟湄拽来身边,硬塞了汤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