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傅沉叹道,“荣国公府虽不如从前,但到底还是皇亲国戚,”
  “够了,”王名扬突然打断他的话,他烦躁地看了眼地上的小厮,目光阴晴不定地在傅沉脸上扫过,“你当我不知道?”
  傅沉垂首,做出一副恭敬听训的模样。
  王名扬盯着他看了半晌,“傅千户倒是会替本官着想。”
  “卑职不敢,”傅沉依旧低着头,“只是想着大人初掌权柄,若是为这点小事......”
  “行了!”王名扬一甩袖子,不耐烦地打断,“今日就当给你这个面子。”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这是怎么了?”蒋晏清额间还带着薄汗,显然是匆匆赶来。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跪地的小厮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傅沉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给蒋晏清让出位置。
  “这小厮冲撞了我,”王名扬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得意,“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今日就先饶了这奴才。”
  蒋晏清目光在傅沉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拱手道,“王大人雅量。”
  他转向那小厮,“还不快谢过王大人?”
  小厮连忙叩首,“多谢王大人开恩!多谢王大人开恩!”
  王名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本官还有要事在身,走了。”
  说完,他甩袖而去,几个随从连忙跟了上去。
  待一行人走远,蒋晏清转向傅沉,拱手道,“今日多亏傅大人从中周旋。”
  傅沉微微颔首,“蒋世子言重了。”
  他余光瞥见李宁婉还站在不远处,又道,“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宁婉连忙迎上前去,并未提刚刚的事,只是向傅沉介绍,“夫君,这是阿盈的妹妹,姜窈。”
  姜窈福身行礼,“见过傅大人。”
  “姜姑娘。”傅沉打完招呼,又转向了李宁婉,眉目间多了几分温柔,“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宁婉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姜窈,“窈妹妹,改日我下帖子请你与阿盈过府一叙。”
  姜窈含笑点头,“那我就等着宁婉姐姐的请帖了。”
  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
  傅沉在锦衣卫做事,身上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即便是在笑的时候,也觉着那笑并不纯粹。
  这样的人,她实在......有些怵。
  不过,虽说刚刚傅沉刚刚处处维护王名扬,字字句句都在替他说话,可偏偏让她觉得......
  王名扬怕是在锦衣卫待不了多久了。
  就像捕猎者在扑杀猎物前,总会先收起利爪。
  而这位傅沉,可能就是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佥事。
  第127章 这算什么事
  “怎么站在风口?”谢余年远远就瞧见姜窈站在这拐角处发呆,快步走了过来。“外面冷,你在马车上等我也是一样的。”
  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窈才回了神。
  转身望去,就见谢余年眉目含笑地望着她。
  “是谁把你又叫去了?”姜窈微微仰头。
  宾客都快走完了,他才出来。
  “荣国公,”谢余年声音低哑,目光落在一处,“你的披风松了。”
  姜窈这才注意到,她披风的系带有些松了,正要抬手,却见谢余年忽然倾身靠近。
  “别动。”谢余年修长的手指绕到她颈前,慢条斯理地重新系紧她松开的披风系带。
  他的动作很轻,指节偶尔蹭到她下巴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
  姜窈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个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淡淡的血丝,还有空气中淡淡的酒香。
  “你喝酒了?不会喝醉了吧?”姜窈嗅了嗅。
  “还好,”谢余年低笑一声,带着几分醉意的慵懒,“你那边可还算太平?”
  姜窈摇了摇头,“宁婉姐姐一直陪在我身边。”
  “李宁婉?”谢余年眼中闪过一丝锐色,旋即又恢复如常,“也行。”
  也行?
  姜窈抿了抿唇,觉着这也算是一个好的评价?
  她想了想,又把刚刚在荣国公府看见的事同他说了。
  其实从荣国公书房里出来时,谢余年已经听元正讲过一遍了,不过他也并未出声打断,只是倚在廊柱旁,耐着性子又听了一遍。
  还恰到好处的捧了两句场。
  看的后面的元正一愣一愣的。
  他是少了一段记忆吗?
  “好了,我知道了,”谢余年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散落的发丝,“先上马车。”
  姜窈点头,提着裙摆登上马车。
  她伸手,将车帘卷起半幅,见谢余年上了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了马车右侧。
  “所以你觉着,”姜窈托着腮,目光落在谢余年身上,“傅沉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佥事吗?”
  “可能,”谢余年闻言勒马靠近了些,“吏部呈报的考功簿上,他连年优等。”
  他忽然倾身凑近,醉眼朦胧地望进她眼底,“你想让他当上?”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
  傅沉长的清俊,当年也是京中少见的天才,爱慕他的人不在少数。
  姜窈被他突如其来的逼近惊得后仰,却见他醉醺醺地勾起唇角。
  那笑不同于平日的克制,带着三分放肆,连眼尾都染着醺然的薄红。
  “我?”她故意眨眨眼,“我说的算吗?”
  她眼波一转,指尖抵在了他快要碰到窗棂的胸口,“那我能当吗?”
  姜窈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挑,像只狡黠的猫儿。
  “阿窈若是想,”谢余年忽然低笑出声,他策马贴得更近,几乎要碰到车窗,松竹般的清冽混着酒气袭来,“便是皇帝你也当得。”
  姜窈慌忙抬手去捂住他的嘴,掌心触到微烫的唇瓣,又匆匆收了回来,“那还是算了吧,太糟心了。”
  “对了,”她仰起脸,“这两日你若是得空,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静安寺?”
  谢余年眉梢挑起一个讶异的弧度,“你还信这个?”
  看起来不太像。
  “倒也不是信,”姜窈垂下眼睫,只道,“就是听说静安寺灵验,想去看看。”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心头那团乱麻,静雅堂那日之后,她终于明白自己就是原主。
  不是借尸还魂,也不是鸠占鹊巢。
  那些突然涌回的往事像潮水般冲刷着她的认知,叫她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何必等这两日,”醉了的谢余年似乎有些不讲道理,他突然停了马,“今日就去。”
  他以为姜窈是因为问名纳吉的事,在担心。
  说完,不等姜窈反应,谢余年已策马至车前,对马夫道,“改道静安寺。”
  “啊?”姜窈见谢余年当真要调转马头,急忙探出头,“我还没有同家里人说。”
  谢余年这是在宴上喝了多少酒啊?
  静安寺在城郊三十里的栖霞山上,往返至少要五个时辰。
  “那好吧,”谢余年悻悻道,“那便后日吧,我去姜府接你。”
  “等等。”姜窈看了一眼谢余年在马上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谢余年勒马回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酒意,眉梢微挑,“嗯?”
  “你喝了酒,还要一路骑马回去?”姜窈瞪他,“要是摔了怎么办?”
  谢余年忽地低笑一声,“阿窈是在担心我?”
  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醉意的轻佻。
  “是是是,”姜窈随口应道,顺便往车厢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上来。”
  谢余年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地翻身下马。
  他动作利落,丝毫看不出醉态,可踏上马车后却有些摇摇晃晃,坐下时身子还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倒。
  “小心——”姜窈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压了个满怀,“怎么喝这么多?”
  谢余年顺势靠在她肩头,灼热的呼吸尽数洒在了姜窈脖颈,“他们都灌我酒。”
  姜窈耳尖发烫,推了推他,“起来。”
  “嗯,”他应得含糊,却纹丝不动,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好难受......”
  姜窈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小声嘟囔,“这算什么事。”
  微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初冬的凉意,却驱不散车厢内蒸腾的热度。
  良久,姜窈感觉到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耳边呼吸渐匀。
  偏头看去,谢余年似是靠着她睡着了,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凌厉,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姜窈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拨开垂落的发丝。
  马车碾过石子,微微颠簸。
  睡梦中的谢余年无意识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模糊呢喃,“别怕。”
  姜窈怔了怔,心头蓦地一软。
  她想起谢余年方才的话,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你与傅千户相熟?”